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赫終於把氣喘勻,神誌也恢複過來。他認定眼前這些人是柳陸奇派來殺他的。


    因為他就埋伏了人,準備幹掉武世榮和柳陸奇。


    “嗬!姓柳的花了多少錢雇的你們?”他神態有些自嘲。


    自己有當初梁王府派到禁軍中的“底子”扮做乞丐打下手,還覺得自己出手快,把人都劃拉到自己手下了。


    沒成想,柳陸奇倒是沒少攢家底,能雇到這麽多打手!


    “你猜!”楚元嘚瑟著接話。


    “哼!姓柳的賣屁股,自然來錢快,”倪赫不屑地說道:“就算錢不夠,跟你們睡一覺不就夠了?他跟你睡了?還是你?”倪赫的眼神在百家興和楚元之間來回晃蕩。


    “哎喲……嘔!”倪赫原本躺在地上換氣,這下弓成了蝦米。


    甘來一腳跺在他肚子上了。


    幸好沒有太使勁,不然能把他腸子踹進嗓子眼。


    幹嘔了兩下,倪赫咬牙罵道:“一幫雜種艸的!回去告訴那個姓柳的!想害老子沒那麽容易!老子隻要不露麵,他家大大小小幾口子,就全都弄去賣屁股!跟他一樣!”


    百家興幾個麵麵相覷。


    “詳細的回去再說,先把他弄到隔壁去!”楚元悄聲對百家興說。


    百家興朝一個瘦瘦的青年揮手,那青年跑過來,楚元一看,是四兒。百家興把“打掃”的事情交待給他辦。


    四兒拍拍胸脯、拉上麵巾:“放心!泔水桶裏泡著,城門衛不查咱家!”


    至於那些沒死的,弄死不就完了!泔水桶多著呢!


    甘來把倪赫扔過牆頭,楚元和百家興翻牆進去。


    大白天的,過往的人們隻看見運送泔水的車隊在幹井胡同裏麵進行調頭整隊,誰也不知道裏麵發生過什麽。


    也沒人關心。這附近除了是叫花子集中的地方,再有就是拿這胡同給主幹道避讓車輛。


    普通老百姓可不願意經過這“不祥”之地,怕沾到晦氣。


    小寶看到楚元他們把倪赫給帶回來,幹脆就溜邊不出聲了。


    讓柳陸奇對付倪赫吧,狗咬狗,一嘴毛,正好!


    他也好從旁認真聽聽武繼昌和他們是什麽關係。


    果真,倪赫一見到柳陸奇好好地坐在屋子裏,就覺得他的猜測得以證實:這些人就是柳陸奇派來的!


    柳陸奇雖然不想跟他爭吵,都被人家抓了,還吵什麽吵,但凡長點腦子也該想法子配合著逃離才對。


    但是倪赫一口一個“賣屁股的”,刺激得柳陸奇氣血翻湧,兩人先是在屋子裏大打出手,可剛一動作就被甘來一人一拳給鎮壓了。


    接著兩人對罵得越來越厲害,內容也越來越豐富。


    小寶躲在旮旯聽著,百家興好心地遞給他一把瓜子:“你大嫂買的,趙記炒貨鋪子的。”


    喬萬啟被楚元壓製著,也隻能在旁邊幹瞪眼。


    不過大家也從倪赫跟柳陸奇的對罵中知道了他們的關係,並腦補和判斷出他們合作的始末。


    梁王是當今皇帝的三哥,當年想趁宮變幹掉太子,自己登基,因此在宮城禁軍中設置了不少人手,倪赫和武繼昌就是其中的兩個。


    倪赫那時負責帶兵在皇宮東角門內設伏,一旦太子(也就是當今皇帝)趕到就將其擊殺。


    當時的老皇帝就剩一口氣了,仍舊彌留不去。他的六個兒子都在他跟前等著他斷氣。


    而太子還在城外沒有趕回,老皇帝就是耗著最後的力氣等他回來。


    梁王算盤打得好,隻要把太子幹掉,宮裏的這幾個,直接就讓禁軍給控製住,甭管老皇帝把皇位給誰,聖旨上都隻會出現自己的名字。


    負責看守角門的武繼昌,當時扮做太監的裝扮,當看到太子沉穩的出現在角門處,而他身後黑壓壓一片,連火把都沒有,雖看不清,但是四周連鳥叫聲都聽不見,他就知道,太子有備而來。


    當時的局勢,他雖隻是梁王編製裏的一名小兵,但是通過梁王束手束腳的舉動,也不難看出老皇帝對太子的重視。


    所以在太子出現的一刹那,他心思電轉,打算賭一把!


