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水道的窯井就在大廳的角落裏,它被老式的鑄鐵井蓋蓋住了,鏽跡斑斑的井蓋大概有上百年曆史,鑄鐵公司的德文標記模糊不清。


    楚子航和愷撒合力用刀沿著井蓋邊緣兩側發力,一點點撬開了井蓋,以他們的施力技巧和刀刃強度完全不用擔心會在這種小事上出問題,村雨和狄克推多也可以是撬棍,下方的黑暗中水聲潺潺。


    “原來下水道入口真的就在樓裏麵。”路明菲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設計,國內可沒有。”


    “隻能說是當初的規劃問題,一般來說用這種窯井的地方就不可能再在上麵建造建築,承重首先就是一個要考量的東西,當年法國人在這裏有豁免權,他們才能在這麽特殊的地方建造起一所教堂,大概是考慮到它和避難所相連,恰好能提供一條逃生通道。”


    愷撒使用鐮鼬掃描了一遍窯井下方的情況,飛舞回來的鐮鼬群們報告了安全的信息,周圍的大體環境也能有所了解。他第一個咬著手電筒下去,楚子航在上方打著另一隻手電給他照明,接著是源稚女,然後是路明菲,楚子航再最後收尾。


    這算是一點對源稚女的小防備,三位卡塞爾學院的精英王牌把他夾在中間,就算他有什麽小心思想搗鬼,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能力從這三位的聯手圍攻之下全身而退。


    一到下水道裏路明菲就捂住了鼻子,楚子航早有準備地遞給大家帶有過濾功能的口罩,電筒的光照亮了長著青苔的磚牆。這段下水道的結構非常古老,跟現代化的鐵穹神殿完全不同,它的截麵呈現出半圓形,中間是水渠,兩側有可供行走的窄道,想來在一百年前日本的管道工還得跑到下水道裏來清淤。


    頭頂上垂下來某種水生植物,發絲般纖細,路明菲走路的時候都得繞著點,不小心碰到簡直就像是被鬼手撫摸,角落裏隱約有不明生物迅速竄過,也不知道是老鼠還是蠑螈。雖然周圍的氣味沒有想象中那樣惡臭,但空氣還是有一種說不明白的壓抑和沉重,路明菲總覺得在這種地方待久了會吐出來。


    “我還以為東京的下水道全都是像鐵穹神殿那樣的,看來是我誤會了。”路明菲小心翼翼地踮著腳走路,敏捷避開地上的垃圾或者頭頂的野生植物,楚子航怕她腳下一滑就溜水裏去了索性把臂彎借給她攬著走,倆人看著有點像是逛街的小情侶,如果忽略這是在下水道裏的話。


    “嚴格來說鐵穹神殿在日本人口中不叫下水道,叫首都圈外郭放水路,metropolitanareaouterundergrounddischargechannel,單從英文直譯你就會明白看起來就不像城市下水道,它的建造目的是在台風或者大雨中把周邊河流暴漲的洪水引導向江戶川。所以真正意義上的下水道還是比較古老的這些,隻不過它們能與鐵穹神殿相連,公用那邊的排汙係統。”楚子航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圖,“再走600米我們就會從新宿地鐵站下方經過,那裏會有巨型水輪機,穿越它我們就進入鐵穹神殿了。”


    “師兄你生在下水道麽?對東京的下水道那麽了解。”


    “我上網用goolge翻譯來搜索,店裏的電腦其實還行,順便也會用它學點日常用的日語。”


    有的人天天都喜歡摸魚,不在忙裏偷點閑似乎人生就好像少了什麽。而有的人生來就是積極奔向美好明天的家夥,幹什麽都來勁,如陽光般燦爛。楚子航這人雖然冷了點,但他也是個冷色係的太陽,做什麽都那樣認真。


    黑色的水麵上出現了細小的漩渦,轟隆隆的地鐵聲正從上方傳來,驗證了楚子航的話。他們繞過前方曲形的彎路,下水道到了這裏就寬闊的像條地下河,直徑四米的巨型水輪機快速旋轉卡在路口中心,滾滾白浪在槳葉之間跳蕩,響聲如雷。


