小寶已經又換上剛才那般興奮的、童稚的笑臉:“娘親,你箭法又精進了!”


    楚清按捺住對小寶麵色轉換之快的驚訝,裝出嗔怒的樣子:“看回去不揍你!多危險你還跑來咋呼!”


    遠處的野豬已經被小子們解決掉了,有的躺在地上哀嚎,有的幹脆死地上一動不動。


    清點下受傷的人,除了兩名工人被獠牙紮到後背和小腿、留了不少血之外,其餘人都是擦傷與奔跑中的摔傷,並不嚴重。


    四十一頭野豬,規模不小。最大的是卓耀他們捕殺的那頭,超過五百斤。


    最小的也有二百餘斤。


    工人裏有經驗豐富的說:“這估計是剿匪讓它們東躲西藏好些天,吃不飽,又是趕到這青黃不接的時節,下山找吃的來了。”


    也有人說:“咱們砍的這些都是橡樹,山坡上那些也是,野豬愛吃橡果,這是跑來翻地上的橡果翻不到了,才傷人。”


    橡果裏有豐富的澱粉,是野豬過冬養膘的好食物。


    原先這裏的地麵上總是有許多橡果,山下的村人們也用其果腹。野豬在山上尋不到吃的,就會來這裏“打牙祭”,有的吃就不進村襲擊人。


    可是今年山裏的土匪不敢出來,隻能在山裏獵食,對野豬騷擾不輕,又被官兵剿匪驚嚇了好一段日子,野豬這個冬天過得實在是餓到搓火。


    好不容易跑到山下想尋些橡果,卻發現山下好多人,樹卻沒了,橡果也被翻進土裏找不見。


    要不說呢,現代講究“退耕還林”是有必要的,生態環境真的需要保護啊。


    楚清把甘來和小寶幹掉的兩頭豬留了下來,其他的都分給工人們“加餐”和“解恨”了。


    大家興高采烈地吃上小酥肉,可轉眼就埋怨起甘來。


    首當其衝就是黃忠:“甘來丫頭啊,下次你還是用菜墩子拍豬肉吧,你瞧瞧,這肉裏全是碎骨頭渣,老夫的牙都硌豁了!”


    小寶一邊“噗噗”地吐骨頭渣,一邊安慰道:“黃爺爺,你小口小口吃,就當嗑瓜子,吃一口吐一下皮兒就行。”


    呂師傅笑眯眯地隻對盆裏的紅燒肉下筷子,紅燒肉燉得軟爛,放入口中隻需用舌頭頂一頂、抿一抿,就把碎骨頭擠出來了。


    呂師傅今天是最爽的,剛到,就有野豬肉吃,然後四十一頭野豬的鬃毛都被他收集走了。


    楚清想求他給做個豬鬃刷子,毛稀點的,想代替篦子梳頭發,老爺子不肯:“那可不行,這野豬鬃可是好東西,你那腦袋不配使啊!”


    一句話把楚元給笑噴了。


    呂師傅說,這野豬鬃用處多著呢,尤其是做成各種刷子,給農具的縫隙上油防鏽、給木料拋光包漿,都是最好的東西。


    還十分遺憾楚清沒有把野豬獠牙都給要回來:“我們上了歲數的,都愛弄點野豬牙、狼牙什麽的。”


    黃忠哼哼道:“哼,也就是你這兒沒大夫,別說野豬皮,野豬膽都得給弄回來。”


    小寶跑出去了,回來時抓著一串狼牙:“給!兩位爺爺分分!”


    甘來也跑出去了,回來時捧著一塊破布,裏麵是一堆野豬獠牙,血還掛在上麵呢:“給我留一對兒做鐲子,其餘的你們分!”


    兩位老人麵麵相覷:“這倆孩子……”


    狼牙是第一次去沃斯國時楚清打的狼,當地的老人幫忙給處理的妥妥帖帖,還給鑽了孔,保存的極好。


    黃忠扒拉扒拉野豬獠牙:“他們把上牙都留下了?”