    他在角門處給太子開門時,暗示了梁王埋伏的兵力;在太子一路衝殺過去的時候,他又在太子前方開路,還替太子擋了刀。


    他賭對了。


    登上帝位後,皇帝對於武繼昌能夠明辨是非、維護正統很是欣賞。


    武繼昌不但有頭腦,還救駕有功,但從軍人的角度說,他也是一種叛變,在軍隊給他提職不太服眾。


    所以皇帝把武繼昌轉到刑部任職。後來胡恒秋大放光彩,各種潛藏的勢力被一一甄別出來,密偵司成立,皇帝又把武繼昌提為北鎮撫使,與胡恒秋分擔職務。


    武繼昌手裏的權力越大,那就越要好好表現。


    皇帝繼位初期最先在京都內部剿滅幾位爭奪皇位的王爺的勢力,武繼昌自然先拿梁王的勢力開刀,因為這裏他最熟悉。


    當時皇城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隻許進不許出,就是為了肅清“亂黨”。作為梁王得力幹將的倪赫和梁王“身邊人”的柳陸奇自然無處可藏。


    倪赫也不是傻子,收攏了二十來個梁王手下逃不掉的侍衛來壯大自己的聲勢。


    柳陸奇是不能跑,他的家人還在城裏。


    自從柳陸奇被梁王帶走後,他的家裏人就擔心得很,可是沒幾天,梁王就派人來接他們,說柳陸奇給他們買了小宅院。


    再一細問,來人既羨慕又不屑的說出柳陸奇現在是梁王的“心尖尖”,柳父大怒。


    柳父認為,他們是窮,但是再窮也是憑本事吃飯,沒有拉著兒女當乞丐,更不會賣兒賣女。


    他最看重的兒子本應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能嫌貧愛富、貪慕虛榮地出賣色相?


    女人給別人做妾室尚且沒了自尊,何況男兒?


    於是,柳父不但拒絕了小宅院,更是聲明柳家無此子,斷絕關係。


    梁王知道後也很怒,但是看在柳陸奇的份上並沒有懲治他們,而是再也不理他們。


    柳陸奇那時候才十三四歲,他就算再有自尊,又怎能抵抗梁王?人家隻需拿他家人做要挾他就不得不聽從。


    所以,柳陸奇一邊委身於梁王,保全家人性命,一邊卻被家人所拋棄。


    但即便是這樣,他依然背著梁王,想盡辦法暗中關照家人。


    梁王倒台後,他為了家人也沒有走,好在他手裏也有幾個梁王的親隨可以相互照應,還是挺了一段日子。


    可不走就要整日躲藏武繼昌的搜捕,所以當有一日,他和倪赫碰上,自然合為一處。


    然後為了生存,他們找機會堵截武繼昌。


    殺掉武繼昌對眼下局麵於事無補,於是,他們要挾他保全自己的性命。


    既然是要挾,自然有資本。


    倪赫手中有梁王插進禁軍的人手的花名冊,能指證武繼昌幹過的所有事情,而武繼昌手裏有查抄到的柳陸奇的腰牌,柳陸奇手裏卻掌握著倪赫給梁王的書信。


    三人一下子互相牽製起來。


    最後,他們妥協出一個結果,既然倪赫和柳陸奇跑不了,那就不跑,由武繼昌負責他們的安全。


    而武繼昌會從這二人手中得到錢財,以發展自己的官途。


    武繼昌繼續追查梁王的餘部,很是得到些梁王“不明資產”的信息,隻是,他沒法獨自弄出來。


    於是,他夥同倪赫和柳陸奇二人及他們的手下,轉移出不少梁王的錢財,他們把現金瓜分了,最後把不好變現的契票之類鎖在箱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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