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夫人看著言灼,笑了起來。


    她的眼裏有愉悅,有開心,有驚喜,有放鬆,還有即將要湧出眼眶的淚花花。


    “你這個壞孩子!”


    言夫人輕輕打了言灼一下,將眼裏的淚,倒逼了回去。


    “娘,怎麽樣,您閨女這小模樣,好看吧~”


    言灼一臉自得之色,小聲逗著她娘親。她知道她娘為她操碎了心,傷透了心,此刻,也是有些告罪的意味。


    言夫人撅起嘴,臉往別處一邁,裝出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你這孩子,娘都為你擔心死了,難過死了,你怎麽連娘都騙……”


    “娘,這不是沒來的及嗎?”


    言灼訕笑著,底氣不足地慌忙解釋道。


    來不及隻是一方麵,她不告訴娘,主要是因為,她不知道的話,在眾人麵前,反應才足夠真實。


    “那之前,寧王世子來的那次,你臉上的也是畫的?”


    言夫人瞅了言灼一眼,她那麽聰明的人,心裏已經有了譜了。怪不得呢,她當時還疑惑,之前看灼兒的臉,明明已經好了很多,誰知道,第二天卻成了那個樣子?


    她還以為她的臉再次惡化了,平白又為她擔心了一場。


    言灼嘿嘿一樂,也不答話,神情有些討好。


    言夫人白了她一眼,“那讓言芸兒摔倒,撤掉你的麵紗,也是你的傑作了??”


    “娘,這您可大大冤枉我了。那言芸兒,可是故意作態,要扯掉我麵紗的,我隻不過是借力使力罷了……娘,我還摔了呢,這兒還有些疼呢……”


    言灼似乎頗為委屈似的,隨意指了指自己的腿,向自己娘親喊著疼。


    果然,本來一臉責怪之色的言夫人,瞬時便心疼起言灼了,“快,讓娘看看,怎麽這麽久還沒好……”


    言灼嘻嘻一笑,“娘,娘,不礙事……就知道娘最關心我了。”


    “你個機靈鬼。”


    言夫人被言灼這一轉移話題,臉上的嚴肅便繃不住了,笑了起來。


    對言灼容貌的擔心,多日讓她翻來覆去不能入睡的難過,已經消失無蹤了,心內的鬆快,讓她整個人神采奕奕。


    她的灼兒,恢複了容貌之後,竟然是如此的好看,比這雲景城中任何一家的女兒都好看。她的眼中閃過自得,他們的灼兒,就是這般優秀。


    她親昵地蹭了蹭言灼的臉蛋兒。


    雖然不知道言灼是怎麽恢複容貌的,但言夫人也絲毫沒有詢問的意思,灼兒想說,自然便會跟她講,灼兒不想說,她又何必為難她呢。


    無論如何,她女兒的臉好了,這便足夠讓她開心了。


    不過……


    她的臉既已好了,為何卻一直帶著麵紗,不露出真容,甚至還要在臉上塗滿斑斑點點,人前裝醜,讓人議論紛紛?


    是顧慮什麽嗎?還是說,她就想要用這副醜態,嚇退寧王世子?


    想到這兒,言夫人臉上的喜色,又被憂色取代,她歎了口氣,“灼兒,你不喜歡寧王世子了嗎?”


    在她眼中,寧王世子還算良配。


    他長相英俊,和煦陽光,為人磊落,年紀輕輕,便已得聖上看中,以後的前途,自是不用愁的。且言灼的醜名都傳了這麽久了,也未曾見他上門想要退婚,想來,也是個守信的好孩子。所以,言灼托付給寧王世子,她是放心的。


    而灼兒也為寧王世子付出了那麽多,心內定然也是極喜歡他的。卻不知發生了什麽,現在,竟是灼兒鬧著要退婚。


    言夫人搖了搖頭,心內有些遺憾。


    “娘,我已經不喜歡他了。他,不是灼兒的良配。”


    言灼眸光深沉,言語篤定。


    與寧淵有關的,過往的一切,如今的一切,如同放電影般,在腦海中閃回。


    這個人,太差,不配她。


    言夫人本想勸勸,或是問個清楚,見言灼這副樣子,便不再問詢了。罷了,隻要灼兒開心,她想如何便如何吧。現在灼兒臉也好了,以後自是不愁婚嫁的對象。


    “那聖上如今不肯退婚……”言夫人一轉念,又憂心起來,低頭沉思著。


    她愁眉不展的樣子,讓言灼一樂。


    她的娘親啊,可還真是操心的命。這可不是“一個才下眉頭,一個又上心頭”?


