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舒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當時候她還覺得農夫有點傻,麵對受傷的弱小伸出援手沒有錯,但是前提要保護好自己啊。


    卻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成為“農夫”的那一天。


    木舒此時仰麵躺倒,唐無樂半跪在被褥邊上,上半身壓低,左手直接鉗製住了木舒的雙手,右手持刀壓在她的脖頸上。這是一個極其有侵略性的姿勢,也十分容易勾起人內心的不安。木舒幾乎立時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失去了控製——倒不是害羞的,而是嚇的。


    木舒張了張嘴,有心想說些什麽,但是她微微一動,喉嚨上那抹冰冷的觸感就格外地清晰,她手腕很細,自己就可以用食指拇指圈起,此時被唐無樂一隻手就扣在一起,極富技巧性的拘束讓她連掙脫都困難,皮膚的接觸間還能感覺到對方手掌的熱意。


    木舒的臉頰漸漸泛起病態的潮紅,似羞似惱,隻能梗著脖頸注視著唐無樂那雙漆黑卻沉靜得可怕的眼睛,那雙眼眸仿佛無星無月的永夜,讓人無法觸碰到他眼底深處的情緒。這個人肆意妄為,會因為一瞬間閃過腦海的想法就將它們付諸實踐,毫無邏輯規律可言。向來習慣探索他人的情緒,並從中尋找弱點的木舒不得不承認,她對這個青年一點辦法都沒有。


    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更何況麵前的人根本隻是“因為我高興所以想這麽做”,而不是出於什麽目的或者理由。


    木舒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溫和的杏眼裏流露出幾分“我有話要說”的意味,唐無樂本就沒想殺她,想了想,還是從善如流地稍稍移了移刀刃,讓她好歹能開口說話。但是他並沒有放開對她雙手的拘束,仍然被壓製在被褥裏的木舒覺得十分不自在,她深吸了一口氣,沉下自己的思緒,才用盡量鎮定不顫抖的語調試圖說服麵前這個乖戾恣雎的小少爺。


    “這位……少爺,我想我們並沒有生死之仇。”木舒開口的聲音帶著點顫抖,但是很快,就又恢複了慣來平穩溫和的語調,“如今唐門已經應承了親事,江湖上的風言風語被一力壓下,事情已成定局。我想,您也不願意讓唐姑娘背負上私奔的罵名吧?”


    不等唐無樂回話,木舒就加快了語速:“您挾持我,無非是因為能以此威脅我的哥哥。但是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您也應該明白,唐姑娘是背負著怎樣的決心而離開唐門的吧?您如此作為,隻會激化唐門和藏劍的矛盾,也會讓江湖上的流言蜚語席卷重來。您如果真的在乎唐姑娘,那事已至此,您不如成全她最後一次任性,讓她和她所愛之人能夠的得成連理,藏劍和唐門也能結兩姓之好。”


    唐小婉既然願意跟隨葉凡離開唐門,那定然是抱著舍棄家族舍棄家人甚至是舍棄一切的決心。


    既然如此,他們一昧的阻止又有什麽意義?難道鬧到最後兩人分崩離析,甚至是絕望自盡,就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嗎?


    木舒正是因為看透了葉凡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手的執念,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妥協。


    而作為親人,葉凡不願妥協,那麽妥協的便唯有他們了——如此簡單明了的答案。


    唐無樂:“……”咦,原來還能這麽解釋嗎?


    木舒的話語可謂是一字一句直戳重點,話裏話外都是一番“你若是為了妹妹好就不要再插手此事”的意思。但是唐無樂挾持她本就是一時心血來潮,或許是聽出了她故事中的憧憬,想著這個聰明又愚蠢的矮砸不知道為何會跑到荒郊野嶺,但是之後八成又會自己心甘情願地走回到牢籠裏,他便想抓她出去提溜一圈,好歹如她所願地看看三山五嶽以及塞北的風景。


    他想著,這個矮砸跟小婉一樣,從小就身體虛弱,出不得遠門,既然她救了他一命,那他完成她的一個心願,也無有不可。


    唐無樂也知曉麵前這個少女跟他的妹妹性格大相庭徑,那麽小的時候就是個死了也要叫他把屍體處理幹淨的傻子,寧可委屈了自己也不願牽連他人,勉強她去成全自己一回約莫是件痛苦的事,既然她沒有選擇的勇氣,那他就替她選擇一次。


    但是此時聽著對方這麽一番話語,他突然又意識到,對哦,我可以用這個矮砸去逼葉凡交出妹兒?


    #那太好了,更不能放她走了!#


    #雖然知道八成是換不回來的,但是葉凡一定會被其他兄弟打死的。#


    #真是想想就心情愉悅。#


    木舒一臉絕望地被小少爺夾在腋下帶走,宛如一條鹹魚,隻能最後不甘心地喊道:“至少讓我給哥哥寫封信讓他們別擔心啊——!”


    重回客棧給哥哥們寫第二封信的時候,木舒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她根本不知道怎麽跟哥哥解釋眼下的情況。難道說自己被未來五嫂的哥哥劫持了?人家要求必須用未來五嫂來交換人質,不然就撕票?還是說自己不小心救了個白眼狼,結果轉頭把自己坑進去了?


