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越走,感覺前麵的路途越發坎坷,一顛一顛的,讓坐在硬板車裏的言灼極不適應,腰酸背痛,渾身都快被折騰散架了,這架勢,竟是比練功還累。


    言灼閉上眼睛,仔細感受,隻覺這裏位置偏僻,人聲稀少,鳥叫聲、各種動物的聲響不絕於耳。看樣子,馬車已經出了城了。


    其實,不用說也知道,這冬獵場地,麵積龐大,自然是要設在雲京城繁華的主城之外了。


    早些年間,皇家曾特意圈了一塊山林出來,山林樹木繁多,其中的動物種類也極多,地麵也較為平整,實在是理想的圍獵之地,因此,這塊地便被正式用作了皇家每年冬圍活動的所在地。


    皇家獵場之中的各類活物,都是小型且威脅力低的。而那些例如老虎、獅子、熊等等這類體型巨大且凶猛的動物,都被東青國皇帝身邊的高手們,一一驅逐了出去。


    這樣便能保障狩獵之時,每一個人的人身安全。而多年來,狩獵之時,也未曾發生過什麽凶險的事。


    平時,這些圈在大“籠子”裏的動物,在圍牆之內自由自在地生存著,但當圍獵之日來臨時,便是它們的喪命之時了。


    隻可惜,它們這些牲畜,應該並沒有什麽居安思危的意識。


    而言灼,此刻,也快到了這冬圍的場地。


    馬車吱吱呦呦地走著,時不時馬夫兩聲輕喝,加快著前進的步伐。


    籲~


    那當頭的馬夫拽了一下韁繩,馬兒便聽話地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甩了甩蹄子,便低頭吃起了地上的草。他們漂亮的鬢毛低垂著,大大的眸子中閃過與世無爭的寧靜和溫順。


    冬圍之地,到了。


    此時,已經有人看到鎮國公府的馬車來了。一個年紀輕輕的太監靜靜等候著,他先是揮手示意,後又走上前來,為當頭的馬夫,仔細指著鎮國公府所在的位置。


    馬車又緩緩啟動了,越過空地,直抵那太監所說的位置。


    不一會兒,車再次停了下來。


    言灼在星紫的攙扶下,慢慢走下馬車。她抬眼看去,隻見別家所屬的空地上,已經有很多人了,大都是家丁們正在忙著搭建帳篷,有的正將帶來的東西抬進抬出的,有的則在仔細收拾布置著已經搭好的帳篷。


    各家到來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們,自然不會在這髒亂的現場,都被請到了事先準備好的地方,閑坐著喝茶聊天了。


    聖上、皇後、太子、各個殿下們的帳篷,位於場地居中的大片位置。聖上的帳篷,則是在最裏層,被圍攏成眾星拱月之勢,以便他的安危能得到最好的保障。


    此時那裏的帳篷都已搭好,但聖上萬金之軀,此刻,自然還不會前來,重要的人,總是要在最後壓軸登場的,而現在,明明還隻是準備階段。


    國公府的下人們自去忙了,紛紛開始搭帳篷的工作。言灼讓青黛和郭揚一起去盯好並張羅好自己住的帳篷,她便和星紫、薑凱兩人一起,在這空地附近,隨意轉了起來。


    爹爹、娘親,他們自去閑坐喝茶之地,問候那些朝中大員和其家眷了,這是官場必不可少的禮節,言灼很不耐煩這一套,因此她並沒有跟著娘親一起去。


    言芸兒,則是去各府小姐的集聚處玩去了。言灼還能回想起,她去之前輕蔑的看自己的那一眼,好像是在說,你看你,一個朋友都沒有,哪像我呢?這些京中的名門閨秀,都是我的好朋友,怎麽樣,你不如我吧……


    言灼倒也不理她,她巴不得一個人清淨呢。


    上輩子,她算是看清了這京中女子之間友情的虛偽與脆弱。


    上一世,娘親不在了之後,那些原本在書畫之上跟她有共鳴,平素也常書信來往的人,因為自己不再是嫡女了,便理也不理自己,都轉投言芸兒那裏去了……


    被抄家,被當成寧王府的下人……她的悲苦,她不相信這些人不知道。但是當她們看到她的時候,言灼從她們眼中根本看不到同情、憐憫、難過,她看到那些曾經跟她言笑晏晏的臉龐,看她那麽冷漠,好像是在看一條狗,且是一條癩皮狗,根本不屑一顧,甚至唯恐避之不及,怕她跟她們有什麽牽扯帶累她們…


    那時候,人情冷暖她便看透了。


    所以,什麽閨中密友,什麽知己朋友,不過都是過眼煙雲,不能長久,更不能“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這一輩子,她不打算再去交什麽朋友,純粹浪費時間。


