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同慶, 萬眾矚目,在經過了整整一夜的煎熬等待後,玄虛劍派學宮終於放榜啦!


    鄭薇綺緊張得又是一夜沒睡, 她雖是修真之人, 然而在精神極度壓抑的情況下苦苦熬了兩天兩夜, 中間還夾雜著高強度用腦活動, 宛如喪屍遊城般走出房門時, 讓寧寧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句話——


    一個幽靈, 劍道主義的幽靈,在玄虛劍派遊蕩。


    她和大師姐關係很好, 今日放榜,自然也早早醒來陪著她。


    鄭薇綺表現出了高考出成績時的亢奮與緊張,生動形象詮釋什麽叫做“一半明媚一半憂傷”, 既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成績,又擔心這次仍然過不了關, 連門都不太想出。


    來到學宮, 放榜處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 白壓壓一片,有喜有憂。


    原身早就從學宮畢了業, 寧寧便幾乎從沒來過此地。如今好不容易見上一番,難免帶了些好奇地四下張望。


    但見崇閣巍峨,傲然聳立。整座建築以白玉石砌成, 自有巋然不動、氣勢淩雲之感,青鬆綠蔓平添翠色, 雕欄玉砌風姿渾然。


    在白玉宮外,文試成績以非常傳統的方式貼在牆上展現出來,等人稍微散了一些, 鄭薇綺才忐忑不安地上前幾步,徑直走到倒數的那一排。


    榜單隻會公布通過者的成績,以鄭薇綺的水平,若是在最後幾個名字裏沒有找到她,那就必然又是個無。


    鄭薇綺深吸一口氣,與寧寧對望一眼,用右手遮住最後一豎排幾個名字。


    末了以視死如歸的口吻沉聲道:“那我開始了!喝啊!”


    隨著一道意義不明的低喝,鄭薇綺將手掌往上挪了挪,露出一個被遮擋住的名字。


    兩個字,晃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她。


    鄭薇綺已經不忍心再往上看,手腕顫抖著又往上動了一格。


    是個男人的名字。


    再往上,不是。


    繼續挪一挪,也不像。


    不會吧。


    身後傳來寧寧飽含安慰的、小心翼翼的聲音:“師姐……”


    這兩個字化作一記重錘,狠狠敲在耳膜上,迫使她再也沒有思考的餘力,整個人後退一步,把手掌從榜單上挪開。


    放眼望去一大豎排名字,像隻晃晃蕩蕩的龍。等她細細觀察一番,別說是“鄭薇綺”三個字,連姓鄭的都一個也沒有。


    好家夥。


    這榜單沒有索引,歪歪斜斜的每排上都寫著不同的名姓。鄭薇綺仔細看了半晌,才終於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榜單都寫著兩個字是“重考”。


    鄭薇綺:……


    她是徹底看開了。


    “看來這次又沒過。”


    身為大師姐,哪怕心裏有百般怨氣,也不能在她親親師妹麵前表露出來。鄭薇綺努力扯出一個笑,轉身對寧寧道:“再等來年吧。反正我也習慣了,哈哈。”


    寧寧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用漂亮的杏眼望著她,抿唇搖了搖腦袋。


    隨即抬起右手,指向不遠處榜單中間的位置:“師姐,你在那兒呢。”


    ——她這回非但沒落榜,還考進了整個學宮的中遊水平,掛在一堆密密麻麻名字的正中央。


    鄭薇綺一個恍惚,用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寧寧話裏的意思,等轉身見到那三個白紙黑字的[鄭薇綺]時,更是恍如做夢般神色呆滯。


    是她的名字。


    真是她的名字。


    不是在做夢吧。


    掐一掐臉,的確是疼的。


    哦呼。


    她——過——了——!!!


    十方法會召開在即,各大門派精英弟子盡數離山,前往目的地鸞城。


    法會每二十年一開,意在測評修真界青年才俊們的真才實幹,順便為弟子們提供一決高下的機會,經過多輪角逐,選拔出各個境界裏最拔尖的一個。


    寧寧覺得吧,就跟期末考試似的,總叫人覺得有些緊張。


    等飛舟抵達鸞城,在客棧裏收拾好行李之後,便到了自由活動的時間。


    法會於明日舉行,鸞城城主特意為此籌備了一場大型晚宴。


    玄虛劍派來得早,正午時分就沒了事幹,加之小弟子們常年居於山中,鮮少來這種赫赫有名的大城,隻需三三兩兩地一呼應,便全部跑去了街頭。


    和往常一樣,雖然每人都是由師尊親自帶隊,但賀知洲那位成天雲遊四海的老家長仍然不見蹤影,便被分來了天羨子這一撥。


    “啊,風清氣爽!人生美好!我還可以做十張考卷!”


