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個人總結,3年2班24號,孫景雲。”


    下午三點半,辦公室的窗戶開著,門外是錯亂的腳步聲。


    我像個鵪鶉一樣坐在辦公桌對麵的凳子上,看著眼前這位教了我三年的老呂此刻正拿著我費了二十分鍾寶貴時間寫出來的,關於我在這裏三年的個人總結,聲音抑揚頓挫,普通話也很是標準,似乎對我能反常地寫出這篇總結很是滿意。


    當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如果她老人家真的滿意的話,剛才就不會一臉冰霜地把剛準備跑路的我從教室裏叫來這個地方了。


    我看了看麵前桌子上的日曆牌,上麵被他老人家的筆跡勾畫地亂七八糟、支離破碎,而旁邊貼著的便簽上寫著距離高考僅剩的天數,那數字應該會讓一些還沒準備好的人徹底絕望,幸而,哥們我並不在此列。


    就在我正胡思幻想之際,老呂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


    “…然而,在三年的學習生活中,除了在課堂上索取知識之外,我並沒有什麽值得大寫特寫的個人收獲,鑒於本人習性,團結同學、尊師重長一類我壓根就不具備的優點並不在總結之列…”


    看著她將眼睛從那張a4紙上抬起,以及那朝我直射過來的、有如倚天劍和屠龍刀般的目光,我連忙將腦袋扭向窗外,但是依舊能夠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殺氣。


    他大爺的,早知道她真的會看我就不寫這些了。


    “…在校內,本人並無例如吸煙、酗酒、打架鬥毆等行為,嚴格遵守校規校紀以及社會公德,自尊自愛、自信自強,生活習慣文明健康,熱愛科學、努力學習、勤思好問、樂於探究…”


    我發誓,真的,我發誓,如果當初我知道這所謂的什麽“個人總結”真的會有人看的話,我打死也不會照著“小學生守則”上麵的抄,而且我還聽見身後的某個老師似乎已經快忍不住笑聲了……


    笑你妹啊笑。


    “…在課下,本人充分利用個人在藝術方麵的特長,屢次為班級爭得榮譽。”


    這一點我倒是沒說錯,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老呂身後牆上掛著的幾張班級獎狀,其中有一部分還是我的功勞,隻不過我知道她的重點並不在這,而是下一句:“但由於某些指導者的限製與打壓,導致我的個人特長並沒有充分…嗯,這段寫的不錯,要是交到教導處的話說不定能引起些反響。”


    “呂姐…不是,呂老師!別念了,算我求你行不?”


    要知道,這句話我就是在說我們那“親愛”的教導處主任,那個已經年近花甲卻偏偏喜歡指手畫腳的老婦女,要是讓她看見我這句話,估計我這輩子就交代在這了……


    麵對我幾乎是聲淚俱下的哀求,我麵前這位還沒到不惑之年的未婚女性終於停止了對我的折磨,隻見她將那張寫滿了字的白紙放在辦公桌上,然後微笑著問了我一個深刻的問題:


    “你這寫的是個人總結,還是對你這三年的吐槽啊?”


    “如果你不看的話,其實我是想趁著考試前吐個槽然後跑路的來著。”盡管我心中是這麽想的,但是麵對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實際上比我們全班大老爺們加起來的殺傷力還強的人形兵器,我最終還是露出了一臉苦笑:“那啥,這不是…二者皆有嗎?再說了,您對我那是再清楚不過了不是,我一翹尾巴您就知道我要往哪跑……”


    他大爺的,什麽個人總結,我發誓這輩子都不再寫這狗屁玩意了!


    “行了,哪來的那麽多廢話?”老呂杏眉一豎,我頓時全身一哆嗦然後乖乖地閉上了嘴,而她似乎也想到了什麽,扶著椅子,臉上也露出了些許苦笑:“這都三年了,你怎麽就沒有一丁點改變啊?”


    “我也沒什麽可變的,早都習慣了,況且您不是說過嗎。”我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背上了書包:“人不能背叛自己,我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好,真的。”


    “你可得了吧,我當初告訴你這句話可不是這個意思。”老呂笑了一聲,隨即將我的那份“總結”放回了抽屜之中,緊接著一邊整理著桌子上的文件一邊問我:“對了,明天班裏的活動,你到底去不去?”


    “當然得去啊,畢竟見麵的次數都已經開始倒數了,我要是不給他們留下點印象,將來他們都夠嗆能記起我來。”我先是答應了一聲,緊接著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那個…還有事嗎?”