    這些銳利的槳葉每根都有兩米長,用精鋼鑄造,可以輕而易舉地切斷水草之類的漂浮物,水輪機本身也就是地下水路淨化流程中的一部分。這就導致它看上去有點像一台夏日開到高檔位的電風扇,如果有人敢從這種東西中間穿過毫無疑問會被絞成肉餡。


    “師兄你是能砍斷這東西麽?”路明菲下意識看向楚子航腰間的村雨,他必然對整個下水道有全盤的了解,這就是他的性格,不可能沒有在事先準備好麵對這種情況的應對。


    “水輪機並不總是轉動,否則淤積多的時候就會卡住,等它停下來我們就從快點鑽過去。”楚子航說。


    水輪機果然要不了多久就開始緩緩減速,足足用了幾分鍾才停下來,槳葉上的水嘩嘩下流。


    愷撒第一個衝出去,所有人都緊跟著他的步伐,他們沿著水輪機側麵的鐵梯爬了上去,從不鏽鋼函道中跑過,身邊密布鋒利的刀刃,從最外麵的那個開始,停不了一小會兒水輪機又開始挨個緩緩啟動,陰暗的葉片發出機械攪動的聲音。


    這種感覺就像是奇幻探險故事裏的神廟逃亡,主角團剛剛取走神廟裏的寶物,機關就被啟動了,什麽滾石刀槍弩箭緊跟其後挨個來,稍微絆一跤就得完蛋。路明菲覺得這地方絕對不能讓卡塞爾學院的神經病們看見,否則明年他們就敢把體育測試的場地改成這樣的,到時候還不人人都能跑出個滿分來,沒一個敢摸魚。


    通過輪機之後就正式進入了鐵穹神殿的部分,這座先進的地下水利係統幾年前才剛剛完工,一共有五個豎井,每個豎井的高度都達到了驚人的50-60米。而現在他們甚至還沒有能觸摸到豎井的部分,僅僅是在中途相連的部分之間走動就已經感覺到它的龐大,周圍遍布支撐柱,不需要打手電也明光鋥亮,有點像是巨型的停車場,隻不過高度遠遠勝於那些會讓人感到憋屈的狹小空間。


    走不了多久就聽到熟悉的電焊聲在管道中回蕩,上一次去到鐵穹神殿時也是這樣,那裏有很多屬於丸山建造所的工業製品,蛇岐八家用這些連通外部海域的管道來運輸違禁品,所有到貨的東西都是在那裏進行檢測分發,有點像是活在東京都鬧市區的地下碼頭。


    愷撒閉上眼睛,鐮鼬群無聲地釋放出去,無形的鐮鼬在管道中恣意飛舞,帶回來的報告表示月台上停靠著一艘小型的潛艇,有些人正在用叉車從潛艇上搬運貨物下來,還有些人則負責巡邏警戒。


    “二十個人。”愷撒低聲說,“那邊有二十個全副武裝的男人,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能大聲說話了,我們的聲音會在管道中反射放大,能傳出去很遠。”


    楚子航和路明菲的腦海裏浮現出鐵穹神殿的樣子來,他們曾經來過一次,那時候還是龍淵計劃執行以前,雖說是來參觀即將用動用的武器,卻也讓他們對源氏重工地下的鐵穹神殿部分有所了解,當時那些警衛都攜帶了大口徑的左輪槍,身上的風衣底下甚至隱約露出了掛載的手雷。


    這種火力配置不可謂不嚇人,左輪槍的口徑遠比潛入小組的手槍要大,而且具有不會卡殼不怕啞彈的優點,近身戰中優勢頗多。雖然在這裏躲著的四個人絕對比那些人擁有血統上的優勢,可每個人都要同時對付五個持槍核彈的男人,這壓力未免也太大了,混血種也是人,不可能硬抗子彈上去衝。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麽多警衛,應該是加強了警戒的力量。”楚子航說。


    “畢竟剛剛和猛鬼眾發生過戰爭,這點提防也是應該的,很襯橘政宗的作風。”源稚女說,“源氏重工是一座牢靠的壁壘,但這座壁壘最大的弱點就是地下部分,因為它直連著外界,有利有弊,在這方麵蛇岐八家向來願意下功夫。”


