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兩個時辰過去了,言灼穩如磐石,仍在原地靜靜坐著。


    她閉目無言,麵上的表情無喜無悲,半點看不出此時的狀況到底如何了。


    但言灼眼前的世界,卻神奇地發生了變化。


    跟在外麵房間中時,完全不一樣了。


    紅的,黃的,藍的,綠的……


    她雖閉著眼,但卻能看到漆黑一片之中,如螢火蟲般的細微光點布局其間,參差交錯、顏色各異……


    這些光點由遠及近,不停地閃爍著,似乎在靈動地嬉鬧、舞動,言灼好似也能感受到它們的活躍。


    閉著眼的言灼,傾了一下身子,手本能地就抬了起來。


    她忍不住想要湊的更近一點去看個究竟。


    隻是,隨著她手部的動作一發出,咻~咻~~這些小光點極速退去,停靠在稍遠一點的地方一動不動,似乎在留神觀察著!


    嘿!這些小東西似乎還有靈智呢。


    這一番變故,驚得言灼趕緊屏氣凝神,手也杵在了原地,動也不敢動,生怕嚇跑了這些好不容易才出現的小光點們。


    兩相僵持之際,隻見一個閃著微光的藍色光點,好像被派出的代表一般,邁出了第一步。它帶著好奇,慢慢地湊了過來。


    試探著,好像小孩一般,它輕輕碰了碰言灼的指尖。


    而言灼,作為回應,也緩了又緩、輕柔無比地翻開手掌,無比小心翼翼地釋放出自己的善意,一場無聲的邀請就此展開。


    藍色的小光點,似乎感受到了這份輕柔,猶豫了片刻,就閃爍起微光,率先進入了言灼的身體內。


    隨後,其餘的藍色光點閃了一閃,都集中了起來,慢慢地朝著言灼移動了過來。它們有序地通過右手指尖,一點一點地湧進言灼的身體之內。一股極小的細流在身體內流動,言灼感覺到一陣輕柔清涼。


    旁邊的紅色光點,在觀察了一會之後,也躍躍欲試了起來。


    它們以極快的速度遊來,擺出攻城掠地發起衝刺的模樣,毫不客氣地圍攏上言灼的左手。而後,爭先恐後地擠進言灼的身體內。


    噗,噗,噗……


    言灼似乎聽到了自己左手內筋脈被灼燒的聲音。


    她瞬時感受到一股灼熱的刺痛。


    真是急性子啊!


    言灼內心吐槽著,覺著又好笑又好氣。


    一水一火,一紅一藍,兩種相斥的元素從言灼的左右雙手同時進入。隨著更多光點加入進來,言灼的身體好像被自動劃分成了兩部分,一半冷一半熱,她感覺極其不好受。


    此時,言灼想起了慕前輩所說的:引氣入體時,要按照功法口訣運轉靈力。便連忙收斂心神,按照上清決的口訣,氣沉丹田,引導著進入體內的靈氣,循著身體經脈遊走,讓它們慢慢歸向丹田的位置。


    隻是,突變橫生!


    唔!


    言灼一口血噴了出來。


    身體內紅色的火元素和藍色的水元素,一個從身體左側進入,循經右側,一個從左側進入運轉到右側,一水一火,在口訣的加成下,立馬就撞在了一起。兩邊一見麵就像冤家一樣,狹路相逢竟是誰也不容誰,強烈的衝突一觸即發。


    言灼畢竟是一個從未接觸過修煉之事的人,此時此刻的她並不知道該如何辦,隻能無比慌亂地繼續按照口訣運行。


    而口訣,卻成了這場戰爭的催化劑。在口訣的催動下,兩廂靈氣加速運動,抵達丹田位置。一個牢牢占據丹田左側,一個則聚集於丹田右側,要與丹田之上,進行一場終極決戰。


    砰!


    紅藍兩軍結結實實地碰撞在了一起。


    噗,被這番震蕩一衝,言灼又一口血噴出體外。


    人,也被排出了空間之外。


    怎麽辦?


    言灼此時蜷縮在床上,像極了溺水的人


    。她的心裏閃過各種思量,但以她閨閣小姐的身份,前世今生,她都沒有與修煉有關的任何知識。而慕前輩留給她的,關於引氣入體的部分,也隻是寥寥幾句。


    怎麽辦?


    言灼感覺很絕望。


    那能救她命的唯一的稻草,她卻是沒有半分希望能找到。她自己沒有一點自救能力。


    丹田處細微的痛意逐漸加劇,而身體兩端之前湧入的紅色光點和藍色光點,還在源源不斷地進入丹田,似乎今天它們務必要以言灼的身體為戰場,將火與水多年來的夙願做個了斷。


    難道隻能等死了嗎?


    言灼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偶爾忍不住,才露出一聲低微的痛呼來。


    莫非,自己要命喪今日?