    “把門帶上。”


    “好嘞。”


    ……


    孫景雲,男十八歲,至今單身,對戀愛與交流毫無興趣的低情商動物——這大概是我們全班人對我的唯一評價,當然,我一向對這種評價都是一笑置之——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說的沒什麽錯。


    正式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孫景雲,“鳳鳴朝陽,龍翔景雲”的景雲,乍一聽的話這個名字好像還帶著那麽一絲文藝與霸道的混合氣息,再怎麽樣至少應該也比孫偉孫強孫鐵柱孫狗蛋之類的好聽點。


    說起這個名字就不得不提起我的爺爺,因為這個大名正是他老人家自告奮勇,經過了十多分鍾的“冥思苦想”才拍板決定的,後來我奶奶又不放心,不知道從哪找來了幾個說是會“測字”的先生,結果當然是差點沒把這個名字吹上天去,說是能讓我長壽健康財運亨通,總之在鋪天蓋地的迷魂湯攻勢之下,我的父母也點了頭,哥們我的姓名就這麽被定了下來。


    隻不過,直到去年的春節,我才從喝醉了的我爺爺嘴裏知道,其實他老人家本來想給我起名叫“孫曦璿”,之所以換成了現在這個名字倒不是怕這個名字太像個女孩,或者罰寫名字的時候可能寫到手抽筋。


    而是因為他在老家有個結過仇的親戚,就叫孫景雲……


    說起我的出生地——大連,這座城市可能有許多人都知道——諸如“北方小香港”、“足球之城”什麽的,不過說實在的,如果排除掉能從黎明直到正午的塞車、亂七八糟的高樓以及明顯和工資不成比例的物價之外,這座城市還真是個適合旅遊的好地方。


    自打我出生開始,我的父母就因為工作原因而經常不在身邊,從小學二年級開始我便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上學放學,聽起來有些心酸,但回憶一下,我的童年其實也算得上非常順利,隻不過不愛與人交流還有對數學一竅不通這三點倒讓一向擅長交流且精通計算的我媽頭痛了一段時間,而我父親則表示很欣慰——因為這幾點我和他一模一樣。


    初中畢業之後,由於數學崩盤外加體育基本不及格,唯一一所把我當做藝術特長生錄取了的學校還在市中心,而且學費還死貴,因此我的高中夢便在開始之前就碎了一地,而幸好我老爹找到了他的一個老朋友,把我送進了一所離家不遠的中職升本學校。


    所謂的中職升本學校,其實說實在的就和過去的職業高中差不多,隻不過那年總理號召國家需要技術型人才,所以給了我們這群倒黴蛋一次新的機會,隻要讀完三年專業課程,就能參加統一高考進入大學本科,當然如果不想念了的話也可以在第二年退學,學校還給分配工作,對於我們這些失敗者來說,倒也不失為一條新路。


    這種學校對中考成績雖然有要求,但是也低的離譜,再加上我還有一部分的才藝加分,所以哥們我便毫無懸念的被錄取了,其實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挺慶幸——這叫什麽?這就叫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總比到處給人當孫子找工作強,一旦運氣好點,再考上個一本大學豈不美哉?


    就這樣,帶著一家人的殷切希望,我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長達三年的中職生之路,其中經曆暫不細表——主要是沒什麽可說的。


    有人可能會問一些青年男性同誌喜聞樂見的話題,其實在踏入那個校門之前我也想過類似的問題,不過我自然也知道天底下的漂亮姑娘都是別人的道理,所以就沒抱太大的期望,當然,現實也並沒有給我意外的驚喜。


    一般來說,不同的學校內中職升本科班所學的內容也不盡相同,而我們學校學的則是所謂的土木工程,四個班學生加在一起也就一百五十來個,每個班裏的成員很雜,最遠的一個哥們甚至來自福建,而這些人中既有為了考大學而來的,也有那種一聽上學就頭疼,準備混個文憑然後找工作的,當然,後者明顯多於前者。


    我所處的班級總共有四十八人,不過也是四個班裏女生最少的——全班加在一塊就六個女生,由於某些特殊原因,她們的長相我不想細表,不過正所謂再殘的鮮花也有屬於它的牛糞,更何況是處在一比七的強烈競爭中,狼多肉少的環境注定了戰鬥的艱難性。


    不過我作為一個上進的好學生當然不會在意那種問題…其實原因有三個,一個是我很清楚隻有三年後絕對剩不下幾對天真小情侶還能挽著對方的手,比起在現在一個勁地說那些聽起來就不靠譜的誓言不如等到大學再觀後效。


    至於第二,則是因為我很有自知之明,像我這樣既沒錢也沒那種超高顏值空有一身文藝細胞還挺悶騷是解決不了實際問題的,畢竟現在的女孩都很現實。


    而第三,不知道為啥,我對戀愛一類的似乎從來沒提起過興趣,不騙人……


    其實說起這事簡直是悲劇,直到畢業,我們班剩下的那些男生基本上都有了戀愛經驗,隻剩下哥們我一個依舊保持著純潔的內心和清醒的頭腦,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好處,至少將來不會被女朋友追著問初戀是誰,當然,前提是我得有女朋友,當然,也正因為我很少與人交流,更沒有怎麽和女生交流過,關於我的流言也一直層出不窮。


    但是,就在我一眨眼的時間內,不知不覺卻已經過去了三年。


    不知道經曆過高三的同學們有沒有這種感覺——雖然曾經緊張的要死,但真等到了離高考近在咫尺的時候,心情反倒會坦然下來,不過不同的人心境也是不一樣的——有的是胸有成竹,有的則是麵對現實,而我在那時屬於前者。


    至少曾經屬於前者,如果沒有發生那件破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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