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鷹爬將起來,坐在兩人中間,道:“敵人中當有精於謀略的高明之士在指揮。若以每船二百人計,敵人至少在三千以上,這場仗如何打?”


    萬仞雨道:“敵人的實力恐遠超此數。想想吧!如果我們不走海路改從陸上去,敵人怎會在陸上全無布置?”


    風過庭道:“我們真的低估了敵人,他們張開天羅地網,待我們走入網中,我們三個傻瓜仍懵然不知,還以為可神不知鬼不覺潛往海南去。我的娘!現在是打還是逃?”


    萬仞雨呻吟道:“打或逃再不由我們決定,看!一艘樓船正朝我們的方向駛來。”


    龍鷹經過這一陣子調息,恢複一半功力體力,看著樓船從兩裏外直駛過來,振起精神,道:“大海雖害慘我們,但也可能是我們的救星。不能力敵,唯有智取。他***,快隨我來。”


    一手執起長木板,領著兩人沿岸涉水,躲往石灘北一堆大石後。


    燈火通明的樓船逐漸接近,氣氛緊張起來。三人藏身石後,幸好尚有個把時辰才天亮,四周黑沉沉的,令他們有我暗敵明的安全感。倘若天亮仍未能脫出包圍網,沒有夜色掩護,將是凶多吉少。


    樓船降下帆桅,數十個大漢從船上探出長杆,撐著岸旁的石塊,以免觸礁,再以特製的風燈,朝石灘照射,嚇得三人縮低身子。樓船經過三人藏身處,緩緩停下。


    龍鷹探頭外望。歎道:“快看!有個很漂亮的娘兒!”


    萬風兩人心中好笑,這小子是窮心未盡,色心又起,觀敵變成看女人,但也好奇心起,學他般探頭望去,登時看呆了眼。


    樓船布滿敵人。一式青色滾藍色花邊武士勁服,持弓佩刀,約略計算亦超過三百之眾。正居高臨下俯視石灘一帶,找尋他們的蹤影。不過三人的目光對這批凶神惡煞的敵人毫無興趣,全集中往立在第三層望台邊沿處風姿婥約、白衣勝雪的美女。此女身長玉立。發垂香背,隨海風拂拂揚揚,說不出的瀟灑寫意。


    美女神色恬靜的縱目四顧,終朝他們的方向瞧來,也讓他們盡覽她的絕世容色。瓜子型的玉麵,嵌著一雙明亮的美眸,朦朦朧朧裏灑射著智慧的芒采,筆直挺秀的五官,予人一種高不可攀的尊貴氣質,豐潤的紅唇。其豔色絕不在端木菱、花間美女等絕色之下。


    三人忘了說話。


    美女幽幽一歎。


    一個男子的聲音道:“萬俟小姐因何事歎息?”


    三人往說話者瞧去,那是個魁梧奇偉的中年男子,相格豪雄,偏是語音溫柔好聽,隻要稍有點眼力。從其站立的氣魄和神采氣度,便知是絕對可怕的一等一高手。


    兩人的外型非常相襯,頗有美人配英雄的格局。從那男子看美女的眼神,可知他對這萬俟小姐情根深種。


    萬俟小姐輕輕道:“他們三人在重重圍困下,仍可以憑奇招突圍逃至此處,實為不可多得的超卓人物。但因立場不同。我不得不設法毀掉他們,使人扼腕痛惜。”她的聲音天籟般動聽悅耳,三人隻希望她不停的說下去。


    男子道:“我明白小姐憐才之意,可是對陣沙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小姐絕不可動慈悲之心。現在小姐預估的情況一一出現,我們必須堅持到底,直至此三子授首伏誅,完成小可汗交托下來的任務。現在該否派人下船搜索,請小姐賜示。”


    三人聽得你眼望我眼,想不到看似弱質的美人,竟是敵人指揮全局的統帥。


    萬俟小姐再歎一口氣,淡淡道:“發出燈號,教我們的人以燈號為中心,收窄包圍網。”


    三人齊吃一驚,直接領教美女驚人的智慧,好像曉得他們正藏在附近似的。


    男子發下命令,布在船桅高處以紅、黃、綠三色為主的巨型燈籠,移動變化。


    萬俟小姐道:“他們雖成功逃至此處,但由於真氣損耗過巨,以他們的才智,定不會亡命西逃,而是留在這裏爭取時間恢複元氣。”


    男子一震道:“那為何我們不立即下船搜索?”


    萬俟小姐從容道:“因為我見不到他們借之滑浪逃生的木板。”


    龍鷹等立告魂飛魄散,美麗的娘兒太厲害了。


    龍鷹低聲道:“千算萬算,她仍算漏我的魔種。兄弟隨老子來,讓美娘兒領教魔種的厲害。”


    兩人蛇行鼠伏的隨龍鷹往後方撤去,都生出離美女愈遠愈好的心情,最好是永遠不用再遇上她。


    三人抱著木板,浸在海水裏,放眼所見盡是火把和風燈的光芒,染亮了半邊天。敵人正依白衣美女的指示,進行海陸兩方麵的徹底搜索,逐漸收緊包圍網。


    前方裏許處近百艘快艇不住迫近,海麵上則是六艘降下帆桅,隻憑從船腹探出的船槳劃動航行的樓船,把從陸岸到海麵約三、四裏的範圍封鎖。隻看敵人船艇行動的效率和組織,即可見對方訓練有素,非是烏合之眾。


    三人趁尚有些許時間,全力調息。


    龍鷹終告複元,脫掉鞋子,問道:“你們可在水底閉氣多久?”