    鄭薇綺還沒從過了文試的衝擊裏緩過來,一邊走在大街上,一邊傻笑道:“這次能過文試,首先要感謝我師兄師弟師妹們的大力支持。如果沒有你們,我一定無法取得成功。其次,我要感謝出卷的師長們。是你們給了我第二次做人的機會,那些題目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孝敬它們一輩子!”


    賀知洲悄悄碰了碰寧寧手臂,壓低聲音:“她這樣多久了?有沒有去看大夫?”


    寧寧搖搖頭。


    其實鄭薇綺如今已經算是比較正常。當初在學宮外的榜單上見到自己名字,不看便罷,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兩手拍了一下,笑了一聲,直接道:“噫!好了!我過了!”


    整個就一範進中舉的修真翻版。


    隻不過這位沒瘋到去滾泥巴水,等拍完說完,便扭頭一把抱住寧寧,甩著舌頭瘋狂亂竄。


    如果要為她配上一首背景音樂,必然是那首絕大多數人都耳熟能詳的[causeare the championsthe world!we are the championsfriends!]


    就非常應景,仿佛是從鄭薇綺嘴巴裏長出來似的。


    鸞城極大,玄虛劍派入住的客棧位於鬧市之中,一出門就能見到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寧寧還沒來得及看一看這座城的全貌,就聽見賀知洲發出一聲嫌棄意味十足的“嘖”。


    順著他無比鄙夷的目光看去,竟是一道陌生男子的背影,身形纖瘦,身著青衫,一派風雅才俊模樣。


    察覺寧寧也在盯著那人看,賀知洲嘴角一抽:“你看他渾身那股邪氣,兩瓶空氣清新劑都壓不住。”


    他向來鹹魚,幾乎從未對誰表現出如此明顯的嫌惡之情,寧寧心下好奇,又聽賀知洲補充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當花魁時聲稱自己來自萬劍宗,被他們一個弟子當場拆穿了?”


    寧寧恍然大悟:“難道——”


    “沒錯。”


    賀知洲咬牙切齒:“就是葉宗衡這混蛋!”


    原來那人叫葉宗衡。


    “賀師弟,其實歸根結底是你冒充萬劍宗在先,葉宗衡身為萬劍宗弟子,揭露你的身份也是理所應當。”


    鄭薇綺不愧為大師姐,雖然此時神誌不清,卻還是說話一針見血:“這事兒無論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讓你白白辱沒萬劍宗的風評。”


    賀知洲氣紅了耳朵:“鄭師姐,你有所不知。那廝哪裏是為了捍衛萬劍宗風評,分明是他苦苦追求的前任花魁被我搶了名頭,為了討那姑娘歡心,才對我處處針對。”


    “如果隻是那件事也就罷了,的確是我不對在先,心服口服。可葉宗衡居然還雇下一群壯漢,在我上台獻曲時,竟、竟——”


    他越說越氣,握緊拳頭:“竟站在台下一起吹嗩呐!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的確不是常人會做的事。


