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續處理趙翔等人屍首的過程中,林滿六他們的身後緩步行來了一人一馬。


    正是獨自追尋探子的梅酒郎,眾人聽著聲響看了過去,發現他的身上有些細微的血跡。


    還雲霞出聲問道:“如何?”


    梅酒郎言道:“死了...”


    先前他在元水縣中緊跟著那名探子,直到對方進入一處隱蔽的院落之中,接著很快那人又走了出來。


    可當他再次準備跟蹤時,便看到那探子極為刻意地走入一條深巷裏。


    為避免目標跟丟,他隻得跟進巷中。


    結果是被那探子提前察覺,想要將他了結在巷弄裏。


    一開始他還有所留手,準備找準時機將其擒獲。


    誰料那人發現不能克敵製勝,反而以命相搏、以死相逼。


    兩人換招數次,在他卸掉對方一條手臂之後,不等他繼續出手,那探子竟是一頭撞向了身旁院牆。


    眾人聽著梅酒郎城中遭遇複述而出,麵色都顯得有些凝重。


    林滿六言道:“那探子藏於苗寨之中,定還有其他圖謀,夏女俠往後返回苗寨定要留個心眼...”


    夏心應聲道:“嗯,此事回了山寨必定會稟明長老!”


    梅酒郎看向了短衫少年,開口問道:“之後作何打算?”


    林滿六出聲道:“這幾人的死用不了多時,炎陽軍就會有所察覺,我們二人必須盡快出關,向西而去!”


    先前在處理屍首和那些甲胄的時候,聽薑硯臨小聲言語過先前的遭遇。


    說是連同趙翔在內的三人,他都在山道時遇到過。


    林滿六估算了下時間,那會剛好是燎原軍南下一段時日,他們剛剛西行出發的時候。


    對於短衫少年而言,就又多了一種猜測。


    其餘的幾人不敢肯定,但趙翔以及最後殺死的那名兵卒,他們肯定沒有跟隨燎原軍一同南下。


    這一路上,說不定除了那荒山蛇穴之外,都未曾與南下的燎原軍重聚,定是在四處搜尋薑硯臨的蹤影。


    那這樣,他們的處境還算安全些,不是太差。


    梅酒郎點頭出聲:“的確,此刻再不出關,待到炎陽軍方警覺,恐怕就沒法從劍門逃遁了。”


    林滿六麵向眾人,抱拳行了一禮。


    “今日之恩,滿六沒齒難忘,隻因還有要事在身,所以得繼續向北趕路,還望見諒。”


    還雲霞抬眼看向別處,一臉嫌棄的樣子,像是很不想搭理少年。


    “也不知道學的是陸風白,還是那葉當聽,整天淨會扯這些犢子,然後麻煩別人幹事...”


    短衫少年見狀,麵色有些尷尬。


    “都學了...那麽一點點?”


    這一解釋,更是給還雲霞氣不打一出來。


    隻見這位被林滿六尊稱“前輩”的奇女子,一臉惱怒地看向了少年。


    她勾起一根手指,直接戳向了林滿六的額頭。


    “我念你年紀小,忙我自然是會幫的,可是下次見到...還是隻會學他們倆耍這些嘴皮功夫,看我認不認你這後輩?”


    林滿六趕忙賠了個笑臉,這才將還雲霞給應付了過去。


    看著這一幕,梅酒郎無奈地搖了搖頭,夏心和沈暮朝二人則是掩麵而笑。


    雖然有時候看著這名短衫少年,像個小大人一樣,事事會斟酌,事事會分析。


    但把他的這些經曆,還有他的目的全數拋開,還是會發現,他終究隻是那個少年郎。


    或許少年郎就該如此,因為世道產生的壓力,因為心念引發的疲憊,這些事物就不應該過早地出現在他們身上。


    在這漫漫人生路上,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即便還是要經受世道、心念的磨損,也不應該讓他們失去、遺忘路途上的美好風景。


    山野間的河川奔流,市井中的瑣碎閑事,友人話語中的情深義重。


    這些風景,他們都應該有存於內心的機會。


    ......


    幾句閑聊過後,林滿六就準備向眾人告辭。


    卻發現沈暮朝向自己眨了眨眼睛,短衫少年隻得遞出一個詢問的眼神。


    前者開口說道:“我與夏心姑娘商量了一番,打算往後有時間,再去拜訪苗寨了!”


    林滿六言道:“那沈女俠可是想好了要去的地方?”


    沈暮朝搖了搖頭,而後又看向了短衫少年。


    “暫時還沒想好,索性就繼續同路吧?”


    林滿六剛要開口勸說,就被還雲霞出聲打斷。


    “你覺得沈姑娘是返程路途上的累贅?還是覺得會拖累別人?今日要不是她及時趕到,你們倆能如此安生?”


    短衫少年沉默片刻,重新看向了沈暮朝。


    他開口說道:“那就先謝過沈女俠的好意了...”


