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和小魔女耳際生風,宛如正騰雲駕霧,忘掉鬥嘴,全心全意享受這段驚險的旅程。


    遠方蹄聲驟起,從四麵八方朝他們逼過來。


    驀地雪兒騰空而起,躍過一道小河,橫過近二丈的空間,落往對岸,繼續放開四蹄,愈跑愈有勁。


    坐在最前的青枝,睜目如盲,前方是無盡的黑暗,可是雪兒卻似在白晝飛馳,左彎右衝,不會碰上任何障礙物。


    小魔女最擔心兩匹愛馬,不住回頭,見牠們緊隨後方,不離不棄,方放下心來。


    馬蹄聲從左右兩方逼近。


    小魔女聽得心中佩服,龍鷹拿捏的時間精準正確,剛好在敵人合圍前從缺口脫圍逃出去。


    剎那後,蹄聲全變得落在後方。


    小魔女輕鬆了點,興奮的嚷道:“我們要到哪裏去?”


    龍鷹叫道:“喚聲夫君大人來聽聽。”


    小魔女大嗔道:“死龍鷹!噢!”


    她忘了龍鷹身穿百變甲,一拳捶下去,給反震得一陣疼痛,可見百變甲的質料和織造方法,暗藏玄機,非是一般凡甲。


    小魔女道:“人家未嫁你嗬!”


    龍鷹逼她道:“快叫!”


    小魔女嬌嚷道:“怎都不會在嫁你前喚夫君大人。快說!哈哈!”


    龍鷹不住催馬,雪兒愈奔愈快,將後麵追來的敵人拋在裏許外。不過他已感應到莫問常,純憑輕身功夫跟躡在旁。莫問常既現身,法明亦該在附近。不知法明的四大弟子,會否隨來?


    龍鷹接受了小魔女式帶著稚氣童真的屈服,道:“我們要到前方的山巒去。”


    小魔女朝前探頭望去,大吃一驚道:“前麵的山像幅屏障。是無路可通的絕地嗬!馬兒怎跑得上去?”


    龍鷹欣然道:“正是絕地,絕處則逢生也。哈哈!”


    發出震天長笑,領著黑兒棕兒,策騎衝上陡峭的斜坡。


    前路忽盡,被高起的崖壁擋著去路。


    萬仞雨和風過庭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前者沉著的道:“快把馬兒牽進山洞去。”


    小魔女自行下馬,大喜道:“原來是你的豬朋狗友,我要和你們算賬,事事瞞著仙兒。”


    龍鷹抱著青枝躍到地上。笑道:“不知道才好玩,試過這麽驚險刺激嗎?”牽著雪兒,朝崖壁走去,原來有個山洞,萬仞雨和風過庭的馬被係在寬敞的洞穴裏。


    風過庭向兩女解釋道:“這是百鳥原著名的百鳥洞。也是現在我們安身立命的處所。”


    萬仞雨移到陡坡邊緣,監察敵人,陡坡南北兩麵布滿亂石,若要策騎上來,隻有東坡可通行。


    小魔女見洞口旁挨放著四張長及人身的大藤盾,嚷道:“好小子!原來早有準備。”


    龍鷹取出折迭弓,另一手提著放置一旁的三筒箭。朝後望去,五馬神態安詳,雪兒還不住和曾並肩上戰場,萬、風兩人的坐騎打招呼。


    萬仞雨退回來道:“敵人約在一百二十人之數。但全是精銳好手,見不到你形容過的莫問常,也見不到法明,該是你登場表演的時候了。”


    龍鷹倏地按動機栝。張開折迭弓,從箭筒拔出幾枝箭。看也不看的朝外連珠射出,每枝箭取的均是不同方向,看似亂射,但四人都曉得很快會有人遭殃。


    慘叫聲從不同方向傳來。


    龍鷹箭矢般飆出洞外,躍往一塊大石上,君臨天下的俯視重重包圍著他們的敵人。


    箭矢嗤嗤,響個不停。


    龍鷹持折迭弓左揮右舞,將箭矢輕鬆撥開或擊下,狀如天神。


    火把熊熊燃燒,不過由於距離過遠,龍鷹又是居高臨下,處於火光不及處的陰黑裏。


    再沒有敵人敢潛上來。


    龍鷹仰天笑道:“何方鼠輩,竟敢來偷襲人?找個話得事的人來說話,否則休怪人箭下無情。”


    下方百多個大漢默然不語,龍鷹認得其中三個人,正是那晚在青城山立在莫問常旁的高手。


    法明的聲音於此時傳入他的耳內來。


    龍鷹期待的事,正在發生。


    法明束音成線的道:“邪帝若肯與王決一死戰,王保證不論勝敗,亦絕不損她們主婢半根毫毛。”


    龍鷹心念電轉,假若事前完全不曉得法明和莫問常來襲,此刻勢將被迫寧死也要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直至最後一口氣,因為清楚法明的保證不值半個子兒,絕不容她們活下去,否則日後武曌和狄仁傑必可憑她們的口述,追到法明這條線來。


    讓他們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跡,而他又有替身在長安為他開壇說法,可將事情推個一乾二淨。


    向法明所在處,以傳音入密的功夫道:“能與僧王決戰,是龍某的榮幸。不過貴屬必須全體後退一裏,以示誠意,龍某亦保證她們不會遁逃。嘿!可以逃到哪裏去呢?”


