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誠毅把玉石重新放進包袱裏背在肩上,說:“我來跟你說這事兒,就是告訴你一聲兒,這事兒我知道了,有什麽需要就找我。”


    又指指楚清的表情:“你正常點兒,我跟我爹說,他幹啥都行,我給善後,這話,今兒也說給你;


    其餘的事你去貨棧,我弟會詳細告訴你,我趕時間,先走了,這塊兒石頭是你兒子送我的,我拿走了!”


    楚清很想問他“你說的是真的嗎?”,又很想告訴他“你拿那石頭又不能自己加工”,但最終什麽都沒說,看著他走了。


    此時楚清心裏很亂。


    魏誠毅說的話沒錯,有血緣的未必親,沒血緣的未必不親,可這種親是有差距的。


    她跟魏誠毅的確是過命的交情,按說應該相互信任,她也確實很信任他,至少剛才她就沒想起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是,事情涉及到小寶,她又不能不多想。


    小寶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精神寄托,是其他任何情感不能替代的寄托。


    換句話說,對魏誠毅的信任,還達不到對小寶的程度。


    這就讓她表現得很矛盾:一邊對魏誠毅不加防備、情緒外露,一邊又透出對人家的疑心。


    事實上,矛盾何止是對魏誠毅一個人呢?


    在對小寶的教育上她也一直矛盾著。


    過去對孟懂是生活上大包大攬、“全方位無死角”的照顧,學業上緊鑼密鼓地逼迫和密不透風的陪讀,思想上竭力進行民族精神、理想信念、遵紀守法的灌輸。


    對小寶,則是引導、鼓勵和放手,學習上引導,生活上鼓勵,處事上放手,給小寶以自理、自立、自學的空間。


    而完全忽略了思想教育。


    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教育,忠君愛國嗎?楚清之前的做法可說就是“忠君愛國”,可是君是怎麽對她的呢?國又怎麽對她的呢?


    君對她漠視,國,還是指朝廷那幫當權者吧?恨不得弄死她。


    該這樣教育小寶嗎?那豈不是教育他任人宰割?


    來到這個世界,楚清才真正理解“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含義。


    在她自己的世界,人民受國家的保護,體現在方方麵麵,無論身在世界何處,隻要有危險,國家會第一時間救援,不論地位、身份。


    社會保障、醫療保障、法律援助、社會治安等等方麵,或許相應製度還不能讓所有百姓滿意,卻一直在積極努力完善。


    活在那個世界,心是安定的。


    而在這個世界,即便沒有戰亂,卻依然沒有生命安全保障,人,活得沒有安全感。


    所以,思想教育一直是楚清回避的地方。


    與其讓她教育小寶這個,都不如讓她給小寶上生理衛生課容易。


    小寶殺了武繼昌,現在又殺了孟淳。


    雖然那兩人該死,可才十歲多的孩子就這麽大的複仇心真的對嗎?這是“視人命如草芥”嗎?


    可小寶不這麽做呢?武繼昌、孟淳那些人會不會一次陷害、截殺不成,再來第二次、以至於無數次?


    楚清現在還不知道武繼昌他兒子都死了呢,要是知道,又該是什麽心理?


    人,小寶說殺就殺了,好像幹得還比較幹淨,看魏誠毅那意思,不會有什麽後患,不然,魏誠毅能那麽輕鬆地僅是知會她一聲?


    小寶,你究竟怎麽想的?


    楚清平複好心情趕去貨棧,在那裏見到了侯澤。


    當侯澤把前後經過說給楚清聽時,楚清似乎猜到了小寶的一部分想法。


    因為侯澤提到:“我爹聽了小寶的話,提前買撲下幾個渡口,到十月還有一部分渡口到期,我爹依舊會買撲下來。”


    楚清問:“你爹花了不少錢吧?”


    侯澤說:“小寶給的。”


    楚清驚訝,小寶哪來那麽多錢?知道他各地辦學,可也沒到能夠回收成本的時候啊,要說美食街,那是小錢,一年也賺不到一萬兩。


    可侯澤也說不出小寶為什麽有錢,就知道他有錢:“銀票確實是小寶給的,我爹也添了些。”


    楚清:“添多少?”


    侯澤:“小寶給了十萬兩,我爹也添十萬兩,我爹說船幫是要交給小寶的,不能讓小寶白養著。”


    船幫要交給小寶?不是說隻是讓幫忙照顧那些孩子?


    信息量太大,楚清腦子轉不過來。


    但是她察覺到一點:小寶在往手裏劃拉人,大量地劃拉,他在積累“力量”。


    武繼昌和孟淳都死了,武繼昌是小寶帶著楚元他們給弄死的,孟淳是小寶帶著船幫給弄死的。


    死的這兩個人,都是不讓楚清活的人。


    所以,小寶的想法應該是:保護娘親。


    “這些話,是小寶讓你告訴我的?”楚清問侯澤。


    侯澤搖頭:“沒,小寶隻讓我跟你說讓你做玉石雕琢和代賣,是我出發前我爹讓告訴你的;


    我爹說,小寶給他四十八個哥哥報仇了,但是我爹覺得這件事不算完,因為那三艘船和那些船夥兒還活著;


    要是按我們船幫的規矩,這些人也要滅口的,船我們會除掉刻字和烙印、扣下私留;


    隻是這次小寶沒讓我們這麽幹,還給了兩粒珍珠作為給船主的補償;


    我爹說小寶雖然心善,但是這樣做有後患,這種後患我們解決不了,讓我把事情給你和我哥都說一下;


    那姓孟的要去沃斯國,這一趟行程很遠,所以孟家發現他失蹤可能要很久以後;


    但是一旦報官,那船和船頭怕是能被查到,主要是那船,是不是入籍的不好說。”


    與楚清那個世界的“驗船師”一樣,大宣也有相應的職位,叫做“監造官”。


    他們除了檢查造船工人的工作態度,主要的注意力會集中在原材料的投入方麵,既不能鋪張浪費,也不能弄虛作假。


    所以,官船會在舵杆上刻記舵杆的編號、舵杆的幾何尺寸、舵杆材質的缺陷和年代日期。


    對於那些有損壞的船舶來說,還要隨檢隨修,保證完成運輸任務。


    同時還要懂得廢物利用,對於一些無法修理的舊船,要學會物盡其用。


    除此之外,造船還要嚴格按照工藝流程和方法按部就班地進行,嚴禁偷工減料,必須“按圖施工”。


    當然,這是對造官船的要求。


    對民船的標準相對沒有那麽嚴格,但是出於特殊情況下會對民船征用的考慮,也要掌握民船的數量、尺寸等基本情況,並進行檢驗登記,以便於管理和征用,稱之為“船舶入籍”。


    另外,根據船舶的運載量、所運貨物種類等信息,朝廷還會實施相應的稅收,這些都需要對船舶進行準確的測量和檢查。


    侯澤和水毛毛他們擔心的就是,那三艘貨船體積不小,很有可能是入了籍的船隻,有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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