    言灼的指尖一抖,心裏不禁湧起一陣悲涼,自己還什麽都沒做呢。


    啪嗒!


    有物體落地的聲音。


    一陣衣料摩擦的細碎聲響起,似乎是從言灼臥室外間書房的位置傳來。


    有人?!


    言灼從疼痛中抽出心神,忍住痛意,摒住呼吸,支棱起耳朵,細細留意著屋內的動靜。


    腳步聲幾不可聞,隻有走動時衣服擺動的沙沙聲,在這寂靜的夜裏越發明顯。


    “誰?!”


    言灼佯裝鎮定,出言嗬斥。


    她也想借著這聲斥責聲,叫醒附近的丫鬟、仆人。


    然而,言灼失算了。


    院內靜悄悄的,她的聲音,如同一粒小石子投入了水中,沒有掀起一絲水花。


    “嗬嗬~”


    一聲輕笑聲傳入耳朵,好聽又低沉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想要探尋這聲音背後的人物到底是何等風姿。


    但言灼,此刻明顯沒有這種心思。


    試問麵對一個三更半夜闖入自己閨房的男人,誰能不保持警惕?更何況是在言灼如此焦灼的情況之下?有在多的好感也得被生生磨沒。


    “閣下莫非是縮頭烏龜,見不得人不成?”


    言灼見那人始終不出來,想來也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人,心中暗惱,連說出的話也帶上了幾分譏諷之意。


    “看來,你這會兒的狀態,還不錯呢~”


    那人的聲音依舊低緩,聲音如清水滴落在玉盤之上,讓人隻覺得心裏清涼,言灼心中的不耐,也減去了不少。


    隻見那人頎長的身影,影影綽綽出現在了幕簾之外。


    屋內的蠟燭都熄了,言灼看不清那人的形容。但她知道,這人她從來沒有見過。


    而且,言灼也不是個傻瓜。


    來人的話,明顯透露出他已經知道了她身體的狀況。


    她這個手無寸鐵之力的弱質女流,此刻並沒有餘力反擊,如果要做什麽的話,那人進來這麽久了,早就做了。如此行為,看起來那人不像采花大盜之流。


    而且,那人走路時腳步聲幾不可聞,說明是練過武的,而行走時卻又帶出衣擺摩擦的聲音,這樣倍顯矛盾的事情,明顯是故意的,想讓她聽到有人來了。


    這樣看起來,這人似乎又頗有君子之風?


    那他這個陌生人無端端深夜來訪,到底所謂何事?


    言灼自問,她並沒有出眾的地方,而且她也並不覺得,以自己這副尊榮,會有人喜歡她,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唔。”


    一聲痛呼,從言灼口中溢出,好痛啊!


    言灼此刻實在是忍不住了!


    耽誤這片刻,沒想到體內的靈氣,衝撞得更加厲害了。


    言灼痛的仰倒在床上,用手緊緊捂著丹田處,臉色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如紙。


    一陣風掀起了床幔,隻見那男子片刻間已來到了言灼的床前。


    言灼看著那男子普通的容顏,呆怔了一會。


    沒想到那麽好聽的聲音之下,竟然是如此普通的麵容。怎麽就感覺這麵容和聲音,集成在一個人身上這麽怪異、這麽違和呢?


    言灼凝神細看,看那人的臉上一片光滑,並沒有易容的痕跡。看來應該是真容無疑了。不過這普通的麵容,倒是讓言灼多了幾分安全感。


    言灼隨即坐起身來,轉移開視線,臉在看不見的角落紅了紅,為自己長時間盯著陌生男子的舉動,感到不好意思。


    而後,她咬著嘴唇忍著痛,強撐著氣力,責問眼前的人:“你夜闖……”


    “噓。”那男子手扶著言灼的肩膀,力道倒也不大,將她扭轉得背朝裏而坐,而他自己也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兩人之間,隻隔著一臂的距離。


    言灼一急,就要扭過身來。


    自己還是看走眼了!這人怎麽這麽孟浪!


    把後背朝向陌生人,言灼自問還沒這麽大的心呢。什麽也看不見,如果發生點什麽,也未免太被動了!


    “我能救你。”


    輕輕淡淡的一句話,拋了出來。一瞬間,似乎按下了停止所有動作的按鈕,成功製止了言灼扭動不安的身體。他聲音裏的堅定與自信,言灼聽出來了。而且奇怪的是,她似乎也發自內心願意相信他。


    除了內心深處覺得那人和善外,言灼也有著自己的小九九:


    畢竟他進來這麽久了,也沒有害自己不是?


    自己無財無貌,也沒什麽好圖的不是?


    自己也著實沒有其他辦法了不是?


    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言灼撇撇嘴,無奈地笑了笑。但在眼底、心底卻簇生出一股希望來。


    他,會不會就是自己的那根救命稻草呢?


    言灼,靜靜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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