    寧寧想,如果實在看不慣的話,明明雇人直接打他一頓就行了啊,那位葉師兄的報複之道居然是吹嗩呐搗亂……


    還挺清新脫俗的。


    眾人談話間,不遠處的青衫男子身形一晃,微微偏轉過腦袋。


    被賀知洲恨得牙癢癢的葉宗衡師兄,居然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


    一雙圓潤清亮的狗狗眼叫人想起可口的黑葡萄,娃娃臉更是讓他顯得稚氣未脫且平易近人,白皙的頰邊甚至殘留著些許嬰兒肥,像個白嫩嫩的饅頭。


    難以想象,這樣的人居然會是青樓常客,而且腦子似乎不怎麽靈光。


    高階修士能覺察到周圍細碎的靈氣,葉宗衡乃萬劍宗親傳弟子,對於氣息感知便更是敏感。倏然轉身之時,腰間長劍陡然一震。


    娃娃臉青年警惕抬頭,正對上玄虛劍派一行人齊刷刷的目光。


    打頭那個,正是他的死對頭賀知洲。


    隻見那賊人笑得意氣風發、惡念橫生,正緩緩向前踱步,帶了幾分殺氣地向他走來。


    葉宗衡心下一顫,暗道不妙。


    賀知洲明顯不懷好意,八成是要報他雇人吹嗩呐的仇。


    如今他形單影隻、同門皆不在近旁,而賀知洲身後則跟了好幾個玄虛派劍修,要是真打起來,他必然落於下風。


    可惡!


    眼看對方越走越近,嘴角的笑愈發張狂放肆,在兩人相距咫尺、賀知洲正要開口說話的瞬間——


    葉宗衡猛地悶哼一聲,整個人像根被凍僵的大冰棍,直接倒在地上。


    這番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賀知洲也有點懵,差點以為跟前這兄弟突發某種疾病。


    但下一瞬間,就聽見葉宗衡聲如蚊呐地開了口:“救命……誰來救救我!他、他打我!”


    說完,還佯裝出痛不欲生的模樣,捂著胸口渾身抽了一下,但那賊兮兮的眼神分明是在挑釁著出聲:“哈哈,沒想到吧白癡!這叫先下手為強!”


    ——這人眼看打不過,居然碰起瓷來了啊喂!


    賀知洲知道葉宗衡狗,但怎麽也不會想到,居然有人能狗成這副德行。


    這要是在別的地方,他絕對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就打,但奈何此地人來人往,已經有幾個路人麵帶驚異地緊緊盯著他們兩人看。


    望向他時,皆是帶了驚惶與恐懼。


    葉宗衡像條死魚一樣躺在地上,心滿意足地看著死對頭臉色由白轉青,末了又顫著聲補充一句:“不行,你必須得賠、賠我療傷費用。”


    現場那麽多雙眼睛在看,按照賀知洲的性格和資產情況,如果想拔腿就跑或據理力爭,隻會白白壞了玄虛劍派的風評。


    這一招他早就想用在賀知洲身上,一報花魁名頭被搶之仇,今日好不容易得到機會,自然不可能放過。


    果然,對方在猶豫片刻後咬了咬牙,十足不甘地發問:“你要多少靈石?”


    葉宗衡故作虛弱地癱在地上,抬手比了個數:“不多,五千靈石就成。”


    “五千?”


    賀知洲大概是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掏出錢袋掂量一番。在經過一段極其激烈的思想鬥爭後,將錢袋遞到他麵前,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道:“我沒那麽多,你自己看著拿吧。”


    窮鬼。


    葉宗衡心下冷嗤,勉強撐起身子坐在地上,抬手接過錢袋。


    意料之外地,賀知洲居然沒鬆手。


    他皺了眉,不耐煩地加大力道,用力把錢袋往自己這邊扯。


    然後在同一時刻,耳邊響起賀知洲震天動地的嘹亮嗓音:“救命!搶錢啊!你拿我錢袋做什麽!!!”


    哈哈,沒想到吧!白癡!


    賀知洲麵上驚恐萬分,眼底卻滿是猖狂冷笑。


    他在穿越前的工作是什麽?演員啊!這臭小子,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演員的自我修養》!


    局麵瞬間兩級反轉。


    葉宗衡:草。


    與佯裝病弱抽搐的葉宗衡不同,賀知洲的這道聲音喊得中氣十足,還裹挾了那麽一丁點兒的慌亂與無措,仿佛下一刻就會哇地哭出聲來,十足可憐。


    於是來來往往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朝他倆所在的方向看。


    葉宗衡百口莫辯,恍惚間已經聽見有人在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當街強搶錢財,實乃敗類!看他腰間別著把劍,到底是哪個宗門的弟子?”


    他聽得一口心頭血差點上來,一計不成,心下又生一計。


    既然賀知洲打定主意要將他拉下水,那就別怪他不客氣!


    這個念頭匆匆閃過,葉宗衡眉目一凜,周身靈氣暗湧、劍意陡生。賀知洲有所察覺,心裏有點慌。


    不會吧,難道是因為被他反將一軍,葉宗衡惱羞成怒要直接開打?