    木舒咬著筆頭一臉糾結,不可否認,原本她知曉小少爺是唐小婉的哥哥時,的確是多少有些心懷愧疚的,畢竟她自己都能想象如果自己被人拐走,哥哥們會有多麽憤怒。加上唐無樂當時模樣淒慘,她多少有些同情,不然也不會把他當小公主似的供著。但是如今落到這種地步,木舒心中的愧疚感簡直跟打狗的包子似的一去不回頭,滿心臥槽不知道從何說起。


    #講道理,她大概這輩子是被五哥坑死的。#


    木舒最終還是決定說一部分真話,隱瞞一部分真話,說得含糊一點,重點點明自己能處理好不會出事。以及言辭委婉地建議哥哥們隱藏好她失蹤的消息,不然重病之事站不住跟腳。怕哥哥生氣,還小心翼翼地撒嬌賣萌打滾耍賴說不要讓自己的嫁妝打水漂。最後還義憤填膺地說出了楚留香和司空摘星打賭的事情,嚴厲控訴他們不道德的行徑,並請求大哥對前來偷盜的楚香帥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為了讓哥哥們不要太過於擔心,木舒反複強調自己不會受到傷害,隻是四處走走,到了一處地方會給他們寫信寄土特產。


    木舒字字斟酌,好不容易寫得邏輯通暢語言婉轉,自我感覺很滿意時,唐無樂卻突然遞來一張紙箋,說:“一起寄過去。”


    木舒定睛一看,隻見紙箋上龍飛鳳舞地寫道:“你拐我妹兒,我拐你妹兒,一報還一報。”


    她眼角一抽,額頭青筋直跳,深刻感覺到“豬隊友”三個字果然是不能一筆寫成的。


    木舒反抗無能地看著唐無樂將信丟給唐門的暗樁,對方行了個禮後就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隻感覺自己心累無比。她大致也知道小少爺並不是真的想劫持她,不然也不會任由她給家裏人寫信了。她趴在桌子上,軟軟的包子臉在桌麵上攤成一團,有氣無力地道:“小少爺你到底打算去哪裏啊?唐姑娘肯定要回唐家堡待嫁的,到時候你能放我回去了不?”


    唐無樂回過頭來,正想接話,視線頓在她的臉頰上,話語便頓時卡在了咽喉裏。


    木舒被唐無樂拉了起來,被扶正了身體坐得筆直,木舒一臉懵逼,卻見唐無樂神情肅穆地伸出手,掐住她的臉蛋,往兩邊一——扯。


    木舒:“……”我有一句麻賣批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江湖套路深,我想回農村。#


    木舒這些年身體被調養得好了不少,可以算是處於健康的巔峰期,連每個月一次的金針渡厄都延長到半年一次,調養的參丸仍然沒少吃,但是補藥卻少了不少。按照盛神針的話來說,就是是藥三分毒,藥補不如食補,比起喝藥,還不如在日常的生活以及飲食習慣上多加小心。是以這些年來木舒的生活可以說是無一不細,換句話說,就是被管得很嚴。


    已經習慣生活宛如養老的木舒被唐無樂夾在腋下提溜著躥上屋頂時,她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她險些繃不住慘叫出聲,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居然還會有恐高症。


    “我自己會走!請放我下來!”


    “矮砸個烏龜腿要走到猴年馬月啊!”


    “那請不要夾著我!我感覺自己的臉要砸到地上了!”


    唐無樂輕嘖一聲,抱怨了一句“事多”,他手臂猛地一緊,木舒尚未反應過來,就突然覺得整個人變得輕飄地飛到了天上,然後失重感猛地席上心頭,重重墜下。木舒整個人都懵逼了,但是還沒等她驚恐,就突然感覺腰後傳來一股綿力,隨即穩穩地落到一個寬實的懷抱裏,她的腦袋甚至砸在那人的胸膛上,感覺到他輕笑時胸口的震蕩,惡劣又清晰:“嚇傻了吧,矮砸。”


    懷裏的人許久沒有回話,唐無樂以為真的把人嚇傻了,立刻低頭去瞧。冷不丁地,心口處突然抵上一個冰冷的硬物,他微微一僵,卻看見那人一臉木然地持槍,死板板地道:“少爺,您再鬧,我在自己嚇死前會跟您同歸於盡的哦。”


    唐無樂這才想起這人經不住嚇,不由得有點訕訕,他慣來愛欺負人,一時也沒想到這點。但是即便知曉自己做得不對,他還是忍不住嗆聲道:“那也好,屆時江湖上傳出你我殉情之事,想必你幾個哥哥臉色好看的緊。”


    殺手被人拿著武器指著要害,唐無樂卻沒有什麽危機感。說來也是奇怪,他和懷中之人不過是一麵之緣,如今滿打滿算相識的時間也不過兩三天,但是莫名的,他就是對這個人有種說不出的篤定和了解。欺負她是因為知道她是個幾乎沒脾氣的軟包子,指使她是因為知道她溫柔又很心軟,而此時被她拿武器指著,他卻敢肯定她的手指甚至都沒有放在扳機上,因為她是一個絕對有分寸的人。


    唐無樂自己都覺得很奇怪,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不過,在搞清楚這個問題之前——


    “矮砸你給勞資鬆手,捶什麽捶?把你丟下去信不信!”


    #嚶嚶嚶叫你欺負人家搞得人家超想哭的用小拳拳捶你胸口,錘錘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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