    甘來點頭:“嗯,他們說不是不舍得給我,是不能給,說留著祭祀祈雨什麽的用。”


    楚清迷惑得很,祭祀祈雨?那幹嘛隻留上牙、不都留下?


    黃忠說,有些地區保留下古早時候的祭祀禮儀,上牙代表天,下牙代表地,所以想求老天爺幫忙的時候,會用上牙做供品。


    真是生活處處皆學問,楚清和小寶聽得很是著迷。


    呂師傅比量著甘來手腕,挑了一對兒大小合適的獠牙,說:“回頭伯伯去弄點銀子來,給你弄個漂漂亮亮的鐲子!”


    兩位老爺子每人挑了一隻狼牙、一隻豬牙,就滿足的不行,其餘的都讓小寶他們給收起來,說:“人老了,陽氣就不足了,膽子也小了,留這玩意兒避避邪祟。”


    楚清倒是好奇甘來的審美。


    甘來從來不戴飾品,楚清送她好大一盒子頭麵首飾,都被她扔給楚元幫忙收著。穿衣服更是怎麽方便怎麽來,比楚清還不顧形象。


    黃蓉和穆念慈給做的漂亮衣服在箱子底都壓成煎餅了也沒穿過,氣得兩人都不給她做了。


    這一次倒是新鮮,竟然主動說要個鐲子。


    難道這野性的姑娘欣賞的是野性美?


    楚元立馬抓住呂師傅:“伯伯,給我也弄一個,我要和她一樣的!”


    這聲“伯伯”叫的,輾轉纏綿,把呂師傅惡心得不行,抄起鞋底子要揍他。


    歡樂的團聚總是短暫的,三天後,小寶要上路了。


    楚清一千種擔心、一萬個不願意也沒能留住小寶,小寶說:“娘親,我得去各地的學院看看,我可是東家。”


    小寶態度堅決,楚清便不再多說,這孩子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要去就去吧。


    山匪已經解決掉了,小寶帶著肖思寧等二十幾個小子,還有楚元和甘來護著,應該問題不大。


    小鷹也被帶走了,小寶說,他每到一地就派隻小鷹回來給報信,讓楚清放心。


    都說孩子是媽媽手中的風箏,無論飛得多高、多遠,風箏線總是牽在媽媽手裏,可楚清覺得,小寶不是風箏,也是小鷹。


    黃忠實在放心不下小寶,非要小寶伺候他去趟茅廁再出發:“怎地?臨走讓你伺候伺候我都不肯?”


    小寶馬上攙扶著黃忠就走。


    茅廁總是在最偏僻的地方。茅廁裏,黃忠掩上木門,從懷裏掏出張紙條給小寶:


    “你這孩子,老夫雖不知你打的什麽主意,但想來也是為你娘好,你不說,老夫也不問,但是這個你收好;


    這是老夫的一位故人,避世而居,這是地址;


    他欠著老夫的人情,老夫從來也沒用他還過,你若有需要,可去找他幫忙。”


    又掏出塊不知什麽木頭做的小木牌給小寶,因為年久,木牌已包漿,顏色烏黑油亮,隱隱竟似黑玉。


    上麵刻著“勉”字。


    黃忠看著小寶鄭重收好,又說:“這事誰也別告訴。老夫不知道你娘周圍有沒有……唉,你知我知就行了。”


    小寶想了想,沒有問,隻深深謝過黃爺爺,就上路了。


    黃爺爺懷疑娘親身邊有什麽?有眼睛?誰的眼睛?


    應該有吧,無非就是密偵司和皇帝唄。


    娘親說過,不怕他們安釘子,愛誰誰。


    可是黃爺爺比較顧忌,那就是兩種意思,要麽是替娘親擔心,要麽是替那位“避世而居”的故人擔心。


    “避世而居”,沒點什麽事,誰會避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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