    言灼慢慢走著,任著冬日的冷風吹在自己臉上,感受著遠處山林中的氣息。


    一片黝黑的山林其下,似乎充滿了種種生機,卻又彌漫著股股死氣。那場針對她的陰謀,就快要展開了呢,真是拭目以待。


    言灼唇邊勾起輕蔑的笑,那些人想要害她,到時,且看誰勝誰。以後的路,還長著呢,鐵定寂寞不了。


    “小姐,這裏有人。”


    星紫附在言灼的耳邊說道,言灼也感覺到了。


    一道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前方緩坡處輕輕傳來,言灼凝眸看去,星紫、薑凱則都呈出戒備之勢。


    一道身影,慢慢從那處出現。幹淨的臉龐,漂亮的眼睛,細長的眉毛,一個美女一身玉色衣裳,完全出現在了言灼的視野裏。這人,看起來跟言灼差不多大。


    言灼盯著那人,仔細打量著。


    “哎,這裏竟然還有其他人?”


    那女子剛才才從緩坡下爬了上來,這會才看到正站在前方的言灼等人。


    “你竟然也來了這裏,好巧啊。我還以為大家都呆在帳篷裏喝茶取樂呢,沒想到你也如此不同……”


    那女子自顧自地說著話,絲毫沒有因為言灼未曾回話,而感到尷尬。她仔細打量著言灼,將言灼冷靜的眼神看在眼裏,說到最後,她竟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來,笑容極具感染力,讓人一看,便覺得此人是溫暖之人。


    言灼站在原地,仍未開口。


    “既然相見,便是有緣,不如我們做個朋友吧。”那女子似是看言灼極為順眼,甫一見麵,但發出了交友的信號。


    “我是韓采姍,家父韓沐,你是哪家的小姐?”那韓采姍眼睛睜的大大的,其中流動著好奇和希冀的神情,看得人不忍拒絕。


    原來是韓大將軍的女兒,言灼了然。韓大將軍隻有一個妻子,且育有一子一女,家庭很是簡單和睦,這韓采姍從小被眾人嬌寵著長大,倒是難得的沒有長歪,染上什麽二世祖的霸道之氣來,而是極為坦率、直接,為人善良,且可愛的緊。


    她以前還羨慕過這韓大將軍一家人呢。


    這一輩子,不願意再交友的言灼,鬼使神差般地開了口,“言灼,鎮國公府。”


    言灼沒有說她爹爹的名字,一說起言灼,誰不知道啊,那麽貌醜無鹽的醜女。


    “呀,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言灼啊,跟想象的不太一樣嘛。”


    聽到言灼這個名字,韓采姍並沒有露出一絲鄙視的神情,反而興致勃勃,一副打聽機密、探究根源的樣子。


    什麽是傳說中的,言灼忍住扶額的衝動,這韓大小姐果然直接。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我,自然各不相同。”言灼淡淡說道。


    本是一句敷衍的話,卻沒想到韓采姍真的聽了進去,她神情認真,點了點頭,“嗯,你說的極有道理。我雖然剛認識你,看你卻跟傳言之中不同,果然,傳言不可信啊。”


    她老成地搖了搖頭,“‘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我看今日就要改成‘傳聞謠言不可信,識人還需自己看’。”


    她粲然一笑,將一首好詩,改成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俗句爛句。言灼被她這個抖機靈,弄的也撲哧一笑。


    “你看,你笑了,對嘛,笑起來多好看啊。我爹爹常告訴我‘要笑對明天’,不管有再大的挫折,要用笑容打敗它!”


    說著,韓采姍還舉起了胳膊,攥緊了拳頭,作出努力的姿勢來。


    她可真是個開心果,言灼看著韓采姍的笑臉,心裏某一處關的死死的門,悄然打開了縫隙。


    就這樣,幾個時辰的時間,言灼和韓采姍靜靜坐在這緩坡之上,一個不停說著話,一個認真傾聽著,時不時地,還相視一笑,默契地像是認識了很多年似的,氣氛非常和諧融洽。


    她們兩個都感覺到很舒服,言灼平時就屬於話少的類型,因此,她並不願意多說話,在人場中努力去維持熱度,讓每個人舒服,她覺得累,也沒必要,重要的人,她會關心,但話還不是很多。


    然而,韓采姍就完全是相反的類型了。


    她喜歡說,當然,見到自己喜歡的類型的人,說得更多了。但很多人卻因此而反感她,一見她就躲,覺得她總是說個不停,太過聒噪。言灼的出現,完美解決了她想要跟人說話的欲望,而且,她能看到,言灼還是那麽認真的在聽。


    她簡直太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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