    不至於啊大哥!明明是你先碰瓷的!


    葉宗衡修為已至元嬰,他一個隻知道劃水過活的小金丹自然不敵。


    正要倉皇逃竄,對方的劍氣卻已呈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稍作停頓後,便如排山倒海般傾瀉而出,徑直打在了——


    葉宗衡自己身上。


    賀知洲懵了。


    隻見葉宗衡整個人跟坐海盜船似的瘋狂後仰,一擊被錘上半空,在進行一個華麗麗的三百六十度大轉身後,以爛泥巴的姿勢重重摔倒在地。


    然後像壞掉的破布娃娃般抽搐一下,奮力抬起右手:“我不過搶你錢袋……你為何,下此死手……”


    說完喉頭一熱,噴出一口血來。


    ——哈哈,沒想到吧!他還有這一招!跟他比演技?白癡賀知洲!


    賀知洲:……


    賀知洲:草!!!你有病吧!!!


    葉宗衡此人竟傷敵一百自損兩萬!


    這是什麽絕世天才!沒必要,真的沒必要啊兄弟!


    “救命,殺人啦!”


    圍觀群眾哪裏見過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反轉,一時間尖叫聲喟歎聲求救聲四起。


    葉宗衡仍躺在原地不斷抽抽,偶爾吐出一兩口泡沫似的血花。


    賀知洲身處風暴中心,無處可逃,腦子裏須臾間閃過許多許多。


    他的表演基本法,中國電視史,恐怖片喜劇片鄉村愛情故事。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還有路可走!


    “我今天打的就是你!”


    在鋪天蓋地的議論聲裏,賀知洲深吸一口氣,目眥欲裂地破口大罵:“要不是你這敗家子偷了家裏所有錢財,咱們重病臥床的娘親會平白無故沒了性命嗎!”


    吃瓜群眾的聲音小了一些。


    賀知洲恨鐵不成鋼,繼續激情怒罵:“二弟!我知道你愛逛青樓,但咱爹已經連飯都吃不起了,就等著我錢袋子裏的靈石回去救命啊!你當真忍心把它搶走,全送給那小桃紅姑娘嗎!”


    小桃紅,正是被賀知洲擠掉花魁地位的煙花女子。


    不過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局勢便又是天翻地覆。


    周圍人紛紛怒罵:“沒良心的東西!要是我,非得把你骨頭打斷!”


    甚至有人熱心腸,已經做好了眾籌捐款的準備:“不知錢袋裏的靈石夠不夠?太可憐了,我這裏還有些閑錢,不嫌棄的話帶回家,給你爹吃點好的吧。”


    葉宗衡聽得血花噗嗤噗嗤往外漏,恨不得爬起來痛斥這群聽風就是雨的愚民。


    現在好了,他不但被自個兒打得動彈不得,還成了被口誅筆伐、十惡不赦的那一個。真真得不償失,損了夫人又折兵。


    他還想再出言辯駁幾句,卻突然察覺人群中的議論聲小了許多。抬頭望去,竟見到熙熙攘攘圍觀的人潮紛紛向兩側散去,讓出一條暢通無阻的通道。


    一名身著玄服、人高馬大的青年緩緩而來,粗略打量現場的一片狼藉後,頷首沉聲道:“二位,我乃鸞城刑司院刑司使,聽聞此處有異,特來查探情況。”


    簡而言之,就是這座城裏的高級督察。


    葉宗衡本來隻想整整賀知洲,哪裏料到竟會招來此人,心慌意亂之下,隻得尷尬笑笑:“這……不必吧。”


    說完了又暗自腹誹,他們倆鬧的這樣一出,就算真想查,也查不出什麽貓膩來。


    哪成想玄服青年信誓旦旦:“我已聽旁觀城民大致敘述了事件經過,雖然錯綜複雜,但還請二位不要擔心。”


    他說著加重語氣,抬眸看一眼城主府頂端一隻展翅騰飛的鸞鳥雕像:“諸位有所不知,由於城中頻頻有女子失蹤,城主特意在鸞鳥像上設了法術,能監視城中各個角落的一舉一動,並通過玄鏡再現出來——二位快看!那隻眼珠正巧轉到我們這邊,方才發生的一切,必然都有好好記錄下來。”


    法術,監視,記錄。


    賀知洲已經要被嚇吐了。


    再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去,果然見到鸞鳥眼中的綠寶石直勾勾盯著這邊看,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光芒。


    誰能想到,他們兩人處心積慮勾心鬥角這麽久,卻發現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被那隻鳥狂笑著拍得七零八碎:“哈哈,沒想到吧!鸞城裏是自帶監控攝像頭的!”


