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以手足作奮翅,直上萬裏看青天。


    林滿六見薑硯臨情緒漸穩,終於放心了些,隨即抬手夾了些菜到他的碗裏。


    短衫少年衝其咂了咂嘴:“再不吃,可是要涼啦!”


    薑硯臨趕忙提起袖口在臉上胡亂一抹,將那些個鼻涕、眼淚全部擦了個幹淨。


    隨後他就抬起了飯碗,滿臉傻笑地將飯菜全數扒拉進自己嘴中。


    一時間,狼吞虎咽的氣勢盡顯無疑。


    薑硯臨嘴中不時還發出些聽不明白的話語,約莫是都聽柳大哥的...柳大哥去那...我就跟到那...


    短衫少年搖頭笑了笑,也跟著吃起了桌上的飯菜。


    在遠處觀望的沈暮朝三人,看著兩人從先前的問話、哭鬧,轉變到現在的大快朵頤。


    不免得心中也有了些猜測,林滿六對於那喚作薑硯臨的少年來說,有種某種不同的意義?


    浪風燕最先開口出聲:“沈姑娘與他們二人結識得最早,你怎麽看?”


    沈暮朝沉默片刻,沉吟出聲道:“薑硯臨此人心性不壞,但這一路走來有些太依附於林滿六了...”


    傅優疑惑問道:“這有什麽不妥嘛...林少俠與這位薑公子之間的兄弟情意,能夠如此真誠,不是件好事嘛?”


    浪風燕搖了搖頭,就像是覺得眼前之事,讓她有些犯難。


    “自然不是什麽好事,都是明白人就不藏著掖著了,兩位也看得出這一路的艱險,都是在於那薑硯臨,而非林滿六。”


    沈暮朝言道:“的確如此,浪前輩可是想向林滿六提議,讓其將薑硯臨拋下?我覺得前輩還是盡早打消這個年頭...”


    浪風燕白了一眼身旁的沈暮朝,後者腦袋隨之偏移了些,繼續看向了林滿六兩人。


    黑袍女子隻得自顧自解釋了起來,也不管沈暮朝和傅優兩人聽是不聽了。


    “能夠引動那些人的追殺,這薑硯臨牽扯的事情定是極大,即便林滿六與我們交過些底,但隱患不是這樣就能消除的...”


    傅優聽出了些浪風燕的意思,壓低了聲音應道:“浪前輩是想返回杭州之前,與那薑硯臨親自談談?”


    聽此一言,浪風燕臉色也好了些。


    可還沒等她繼續言說,沈暮朝又再次出言斷絕了二人的想法。


    她開口說道:“浪前輩在靠近他之前,定會被林滿六先行攔下,還是不要白費勁了。”


    浪風燕臉色古怪地看了沈暮朝一眼,又順著其目光又看向了那飯桌之上閑聊的兩名少年。


    黑袍女子沒來由地吐槽出聲:“這倆男的...到底什麽關係?”


    這一句話才從她嘴中說出口,身旁之人不論是沈暮朝還是傅優,皆是趕緊捂住口鼻,想要製止自己發笑的衝動。


    可這麽好笑的事情,怎麽能忍得住呢?


    傅優率先笑出了聲,不時還跺腳幾下,像是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沈暮朝也憋不下去了,畢竟她與林滿六、薑硯臨兩人同行的時間最久。


    這一路上她看到的景象,再結合上浪風燕先前那一聲抱怨,實在是讓她很難不浮想聯翩。


    因為馬匹缺失的緣故,林滿六與薑硯臨總是同乘一馬...


    明顯年紀要大一些的薑硯臨,總是一聲又一聲地喊著柳大哥...


    反觀林滿六,也同樣如此吧?


    對於叫錯姓氏的稱呼,他並未讓薑硯臨去改口,全數應了下來。


    在同行路上,對於薑硯臨的照看,更是親力親為,細致入微。


    沈暮朝“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為避免不必要的尷尬,隻得將半邊身子藏在了浪風燕的身後。


    黑袍女子看著兩人的反應,也是好生奇怪。


    浪風燕又說了一句:“有這麽好笑嘛?你們平日裏都看得什麽聖賢書?”


    她們三人這頭的動靜弄得有些大,自然引起了驛站廳堂內其他人的注意。


    有一些閑散食客尋著聲音看了過來,可迎接他們的卻是黑袍女子的冷眼,那些閑散食客們也隻得收回了目光。


    薑硯臨也注意到了她們三人,他轉頭看過去時,碰巧是沈暮朝、傅優二人笑得差不多的時候。


    此時的他看向她們時,比之先前,眼中多起了些色彩,似乎不再隻有嫉妒了。


    我會像你們一樣,跟著柳大哥一路走下去。


    無論如何,我都會跟柳大哥同去同歸。


    薑硯臨衝她們笑了笑,沈暮朝與傅優二人同樣笑顏以對。


    林滿六則是她們離席之後,就留意了幾人動向,浪風燕出門之後的去而複返,沈暮朝和傅優則是象征性地上了樓,很快就重新返回了廳堂之中。


    她們也在關心硯臨的狀態,那對於短衫少年來說,就不能有半點鬆懈了。


    還好此時的硯臨,比先前林中好上了很多,也算得上處理完畢了。


    林滿六吃得差不多,放下了碗筷。


    他開口出聲:“硯臨若是還餓,我讓店家再上一些...”