    “我們隻有三把槍,靠偷襲最多能一波解決七八個,可對麵有二十支槍,還不知道裏麵有多少是混血種,如果打成拉鋸戰,驚動了蛇岐八家我們就沒法全身而退了。”愷撒搖了搖頭,表示這種級別的警戒有點難以突破。


    情況有點不妙,才剛剛接近源氏重工的大門,路就徹底被封死了。這種感覺就好像玩一把rpg遊戲,剛剛興衝衝地揮舞著木劍衝出新手村,迎麵直接遇到的就是魔王座下的第二大將,這級別的守門boss。打贏他你就能獲得可以殺死魔王的聖劍,可問題是首先你得用木劍打贏那把聖劍才行。


    “如果讓源稚女打一個出其不意的先手呢?”路明菲看向源稚女,“他可以是我們的內奸。”


    三人都把目光投向源稚女,毫無疑問他現在就是破局的關鍵,路明菲提出的意見很快就到了實踐檢驗的時候,源稚女能不能成功地演戲騙過蛇岐八家,隻要這一次就能證明。


    “真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啊。”源稚女淡淡地笑笑,“不瞞各位其實我也很早就考慮過這種方法了,如果沒有跟大家一起來,某一天我也會假扮成哥哥從地下進入源氏重工,這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很多年前開始我就學過模仿現在的哥哥,在他身邊就有我安插的人。”


    “那就看你的了。”路明菲豎起大拇指。


    源稚女點點頭,臉上的笑意驟然收斂起來,他的造型本就已經接近源稚生,現在刻意模仿源稚生的神色之後更是無可挑剔,英俊中透著些許陰柔氣,眉間帶著淡淡的疲憊感,恰如坐在拉麵攤上絮絮叨叨說要去賣防曬油時的源稚生。


    “刀。”路明菲把蜘蛛切遞給他,因為有所警戒,一路上蜘蛛切是由她帶著的,唯有到了要用的時候才交出來。


    源稚女接過,按照源稚生的執刀習慣佩戴,如此一來就更加難辨真假了。他從管道中走向前方,每一步落腳都悄無聲息,但又像個回家的主人那樣從容,源氏重工是源稚生的家,源稚生更是未來的少主,主人要回自己的地盤當然不必鬼鬼祟祟。


    三人組目睹源稚女漸漸離開陰影走向月台的燈光下,巡邏的警衛瞬間就發現了他,一聲口哨之後所有人都同時掏槍,掃視周圍鎖定了目標,他們的槍上都帶著激光瞄具,紅色的光束在源稚女身上打出無數光點。


    “站住!”一名警衛大吼。


    源稚女沒有理會他的警告,闊步走的更近了一些,站在最前麵的近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少主?”


    這一聲少主把所有警衛都從警長的氣氛中喚醒了,在看清楚來的人是誰之後他們紛紛放下了手裏的武器指向地麵,因為他們都是執行局的人,執行局在日本分部就是個純粹的軍事部門,沒有哪個軍人敢把自己的槍指向上司的腦袋,除非他們想造反。


    “少主您回來了!”警衛中快步走出麵帶喜色的隊長迎了上去,站在源稚女麵前腳跟一碰低頭躬身,“家族無時無刻不擔憂您的安危,但我們一直都相信您會平安歸來!”


    “發生了很多事,以後再解釋,告訴我現在的情況,家族最近似乎有什麽大動作,東京並不安穩。”


    源稚女的口吻如源稚生那樣清冷,儼然就是上司交代下屬的口氣。他現在就是蛇岐八家的少主,沒有必要跟一個下位的人交代自己的行蹤,源稚生在執行局雖然作用無數忠實支持者,但他與日本本土格格不入是眾所周知的,從來沒有什麽禮賢下士之舉,隻和自己的近臣們親近,單純靠一手帥和強走到今天。這樣的源稚生對源稚女來說模仿起來不要太簡單。


    “您失蹤以後家族不遺餘力地尋找,即使沒有線索,政宗先生依舊按照原定的計劃,向猛鬼眾發起戰爭。戰果相當斐然,短短一周內我們已經把猛鬼眾連根拔起,剩下的隻是些收尾工作,遺憾的是我們仍舊沒有找到龍王和王將的蹤跡。”警衛隊長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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