    沒想到,那是真的沒想到。


    賀知洲渾身發抖:“不、不用了吧!”


    葉宗衡眼神飄忽:“這也太麻煩了,不如讓我倆私下協商解決……”


    刑司使滿麵正氣,朗聲笑道:“不礙事!天道昭昭,人可欺,心不可欺。二位爭執如此激烈,尋常手段皆難以辨別善惡真假,我今日便要將一切真相公之於眾,讓作惡的那人無所遁形!”


    此言一出,便從儲物袋裏拿出一麵玄鏡來。


    在場的好幾十雙眼睛,一齊盯著鏡麵上看。


    先是葉宗衡拙劣的演技,還沒被賀知洲碰到,便直愣愣摔了個屁股蹲。


    然後是賀知洲親手把錢袋遞給他,隨即麵目猙獰地大喊“有人搶錢”。


    最精彩的,當屬葉宗衡劍氣上湧、呈回流之水的態勢一股腦迎麵而上,將他自己掀飛的時候。


    青年旋轉著一飛衝天,在賀知洲麵如死灰的神情下悠悠落地,長衫飛舞,如花似夢。


    男人看了會沉默,女人看了會流淚。刹那之間現場毫無聲息,刑司使的笑容隨著畫麵進程一點點黯淡下去。


    本以為是出血淚俱下的悲慘故事。


    結果成了兩大影帝互飆演技,把眾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這一出碰瓷與反碰瓷,被他們玩得妙啊。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遲疑著出聲:


    “啊這……”


    “劍修之行徑,果然不是常人能企及。”


    “不知是哪個門派的弟子,當真超凡脫俗——姑娘,你認識這兩位嗎?”


    緊接著是一道似曾相識的女聲,淡漠至極:“不認識。”


    在她之後,又有個少年人迅速接話:“看他倆關係親近,應該出自同一門派。我們萬劍宗向來行得端坐得正,弟子怎會如此,哈哈。”


    葉宗衡心頭一梗,朝著聲源望去時,赫然見到同門派的蘇清寒和許曳。


    見他抬起腦袋,一對狗男女很有默契地一並扭頭,假裝陌生人。


    賀知洲看得合不攏嘴,笑得十足嘚瑟:“報應啊!可憐啊!同門情深啊!我的同門就不會——”


    他話還沒說完,就整個人失了言語,僵在原地。


    以鄭薇綺為首,親愛的同門們在察覺到他視線後,紛紛神色複雜地扭過頭去,假裝無所事事,四處看風景。


    而他們的腰間空空蕩蕩,哪裏還見得到半分劍的影子。


    ——為什麽你們這群混蛋都把劍藏進儲物袋了啊!為了跟他撇開關係,連自己是劍修都不想承認了嗎!


    “今日天氣真好。”


    最先扭頭的鄭薇綺道:“適合念書,我最愛念書,文質彬彬的,多好。”


    孟訣做惋惜狀:“早聽聞劍修行事不一般,今日得見,果真不同凡響。”


    小白龍漲紅著臉,連龍角都染上了淺淺的粉色,一想到賀師兄之前的行徑,就害羞得想哭。


    寧寧側著臉,視線就從賀知洲到了旁邊的裴寂身上:“當街鬧事,實在過分。小師弟,你怎麽看?”


    裴寂:“……”


    裴寂:“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賀知洲的淚光,柔弱中帶傷。


    裴寂!你這叛徒!色令智昏!!!


    “請兩位跟我走一趟吧。”


    刑司使道:“屆時會告知門派長老前來親自認領,不知二位師從何門何派?”


    葉宗衡故作堅強,忍住淚花閃閃冷哼一聲:“看不出來嗎?小爺我來自玄虛劍派,玄虛天下第一。”


    賀知洲眼一斜嘴一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象牙山跑來修了仙:“大鍋,俺是萬劍宗滴徒弟。待會兒輕點罰成不,俺們萬劍宗滴都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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