    風過庭沉聲道:“以我現時的狀態,可閉氣一盞熱茶的工夫。”


    萬仞雨點頭道:“應該沒有問題。唉!你真的複元了嗎?”


    龍鷹笑道:“兩位大哥放心。哈!公子上次是憑鷹爪脫身,今次則是憑我的鷹腳,你們的任務是要運勁壓著浮木,保持在水下兩丈的位置,我則以雙腳全力催吐氣勁,保證快逾遊魚,隻要能在水底潛上三、四裏,將可脫離險境。”


    萬仞雨難以置信道:“你仍可以支撐這麽久嗎?”


    風過庭也道:“一盞熱茶的工夫在水下走三裏,可不是說笑的。”


    龍鷹看著正在百多丈外朝他們駛來的幾艘窄而長、轉動靈活的快艇,感受著海浪的拋擲,道:“一定可以辦得到。來!吸氣!”


    猛吸一口氣後,三人沉進海水去,先斜斜移往海水深處,調校方向,然後龍鷹發動了,魔勁在腳掌爆發,木板得到驚人的動力,箭矢般在水下兩丈處飆刺疾行,萬仞雨和風過庭一上一下手腳齊施的抱貼木板,減少在水下疾行的阻力,龍鷹則以雙手抓著板尾,兩腳以高速不住撥動,神不知鬼不覺地深進敵人的搜索範圍。


    龍鷹再次從腳板的湧泉穴噴發魔勁,從海麵滑板變成水下航器的救命板再次加速,倏忽間飆前近三十丈,已抵敵人所在範圍的中線,非常理想。


    在水底最要命是不能運氣調息,故而是不斷的損耗,沒法補充。有點像深陷敵陣,毫無喘息的機會。


    到勢子減緩,龍鷹又以兩腳撥水,保持前進的勢頭。


    龍鷹不住催動體內魔功,預備第三次發動魔勁。


    “啵”的一聲,龍鷹腳板魔勁爆發,這次是傾盡全力,因知再捱不下去,木板今次帶著三人,在水下疾衝達百丈,終於越過敵人的封鎖線。


    三人在敵後五十多丈處浮上水麵。龍鷹已疲不能興,拚命吸氣。萬仞雨和風過庭忙掌腳齊用,帶動浮板拚命往前遊去。


    龍鷹回複了少許,喘息著道:“快登岸!當搜索網收窄至那白衣女的位置,白衣女肯定會朝我們的方向追來。”


    萬風兩人哪敢猶豫,忙往陸岸劃木而去。


    三人將木板埋入土裏,來個毀屍滅跡,然後朝大海的相反方向往西走,到天光微亮時,登上一座山的高處,坐下休息。


    萬仞雨道:“天明後,我們將沒法隱蔽行藏,能否逃回揚州去,就要看丘神績了。”


    兩人點頭同意,不論淩海的船繞了多麽大的一個圈子,早該回到揚州去,丘神績接報後,自會出動水師和陸上部隊,漫海徹野的殺過來。


    風過庭沉聲道:“我本以為敵人的總壇該設在海南眾多無人島嶼的其中之一,但看到白衣女後,不得不改變這個想法。以她的智慧,當是故布疑陣,令我們以為是如此,事實上大江聯的總壇該設於另一秘處。”


    龍鷹同意道:“幸好我們還有範輕舟此著,不致空手回去見聖上。哈!”


    萬仞雨道:“還有甚麽好笑的?太陽快出來了,敵人的追兵不會離我們太遠。”


    龍鷹欣然道:“隻要沒陷身在敵人的包圍網內,且戰且逃,憑我們一刀一劍雙拳,吃虧的隻是敵人。”


    風過庭微笑道:“萬兄是問你在笑甚麽?”


    龍鷹道:“說出來你們也許不相信,我剛才想的是下棋。”


    萬仞雨愕然道:“在這等時刻,難得你仍有這個閑情逸致。”


    龍鷹極目掃視南麵的山野,悠然道:“我想到眼前的大片土地,隻是中土微不足道的一角,昨夜雖然失利,隻是在這大棋盤的某一小角落失利,卻更清楚敵人的實力形勢。但隻要我們在棋盤的另一角占盡先機,殺得對方隻子不留,我們仍可成為棋局的勝利者。”


    萬仞雨忘掉追兵,興致盎然的道:“然則我們可在甚麽地方扳回先機?範輕舟那一著棋說到收成仍是遙遙無期,一個不好給識穿將前功盡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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