    薑硯臨並沒有直接出聲回話,而是以一個飽嗝回應了短衫少年。


    嗝——


    這下可是讓林滿六有些繃不住,他趕忙側頭看向了別處。


    薑硯臨立馬放下手中飯碗,一臉嚴肅地看向了身前的柳大哥。


    “柳大哥,方才什麽都沒有聽見...對吧?”


    短衫少年也沒回地就開始點頭示意,薑硯臨見狀立即拍起了自個肚皮。


    “吃好了!”


    林滿六嗯了一聲,隨後就去叫來了跑堂小二,準備交付飯食和住宿的銀錢。


    跑堂小二走過來時,本是臉色諂媚,正幻想著出手闊綽的江湖大俠,稍後會不會多給他些碎銀。


    結果到了桌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林滿六居然在他臉上數起了碎銀。


    跑堂小二看著這位大俠,將那袋子銀錢先是倒出來了些,隨後又收回去一些,接著又倒出來一些。


    甚至林滿六還要將幾個個頭大的,拿在手中反複掂量好久,確認無誤之後才放回了桌上。


    跑堂小二臉色僵硬地快要能當砧板了,短衫少年才將要交付的銀錢數盡。


    林滿六言道:“這位老哥你且看看,銀錢對也不對?”


    跑堂小二無奈言道:“你這...大俠方才已經當著小的麵數了多次了,自是無誤的...”


    他都不等林滿六再次言語,就一把將飯桌上的銀錢全數拿走,隨後轉頭就走向了櫃台位置。


    短衫少年皺起了眉頭,看著遠去的背影,心中也多少有了些感慨。


    這出門在外啊,錢都是得帶的,在那些話本裏,講的隻身仗劍走天涯,怕是行不通喲。


    等以後諸事平定之後,定要找老騙子學些掙錢的法子才是。


    畢竟自己就在他手上栽過,那這老騙子定還坑騙過不少人!


    林滿六心中大定,衝身旁的薑硯臨呼喊了一聲。


    “硯臨,我們早些上樓歇息,奔波多日也該好好歇歇。”


    薑硯臨應了一聲好後,整個人蹦跳而起,向驛站二樓衝了上去。


    林滿六上樓梯前,又與浪風燕、沈暮朝和傅優三人告知了些住宿安排,這才跟上了薑硯臨的步伐。


    傅優看著兩個少年接連上樓,又進了同一個屋的情景,沒來由地抬起雙手捂住了雙眼。


    浪風燕見狀,立即湊近了她的耳畔。


    “先前在奉節的時候,傅妹妹還與我說見識少,如今這些...”


    傅優趕忙搖晃起了腦袋,但那捂眼的雙手依舊沒有撤下。


    她解釋出聲道:“以前的學塾先生說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沈暮朝跟著補了一句:“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浪風燕擺了擺手,也跟著走上樓去,最後廳堂內隻剩下了沈暮朝和傅優。


    兩人互看一眼,又開始忍不住笑了起來。


    ......


    弈劍山莊主殿之中,此刻桌案上的燭火全數點亮。


    坐於主位之上的黃衫身影,不知怎麽地突然打了個噴嚏,隨後又是接連不斷的數個噴嚏。


    直到他整個人身子快要傾斜倒下,才漸漸停歇下來。


    燭火前的黃衫身影,搓揉著自己的鼻尖,嘴裏念叨起了些隻有他自己聽得清的閑話。


    他的這一舉動,像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些被燭火映襯著,隻能依稀看到麵龐的人都看向了主位。


    黃衫身影立即重新坐正,抬手在桌案上輕叩出聲。


    “諸位看我作甚?還是趕緊好些想想,往後該怎麽一起合作才對吧?”


    “前些時日想進,如今又不想進了,真當我弈劍山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咳咳...大家心中都有把稱,什麽都是拎得清的,就不要藏著掖著了...”


    黃衫身影的話語越說越冷,言語到最後時,依稀透著一股寒冷,讓人隻覺寒冰徹骨。


    不過很快,就有人出聲打斷了這股冰寒。


    “也不能將事情做的這麽絕,往後大家都是要一起共事的...”


    黃衫身影立即向自己左側位置拱手行了一禮,這一舉動讓其他人更是不解。


    “青先生教訓的是,往後商議事情時,我定不會再為難大家了!”


    見得那位青先生撫須而笑,在場眾人趕忙一同賠了個笑臉。


    頓時,整個主殿之中皆是一陣陣尷尬冷笑。


    這些時日裏,兩人已是唱過了多次這樣的戲碼,讓前來觀禮的看客們,都看得“神采奕奕”,估計心中都偷著“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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