    沈暮朝擺了擺手,言語道:“有啥謝不謝的嘞,我逛我的大好山河,風景秀美...”


    薑硯臨立馬接話道:“我跟柳大哥盡管逃我們的亡命天涯!”


    他才一說完,便看到了林滿六的黑臉。


    “硯臨,就算實在苦了些,話也不是這麽說的...”


    “柳大哥,我錯了!”


    薑硯臨呼喊一聲後,立即雙手抱頭躲在了馬匹之後。


    原本略顯緊張的氛圍,經過還雲霞的一番“說教”,再加上薑硯臨的這一即興“耍寶”,讓在場眾人都輕鬆了許多。


    林滿六突然記起了一事,重新看向了還雲霞。


    後者見少年看來的目光,停下了手中旋轉的竹笛。


    “可是還有什麽事要詢問?”


    短衫少年言道:“老騙子斷脈之事,前輩應該...知曉吧?”


    “知道啊,先前傳的不是人盡皆知,都說他葉當聽技不如人,手中陰招盡出,還是被人給廢了...”


    “那前輩可有頭緒...”


    “救不了,別想了!”


    “好吧...多謝前輩...”


    雖然先前西行路上江師姐就與他說過,但今日見到了還雲霞,他仍是想要出言詢問一番。


    夏心看著兩人對話,自是明白少年所求,也隻得歎氣一聲。


    白苗醫術,古時確有傳言,可生人肉、活白骨。


    但如今苗寨之中,他們能夠接觸到的藥典,或是以毒攻毒的秘法,都未能達到這些功效。


    所以她自己也覺得,這些古時的記載,隻是傳言而已,不能當真的。


    相逢終有離別時,林滿六三人向還雲霞等人告辭後,繼續向北而去。


    這處山林小道之上,很快就隻剩下了三人兩騎遠去的背影,因為還雲霞幾人也需盡快撤離此地。


    在後續三人趕路的過程中,林滿六與薑硯臨共乘一馬,沈暮朝則是騎著方才梅酒郎帶來的馬匹。


    行路的速度不算慢,不過三天的時間,他們就快繞著山路跨越了犁州城一帶。


    依照林滿六的意思,鳳城是不會再次潛入了,這一次直接從山間向北行去。


    對於往後的打算,林滿六早已有了腹稿。


    對於果脯的幹糧,用沿途的瓜果、野味代替。


    秉承著林滿六兩人南下時的理念,能少拿便少拿,能多打就多打。


    畢竟烤熟的兔子,總比瓜果蔬菜多些油腥味。


    對於休憩的地方,隻能選做一些視野開闊的山林,或是那些山間祠廟。


    隻需對著廟中供養的神仙老爺好生拜上一拜,定然是允許他們留宿過夜的!


    薑硯臨聽得深信不疑,沈暮朝則是聽慣了這些朝拜言語,就也沒有多想。


    而對於說出這番話的林滿六來說,他都不信這些鬼神之說,反正能躲雨避風,能好生歇息,就是個好地方。


    在一次山林間休憩時,薑硯臨回想起了柳大哥的問題。


    他就朝林滿六的身旁稍微湊了湊,細微的動作讓閉目養神的短衫少年看向了他。


    林滿六輕聲言道:“硯臨何事?”


    薑硯臨並沒有立即言語,隻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暮朝的方向。


    後者本就在守夜,自然察覺到了薑硯臨的目光。


    沈暮朝開口說道:“我去附近轉轉,你們倆留意一下...”


    林滿六應了一聲,就開始等待薑硯臨的下文。


    “柳大哥,先前聽你與那位前輩的問話,可是關乎葉莊主斷脈之事?”


    “嗯,先前他與人比劍失利,被人斷去了右手手筋...”


    “至今都無斷筋續脈的可能?”


    “小那會,曾聽過家鄉這邊的傳言,說那苗寨裏的苗人醫術可活死人、肉白骨,所以才會有問詢那位前輩的想法...”


    薑硯臨先前因為消息閉塞的緣故,根本沒聽過這些事情。


    臉色先是有些震驚,接著轉為惋惜,最後又變成了堅決。


    他眼神堅定地看向了林滿六,短衫少年對於他的表情,產生了些疑惑和不解。


    薑硯臨言道:“雖然不願回想起來,但是硯臨還是記得在那皇城之中,曾翻閱過一本典籍...”


    西京皇城中的典籍?


    林滿六沒有立即出聲言語,不過臉色也開始認真了起來。


    薑硯臨繼續說道:“那本典籍是記載著自炎陽南北一統之後,曆代皇帝入陵歸寢時,需一並送入皇陵的隨葬之物...”


    “其中便有一味藥,說是蜀地舊王朝所得,可活死物,喚亡魂...”


    這一說法,與兒時聽得的傳言何其相似?


    林滿六言道:“硯臨的意思,那一味藥可能就是古時苗寨秘藥?”


    薑硯臨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出聲。


    短衫少年聽到這一消息,也沉默了許久。


    炎陽皇陵,豈是他可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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