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中有魂。


    道一皺了皺眉,雙魂出現的情況有很多種。


    譬如雙生子在娘胎便隻活下了一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二者魂魄融在一個身體裏,因為自小便相處在一起,並沒有融不入對方的說法。


    脾氣相同的還好,性子南轅北轍的,讓旁人瞧了幾當此人腦子有別於常人。


    關於雙生子還有許多的說法,大多為不詳,是故悲劇總在不停重複上演。


    還有便是修道界裏流傳的,奪舍,需要吞噬原主身體的魂魄,要麽是殺死原主的魂,占據身體,再有便是趁著人死了還熱乎,立刻占了無主的身子。


    有的能看到記憶,有的不能,全憑奪舍之人隨口即來。


    可道一覺得這雙魂,都不像那幾種情況。


    精神力隻是穿透那層層黑霧,看清內裏有雙魂,卻還沒來得及刺探內情,識海就破到一股突來的力量,因為毫無準備,所以看到方才見過的書房,她有點兒懵。


    黑霧所在,乃是執念而生,死魂因此而停留在世間,難以離去。人死如燈滅,強留魂魄在世間,若無將養之法,會在時間流逝中消散於天地間。


    這才是王榮願意將魂魄上的力量,盡數送她,完成心願的理由。


    可這黑霧乃是生人所化,興許執念還有能力自己完成。


    一個人活著,又怎麽會輕易容窺探私隱。


    識海受到排斥,其間還帶著一絲攻擊。


    猝不及防道一後退了一步,雙目緊盯著崔文淵,此時便是她也不能說,這人是普通人了,竟然會攻擊他人的識海,還有雙魂之秘。


    憤怒嘶吼的崔文淵,忽然將目光落到道一身上,“你這小道士好生無禮。”


    崔大郎不明所以,溫言細語勸道:“小二,這是安道帶來的客人,要與你結識。”


    “大兄讓他們走。”崔文淵抓住輪椅的雙手青筋直冒,像是生氣,又像是壓抑。


    “走去哪裏?你都還在,我又豈能不管。”道一晃了晃腦袋,方才識海受到了小小的打擊,讓她有點兒暈乎乎,這會兒靠著上丹田的精神力運轉,已經恢複了。


    在道一後退的瞬間,王玄之已經猜到一些事,或許眼前人,已經不再是他少年時認識的那個好朋友了,將一旁已經被吼懵了的崔大郎拉到房門位置。


    “文淵,不知如今這樣稱呼你,是否還合適,但是我想如果你還在的話,收手吧。”王玄之的話讓崔大郎更加迷惑了,“安道,小二就在眼前,你說的什麽話呢。”雖是如此說,他的心卻很慌,總覺得要失去這個弟弟了。


    崔文淵方才低下的頭,忽然抬起,咧嘴一笑,分外嗜血,“你說呢。”那條方才崔大郎說的不能行動的雙腿交疊,姿態悠閑,再拿一杯茶,當真是幾人在書房裏論風花雪月了。


    見狀,崔大郎先是一驚,再是一喜,“小二,你的腿好了。”說著就要過去查看,卻被王玄之拉住了,“別去,先讓道一看看。”


    道一抿著嘴,麵上沒有一絲笑,“崔二郎君,你體內的那道似獸的魂是怎麽回事?”


    崔文淵瞳孔猛的一縮,繼而愈加放肆笑道:“小道士就這麽點兒本事嗎,我還以為你看到不少東西呢,但就這些也足夠去死了。”


    又去看崔大郎,神色似有掙紮,最後又歸於平寂,“大兄你今日不應該跟著過來的,二弟要對不住你了,”最後轉向王玄之,目光裏還有些炙熱,“小時候我幫過你,如今你這雙腿也交給我吧,算是報答了。”


    “小二你在說些什麽啊。”崔大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意氣風發的弟弟,是比平日更加的張揚了,可同時還邪氣橫生。


    還有什麽非人類的魂魄,這都是什麽,讀了二十多載的聖賢書,崔大郎受到的衝擊不可謂不小,一時進退兩難。


    就這麽套著一層人皮,道一分不清對方是被那似獸的魂控製了,還是本身就是他自己找的,既然肉眼看不出,那就用行動來證明吧。


    “急急斬邪!去!”伴隨著黃光,一道黃符飛過去。


    王玄之認出,那是偶然在大理寺看到的,道一神神秘秘的搗鼓了一堆玩意兒,有人詢問,隻說在研究驗屍工具,可你驗屍用符紙的嗎。


    見過的都當是道一在忌諱死者,整日裏驗屍故用黃紙驅邪,也就沒當一回事。


    沒想到是為了捉妖怪的,想來其他東西也是了吧,可之前見她收拾八爪魚時,都不用這些的呀,若是道一知曉他的疑問,定要回上一句的,無他,省力爾。


    眼見黃符貼近崔文淵的臉上,後者起身離開輪椅,就那幾下用健步如飛來形容也不為過。


    閃至窗戶邊的崔文淵回頭,見黃符落地,不過是一道簡單的驅邪符,對他用處不大,頓時歇了逃跑的心思,唯一讓他忌憚的是方才偷窺記憶的能力,一直防備對方再來這招。


    守了半晌,一直沒有動靜。


    崔文淵也不再顧忌,將魂力盡數調用,他有預感,今日如果不殺死對方,即便是逃跑也不是個上好的辦法,誓要將道一在這裏殺死。


    魂力充盈下的崔文淵,整個身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腳上那上好的靴子,瞬間裂開,露出一雙非人類的腳趾,整個腿腳毛乎乎的,變得比平時粗壯一半,將褲腿也撐破,上麵全是金黃色的毛發。


    以及那不算白皙的手掌,也逐漸變得毛乎乎,甚至生出了利甲,隨後是整個手臂,衝破衣裳的束縛,在軍中曆練過的雙臂,可謂是肌理分明,眼下整個臂膀暴起,青筋匕見。


    王玄之將早已被一番變故驚得說不出話的崔大郎拉到院子裏,“崔大哥,文淵早已經不是曾經的他了,等道一將事情處理好,再與你細說,現下,你不要妄動。”


    “嗯。”


    崔大郎沉沉點頭,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便找到那守在院門外的護衛,“快去尋管家,著人去將父親請來。”


    書房裏的崔文淵全身上下都長出了金黃色的毛,臉上也長出了金黃色的毛,但仔細辨認的話,還是能認出幾分從前的樣子來。


    那顆毛茸茸的頭顱低垂審核雙掌,好似有些不滿意,仰起頭吼叫。


    一時獸聲滿園。


    方才急匆匆起來的崔學士,一個不穩差點兒摔倒。


    他站在院子門口,好半晌找回聲音,目瞪口呆的看向院子裏,“大郎,發生什麽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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