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這麽一問,宋廷山和白樺也有點懵了:“難道咱們搞錯了?”


    “不可能!”魏誠毅一步橫跨過去,站在了那對男女中間,左右手同時抓住二人的頭發,再次把他們的臉扳向楚清,喝道:“你們可認識這位大人?!”


    因為隻是私人拜訪,再加上天熱,楚清並未著官袍,而是穿了件淺灰色的交領窄袖男式長袍。


    同色鑲深藍邊的腰帶上繡著碧色的竹子和一隻被繡花針釘在竹葉上的黃脊竹蝗。


    這圖案給過於素氣的袍子增添些許亮色。


    這是穆念慈的“惡趣味”,不管楚清最近忙什麽,總是給搭配一條與當前所忙事務相關的圖案的腰帶。


    魏誠毅揪住地上那二人的頭發,迫使他們揚起臉的時候,他們依舊不敢把眼睛看向楚清,就正好盯在那隻繡著的蝗蟲上。


    不知為什麽,他們覺得,自己就是那隻蝗蟲。


    被魏誠毅一喝,他們把視線抬高,看向楚清,那男人看了一眼就想說“不認識”,可那名女子卻瞳孔驟縮,又使勁兒眨了眨眼睛,隨即如同見了鬼般失聲道:“袁……袁氏?!”


    那男子聽到媳婦說話,重新仔細去看楚清,也露出同樣的表情:“袁氏!”


    袁氏?楚清懵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剛穿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好像夢境中確實是被喚做袁氏的,那這二人是……原主的大伯哥、大伯嫂?!


    我去!


    這是什麽“緣分”?!


    誰能告訴告訴她,七年前一個如同被剪切成視頻碎片般的夢境中的模糊人物,是如何真實出現在七年後的今天的?!


    楚清瞪大著眼睛,半張著嘴,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魏誠毅,又轉頭挨個看著宋廷山和白樺。


    這才對嘛,這才是該有的反應嘛!


    宋廷山和白樺,包括魏誠毅都對她回以微笑。


    宋廷山問道:“你看看,想問些什麽?”


    白樺也說:“是啊,你想如何處置他們?”


    背後是魏誠毅的聲音:“要快些,後麵還有驚喜等著你。”


    楚清把嘴巴合上,垂下眼眸,在心裏罵道:“你們想讓我對一個隱約的、似曾相識的、你們不提就沒人能想起來的、夢境中的人物有感同身受的共情,然後替她做點兒什麽嗎?”


    楚清很想罵一句“愛芙油西尅”。


    然後她就罵了:“艸!”


    “你們,”楚清再次轉身,又覺得這樣沒什麽氣勢,幹脆站起來走到那對夫妻麵前,俯視著他們問道:“何時來的新倫州?”


    宋廷山他們很詫異:不是該雙眼通紅、青筋暴跳、狠狠撲上去一頓拳打腳踢,然後再喝問把孩子賣到哪兒了嗎?


    那個方柳氏似乎還不能從以往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她的記憶中,小叔子媳婦袁氏,就是個把自己賣了換二兩銀子埋葬她爹娘的村姑。


    讓她幹什麽就幹什麽,能幹、能吃,不愛講話,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一心跟著小叔子拚命幹活來還欠自己家的二兩銀子。


    可是,眼前這個袁氏,除了穿了一身男裝,那容貌、那聲音、那高挑的個頭,還跟七年前一模一樣。


    “大人問你話呢,回答!”魏誠毅一腳踢在方砘的肚子上。


    方砘好不容易因驚疑而忘記的挨板子的痛、才跪直溜的身體,一下子弓成了麻辣小龍蝦,痛得臉紅漲到頭發絲。


    “回……回大人,小的是……是把你賣了沒多久就來這邊了。”方砘痛得喘不過氣,話都沒法說順溜。


    楚清扭頭看向宋廷山他們,語氣很平靜,也很輕鬆:“聽到沒?國戰前來的,細作,該殺殺、該埋埋。”


    宋廷山有些不知所措,楚清的反應全在他意料之外,不禁看向白樺,似乎想尋求一個合理的解釋。


    白樺倒是還算不那麽詫異,他覺得楚清的情感沒有一般女人那般外露,隻要不是小寶出事,在她身上幾乎看不到太大變化。


    他示意宋廷山靜觀其變,楚清沒準是想嚇唬這兩口子呢?沒準兒後麵還有什麽損招呢?


    楚清很感謝他們的過度解讀,因為她也發現自己的平靜不太合理,畢竟這倆人是賣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


    於是,楚清準備往回找補找補,剛要開口,那方柳氏已經驚嚇地喊了起來:“我們不是細作!不是!大人,我們不是細作啊!”


    方柳氏先是對著宋廷山他們喊,然後馬上轉向楚清:“袁氏,當初我們賣了你們娘倆是不對,可你這不是沒事兒嘛?


    你不能為了報複我們就說我們是細作,那是要掉腦袋的呀!袁氏,你這麽害我們,對你有什麽好處?”


    魏誠毅又一腳踹到方柳氏的肩膀上:“大膽!敢跟大人咆哮!夾棍輕了是不是?來人,打十板子,留口氣就行!”


    方柳氏被踹得倒在地上不敢爬起來,方砘怪她看不清眼前局勢,沒見這個踹他們的大人,一口一個地喊袁氏為“大人”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袁氏一個農婦竟能當官,看來還是不小的官,但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賣家人不犯法,當細作可是死罪!


    方砘根本顧不上被拖出去挨板子的妻子,反而往前爬了兩步,哭道:“大人……不、弟妹,我們錯了,不求你原諒,但是你也別說我們是細作好不好?


    我們真不是細作,你這麽說我們是要了我們的命啊!


    弟妹,我們錯了,但是你大嫂說得也沒錯,你看你如今不是好好的?還當了大官不是?


    你想開點,當初要是你沒離開家,也沒有今天這好日子不是?就衝這個你也網開一麵,放了我們吧?


    你孩子也沒事兒,我跟你大嫂把他賣給好人家了,總比在咱家受窮好,是不?


    人家那家人可是有錢,人家是開飯館的,你孩子去了隻能是享福……”


    “duang!”


    這次不是魏誠毅踹他,是楚清,抓起茶杯蓋就甩了過去,用飛鏢的手法,茶杯蓋直直嵌入他嘴中,嘴唇被強勁的力道和他自己的牙齒切掉半層,而牙齒也因為他受痛時的一吸氣,給吞進肚子裏。


    白樺看向宋廷山,用眼神示意他:看吧,楚清這是“欲擒故縱”!


    宋廷山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點了點頭。


    魏誠毅抱著膀子看戲,心說:這對不知死活的夫妻,你們知不知道得罪的是手刃無數東倫人、沃斯人的密偵司楚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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