    法明沉默下去,不片刻斜坡腳的火把全部熄滅,包圍的敵人登馬後撤,半盞熱茶的工夫,已後撤逾裏,形成鬆散的包圍網。


    接著北麵五裏外的遠處,亮起燈火。


    龍鷹解下箭筒,收起折迭弓,與箭筒一並放到地上。此時他身上的武器,除內穿百變甲外,隻有折迭弓、飛天神遁和暗藏袍袖內的“袖裏乾坤”。哈哈一笑,昂然離開坡頂,朝火光處掠去。敵人的包圍網露出缺口,讓他通過。


    五裏的路程,轉瞬走畢,龍鷹抵達一片平野之地,最接近的一片疏林,亦在半裏開外。光是地勢,已可看出決戰的地點具有針對性,令他沒法利用環境,發揮魔種以環境為最厲害武器的特性。


    及腰的長草原上,兩支高過人身的火把插在法明後方三十步處,火把間相隔二十步,法明傲然卓立,雙目精芒閃閃的瞧著龍鷹接近,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一派得道高僧的氣度風範。


    龍鷹掠至他身前丈半處立定,哈哈笑道:“僧王別來無恙,恭喜你終於複元。”


    法明讚歎道:“不愧我聖門獨一無二的邪帝,這是法明企盼已久的一場決戰。天下間,有資格與王作生死決戰者,不出四個人,邪帝你正是其中之一。”


    隻從這句話,便知婠婠和武曌不會事事盡告法明,否則他該曉得在龍鷹之前,向雨田亦練成“道心種魔”。


    龍鷹感應擴展,偵知方圓三裏之內,再沒有其他人。


    “邪宗”莫問常尚未現身。


    龍鷹從容道:“敢問除龍某外,尚有何人?”


    法明再宣一句佛號,道:“占在首位的,當然是敝師姐明空,王卻希望永遠不用和她動手,皆因不論勝敗,都是貧僧不想見到的。”


    龍鷹大感興趣的問道:“第二個人又是誰?”


    法明爽脆答道:“邪帝該可猜到,就是靜齋之主師妃暄。至於第三個人,若王不說出來,邪帝現時應猜不到。”


    龍鷹訝道:“那我肯定尚未遇上此人,我的娘!難道竟是‘天師’席遙?”


    法明讚歎道:“正是此人。席遙上承孫恩,得傳‘黃天’,已練至第八重境界,有鬼神莫測之機,最可怕處是一直深藏不露。事實上他的武功隻有在已故道尊歸元真人之上,而不在其下。”


    龍鷹訝道:“席遙不是唯你僧王馬首是瞻嗎?為何聽僧王語氣,卻視他為對手?”


    法明苦笑道:“因為王也被他誆了,要到王檢視無姤子的屍身,才間接看出他練的是傳自孫恩的‘黃天’,且臻抵第八重的黃天境界。”


    龍鷹感到他直至此刻,句句發自心內,顯見他認定自己今回必死無疑,不須向他隱瞞任何事,而自己則可能是武曌外,唯一有資格聽他吐露心聲的人。道:“竟是由席遙親自出手,取無姤子之命!隻從他不先知會僧王,已可知他不肯屈居僧王之下,僧王仍要助他登上道尊之位嗎?”


    法明道:“王現在沒有討論席遙的閑情。唉!王已很久沒有和人這般閑聊,邪帝若沒有其他問題,大家決一生死如何?”


    龍鷹心忖法明的最大失著,是不曉得自己就是範輕舟,清楚莫問常和他的關係。要知像法明和龍鷹這對超級高手,一旦展開纏戰,別人根沒有插手餘地,除非像莫問常般同級數的高手,才有把握時機的眼力手段。豈知龍鷹深悉“多情公子”侯希白落敗身亡的情況,因而準備充足,不會重蹈侯希白的覆轍。當然亦冒著極大的風險,未至最後,鹿死誰手,尚未可料。


    龍鷹道:“且慢!尚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僧王。”


    法明訝道:“請邪帝賜示!”


    龍鷹道:“有一事龍某一直沒法明白,僧王為何明知會觸怒聖上,令你們關係破裂,仍要去碰太平公主?”


    法明微一錯愕,雙目射出龍鷹從沒想象過,痛苦和傷感的神色,頓時令他變得有血有肉起來,合十低宣佛號,道:“從沒有人問過王此事,王亦從未打算過向人吐露,師姐是唯一知情的人。唉!確是不堪回首,邪帝仍要聽嗎?”


    龍鷹心中湧起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感覺,強如僧王法明,也有不堪回首的傷痛記憶。坦然道:“想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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