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天還未亮起的時候,我們一行人終於趕到了風雷鎮,喬裝打扮一番之後,我們混入了老往的行人之中,如今天冷,所以很多賣炭賣小吃的小販已經開始張羅起了生意。


    這地方我不是第一次來,所以很快就輕車熟路找到了朋友的私塾。


    還未靠近私塾,便已經聽到了朗朗的讀書聲,那種聲音於我如同,令我煩躁的心情也輕快了幾分。


    “咚……咚……咚……”


    我親自叩響了他家的竹門。


    不多時,便有一個書童打扮的半大孩子替我們開了門,他的頭發紮成了兩個大丸子,長相也比較敦厚老實,是個大方快臉,這孩子看我們打扮怪異,包得嚴嚴實實的,所以好奇的詢問我們的來意。


    “幾位客人早上好,不知你們清早敲響我家大門,有何事?”


    這位書童有些麵生,前幾次我來並未見過,所以我笑著回話。


    “哦,我們是你家先生的客人,還請麻煩通報一聲,就說上陽郡倪八刀登門拜訪,求見聞之兄。”


    書童一看我自報了家門,想必應該跟他家主人認識,因此他也點頭一笑,對我們說道。


    “麻煩幾位貴客稍等一下,待我回去通稟我家主人,再來迎接幾位,招待不周,還請海涵。”


    “應該的,應該的小友請自去吧。”


    我們安靜的立在門外,等候著朋友出來。


    那書童看我們有理有節,便快步走進了院子裏去,站在書院外麵探頭探腦的向課堂裏張望,此時正是早學時間,所以沐聞之正在教授課,一般這種時候,他是不見客的。


    沐聞之也逐漸發現了異常,他對學生們交代了一聲。


    “你們且自己溫習一下剛才的所學,為師去去便回。”


    “知道了。”


    堂下學子乖巧的應答,沐聞之點點頭,便漫步踱出了學堂,來到門外。


    “惠玉,你幾次往學堂裏探頭,是有何事找我?”


    沐聞之對書童問道,他的語氣有幾分責備,他上學之時不見客,已經交代了很多次了,書童卻還是來攪擾他,所以他心頭生出了幾分慍怒。


    在他看來,教書育人乃是頭等大事,不可馬虎拖遝,其他的事情無論大小,一概都隻是小事而已。


    書童訕訕笑著回答道。


    “先生,一般事情我自是不敢叨擾先生,隻是門外來了幾個人,自言是先生的朋友,他們的衣襟都濕透了,想必是半夜冒著風雪前來,所以我來請教一下先生,是否要接待他們。”


    “哦?朋友?”


    沐聞之微微蹙眉,他一時想不起來會是哪個老友登門,一般似他們這等讀書之人,欲要拜訪首先要送上拜帖,而後等主人家回帖,主人家擬訂了日子,掃榻以待,客人才上門拜訪。


    可這幾日沐聞之卻並無收到拜帖,因而他心頭有些疑惑,沐聞之詫異的對書童問道。


    “那些人有沒有通報姓名?”


    書童笑答。


    “通報過了,領頭的那位長相英挺俊俏的叫做倪八刀,他說是故意來尋找先生的。”


    “是他!!”


    一聽倪八刀的名字,沐聞之麵露驚容,好似是來了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一樣。


    書童好奇心一動,趕忙問道。


    “先生,這倪公子是何來曆?”


    “你不用知道,那位隻是我一普通老友而已,你且去將他們引入門來,先奉茶款待,待我下學之後,再來與他相會。”


    沐聞之卻板起了臉來,連忙吩咐書童去迎接倪八刀進門。


    這下更讓書童好奇了,究竟是何等人物,讓自家先生諱莫如深,談之色變。


    不過沐聞之不交代的事情,他也不敢多加打聽,隻得聽命吩咐,點頭應是,而後出了院子。


    “倪老弟曾經來過信,他犯了人命官司,如今應該在逃亡,不知為何會突然上門來,也罷,好歹同窗一場,先暫時收留他一下吧。”


    待書童走後,沐聞之自言自語,搖頭晃腦走入了學堂,接著上文,開始了一天的教習。


    書童出了門來,果真大開竹門,把倪八刀一行迎進了門去,奉茶款待。


    所有人坐下了之後,趙框的破銅嗓子又響了起來,他古怪的笑著對庖甲說道。


    “你看吧,大哥說人家會款待我們的,你還不相信,如今打臉了吧?”