    “娘,這您就不用愁啦~古語不是說,‘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言灼雙眸發亮,看著言夫人,“灼兒啊,以後自然有辦法,讓聖上答應的。”


    言夫人似是不相信般地,仔細看了看言灼,見她一臉自信無比的模樣,展顏一笑。


    “好,娘不愁了,都交給我們灼兒去辦。”


    這丫頭,年紀小小,就裝老成的大人。


    言夫人在心內暗笑搖頭,現在這事態,一時還真不知怎麽辦呢,走著看著吧,既然灼兒不喜歡,她這做娘的,自然是要滿足女兒了。


    她輕輕拍著言灼,沉浸在言灼容貌恢複了的高興之中。


    “混賬!”


    一陣低喝,在東宮的書房之中響起。


    仆從慌忙跪了下來,“太子息怒。”


    “我如何息怒?!哪個該死的,竟散布出這種謠言?!”


    太子狠狠地將手中的信,摔在了地上。


    “說言灼暗戀於我,這次的才藝表演,為了讓我誇獎她,還出賣自己的身體,甚至圍獵的第一,都是這樣得來的……”


    太子越說,火氣越大,謙和的臉上,顯出氣惱的神情,“且不說這事根本就是假的,汙蔑了言灼,更是大大折辱了本太子!”


    太子衣衫一擺,眸色嚴厲,“這言灼還是寧淵名義上的未婚妻,本太子在大家眼裏,就有那麽饑不擇食嗎?啊!”


    “查!給本太子查!這敗壞本太子名聲的,我絕不姑息!”


    “是!是!太子息怒。”


    服侍太子的人,連忙勸著太子,他們心裏更是將這傳播謠言之人恨毒了,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太子多麽謙和溫柔的一個人,這般大發雷霆,必然是氣急了。


    手下有人,便慌慌忙忙去調查這件事,大量的人手出動,勢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流言壓下去,將這搗事之人揪出來。


    這城中流言,自然是全城皆知,各大世家、官員以及家眷,也早早知曉了此事,就連九五之尊都已然了解。


    聖上此刻正在禦書房批閱奏章,得到線報,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多年的經驗,讓他頃刻便判斷出,這件事起始不過都是些小兒女的把戲,重點是汙蔑言灼,附帶著呢,讓眾人皆知言灼要退婚寧王世子。


    群情激奮之下,這言灼便成了眾矢之的,一個四處留情且又醜陋不堪的女人,自然配不上寧王世子,這婚,在眾人的幹預下,恐怕是必然要退的。


    而太子殿下,也不過是被一句誇人話拉下了水……


    這傳言越演越烈的背後,要說沒人推波助瀾,他可是不信。


    聖上眼中精光一閃,這幾年他們都開始不安分了起來,就讓他們自己鬧去吧,他也借此看看太子的能耐。


    禦書房內一片靜寂,煙氣繚繚,隻有時不時翻動紙張的聲音響起,太監們靜靜站著,似乎是一個充當布景的木樁子。


    “你說,這事是不是你幹的?”


    言芸兒正跪在地上,一臉委屈之色,二姨娘正坐在椅子上,滿臉厲色看著她。


    “娘,你冤枉我了,不是我……”言芸兒淚眼朦朧,不停聲地辯解著。


    “冤枉?我還不了解你嗎?”二姨娘不屑地笑出了聲,“你是我肚子裏生出來的,我將你從小養到大,你的一個動作、一個心思,我都了如指掌。這事不是你做的,還能是哪個?”


    “我叮囑過你的,不要輕舉妄動,你忘了嗎?!”


    二姨娘聲音提高了些,對著手中的鞭子,輕輕吹了口氣,順帶著揚了揚,鞭子在空中抖出聲響。


    地上的言芸兒雙手緊握,眸中有著擔憂和害怕,她控製住幾乎快要喊出口的尖叫。


    “娘,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娘說的,我都記得……”


    言芸兒有些急了,娘手中的鞭子,是她做錯了很嚴重的事情時,才會拿出來的,她已經好久沒有嚐到鞭子的滋味了,她懼怕極了,也根本不想再嚐一遍。


    “哦,是嗎?”


    二姨娘看著地上的言灼,輕笑了一聲,“芸兒,你到此刻都還在瞞我……”


    說著,那鞭子,眼看著就要落了下來。


    “娘,娘,我真的沒有,娘,娘,求求你……”


    言芸兒不停地哀求著,身子也顫抖著,整個人不停地往後縮去。


    “倒是嘴硬。”


    二姨娘看著言芸兒這副樣子,停下了手,鞭子劃出利落的弧度,便又倏忽收了尾。


    “這樣的話,便讓你死了心吧。”


    “來人,將思柳拖上來。”


    思柳!


    言芸兒聽到這個名字,心裏便是一驚,渾身不受控製的,更加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思柳……思柳,她怎麽了?


    言芸兒眸色慌亂,有著顯而易見的擔心。


    不多時,一個渾身是血的丫鬟,便被兩個人拖了上來,言芸兒定睛一看,正是她那大丫鬟思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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