    “嗬嗬,如此便是最好了,隻是這苦茶淡然無味,不如來些烈酒吃得爽快。”


    庖甲大口吃了一盞茶,而後好似吃苦藥一般咽了下去,他無所謂似的回了趙框一句。


    剛才在門外,二人就因為這是事爭執起來了,主要就是因為半晌沒見有人回應,所以庖甲認為人家書院不願意接待他們,而趙框卻是對倪八刀非常有信心。


    “好了,兄弟們,咱們別忘了是來辦正事的,在別人家裏,還是先別吵了吧。”


    我出言勸了他們二人一下,要不然這兩個家夥都是粗嗓子,在人家的家裏吵起來成何體統,更何況這次登門是有求於人,所以更加要注意禮數。


    正在我們吃茶的時候,一個身著素衣的悄麗佳人自門外款款而來,她頭戴金釵玉梢頭,杏眼桃腮,隻化了些淺淡的妝容,看上去比較淡雅,整個人散發一股成熟端莊的熟婦氣息。


    見到來人,我趕緊起身,對其抱拳叫道。


    “小弟倪八刀見過嫂嫂。”


    這位進門來的麗人不是別人,正是我那好友的內室夫人,喚作纖佳,對我一向也是極好,所以我也非常尊敬她。


    “小倪來了也不早些來個信,你沐大哥也是個粗心的人,給你們上些粗茶,怠慢了兄弟們,還請勿怪。”


    嫂嫂的聲音清麗,端莊大氣,令人不自由的心生親近之意。


    聽她這麽說,我知道咱們幾個兄弟的話,剛才一定被她聽去了,我下意識的剜了一眼庖甲這廝,真是不給我長臉,這下被人當麵數落了吧。


    可惜庖甲這家夥是殺豬的,臉皮基本等於沒有,所以也不見生氣,隻是照舊癱在藤板上,活似一灘堆在地上的肥豬肉。


    “怎麽會呢,小弟如今是待罪之身,沐兄和嫂嫂能夠接納我等進府,已經是擔著天大的風險了,怎麽敢在勞煩嫂嫂其他。”


    我趕緊連聲解釋,若是因為這兩個渾人惡了嫂嫂的心情,那胡鬆齡這小家夥的事情,還真不好開口了。


    嫂嫂坐上了主人位,才拍了拍手,門外便有幾個侍女端著肉食美酒進來,將好酒好菜放在了我們桌麵,然後緩緩退了出去。


    嫂嫂莞爾笑道。


    “小倪兄弟,你也好久沒來這兒玩耍了,想必趕路很勞累了吧,先用些吃食,然後歇息一晚,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也不遲,這次好不容易來了,需多住些時日才好。”


    這嫂嫂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啊,可我們卻不是來她家享福來的,而是有要事相求,又怎好推脫到明日,於是我苦笑道。


    “多謝嫂嫂款待,隻是小弟今日冒昧登門,實有要事相求,所以想先麵見聞之兄再說。”


    “何事還要見了他才說得,你隻管告訴嫂嫂,若是能辦到的,我都可以答應。”


    嫂嫂卻是爽快的一笑,對我承諾,好一個女中豪傑,灑脫之意不輸男兒。


    “這………”


    我一時語塞,沉默了,這事到臨頭還真不好開口,上來就給人家塞個兒子,這種事情說起來自己也會覺得荒繆。


    似是看出了我的為難,嫂嫂也不再逼迫我,她站起了身來,對我說道。


    “小倪不想說就不說吧,我這就去把你沐大哥找來,你有事盡管直言,他若是不答應我跟他沒完。”


    說罷,她拖著長長的裙擺走出了竹屋。


    她這一走,我的這幾個兄弟頓時對我擠眉弄眼,率先開口調戲我的是庖甲這酒鬼。


    “大哥,我怎麽感覺這女人對你也忒好了?你們不會有什麽特殊的關係吧!”


    這酒鬼吃得滿嘴流油,卻也封不住他的臭嘴,依舊說著輕佻的醉話。


    “閉上你的臭嘴!有好吃的也堵不住你的豬嘴,不想吃就滾出去。”


    我隨手掰下身前烤雞的一隻雞腿,迎麵就朝庖甲臉上丟去,這廝怪笑一聲,張開大嘴把雞腿接在嘴裏,支支吾吾的說道。


    “你急了,你急了,果真一定是被我猜對了吧!”


    “滾你的蛋!”


    我沒好氣的怒罵一句,這殺豬的真是被豬油蒙了心,啥話都敢往外亂蹦。


    說起來這嫂嫂對我如此好,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他夫妻二人的性命,那已經是多年前的往事,不談也罷。


    我和沐聞之曾經是同窗,一起在太學院讀過書,私交甚篤,他行為刻板,而我卻為人灑脫,也不知為何,兩個秉性不同的人卻是意外的投機,現在細想來,可能就是我們都擁有一顆赤誠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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