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現在怎麽樣?”


    “冷靜、沉穩、神秘……可靠。像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零的臥室是奢華的巴洛克風格——它的前任主人伊麗莎白一世用來和情人共度春宵,在臥室正中央擺著青銅鑄造的大浴缸,這個香豔的設計是方便女主人在沐浴後帶著未擦幹的水珠直接走向大床的。


    零沒有心思去改動臥室的結構,她隻是添置了一張青銅書桌,如今她坐在桌前在一張信紙上書寫著工整的俄文。


    而浴缸另有人使用,一位亞洲美人享受地躺在飄滿泡沫與花瓣的浴缸裏,兩條修長潔白的長腿搭在青銅邊緣,勾勒出驚心動魄的完美線條。


    “正確的概括,我在親眼見到他時也是這種印象,心想著奶媽組估計還沒正式登場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酒德麻衣慵懶地伸了下腰身,“你應該清楚老板吩咐下來的任務是什麽吧?”


    “嗯,送他去‘終點’——但我們都不知道‘終點’的坐標在哪裏。”零仍專心於寫信,沒有多看這人間尤物一眼。


    “你在那座研究所生活了那麽多年,就一點印象都沒有?”


    “已經快二十年了,那裏的一切大概率都被埋進了風雪裏,如果沒有確切的坐標,就算我們能走遍整個西伯利亞也很難找到它,”零緩緩地說道,“而且……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樂園’。”


    她寫完了信,用天藍色的信封封好,淋上早已熱好的火漆,從旁邊拿起帶自己名字的銅章一蓋——古老而優雅的封信方式。


    “聽起來是個好地方。”酒德麻衣衝洗掉身上的泡沫和花瓣,就這麽一絲不掛地從浴缸裏邁腿而出,讓人血脈僨張的完美身材曲線一覽無遺。她挑了件絲綢浴袍裹上,“老板什麽線索都沒給我們麽?是打算讓我們在西伯利亞當名偵探柯南找真凶?”


    零簡單地掃了她一眼,麵無表情:“沒有,現在我隻能通過高層關係去詢問了,希望這個身份的人脈還能派上用場。”


    她搖響了桌旁的鈴鐺,過了幾秒臥室門開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管家疾步走來她的身邊,雙手接過零的信。


    “這封信你親手交給國防部長先生,就說零.拉祖莫夫斯基.羅曼諾夫想請他明天共進午餐。”零淡淡地說。


    “是,皇女殿下!”管家鞠躬之後昂首挺胸地轉身離開,從始至終眼睛都沒有多看臥室其他位置一眼。


    “你明天是要帶他一起去麽?”過了半晌,躺在大床上的酒德麻衣忽然開口問道。


    “嗯。”


    “那你最好小心一點,一般這小天使走到哪,戰鬥就會跟到哪,他那種級別的神仙打架我們這種凡人進了會遭殃的。”酒德麻衣提醒。


    零沒有回應,若有所思地盯著桌上的鋼筆。


    她想起了過去。那個時候她不叫零,也沒有羅曼諾夫這般顯赫但不屬於自己的姓。


    她叫雷娜塔,屬於赫爾佐格博士的第三十八號基因實驗品。


    也是在那座叫黑天鵝港的研究所裏,她認識了被關在禁閉室裏的“零號”。


    那個男孩穿著拘束衣、每天都會被注射各種藥劑,同時又擁有神秘強大的力量,他預知並帶自己逃離了燃燒的黑天鵝港;


    在可怕的戰鬥機發射出火箭彈將自己的身體炸得支離破碎時,也是零號溫暖的手握住了自己,念誦古老的證言,以一份以數千萬年為計的契約,一份能使死者重獲新生枯花再度盛開的契約賦予她新生:


    “這一路上我們將不彼此拋棄,不彼此出賣,直到死亡的盡頭。”


    ……


    過去半年裏,零時常會夢到自己又回到了那座叫黑天鵝港的牢籠裏,抱著叫佐羅的布袋小熊,被可怕的赫爾佐格博士、凶神惡煞的護士,亦或者是那些產生了“妖魔化”的士兵追逐;每一次她都本能地奔向“零號”所在的零號房間,仿佛那裏就是她的安全屋。


    然而每一次打破零號房間那扇厚重鐵門破門而出的,都是一位渾身都覆蓋著明黃色鋼鐵戰甲的巨人,以不同的方式直接屠殺掉那些追逐自己的凶惡造物,比如長矛,比如沉重的火槍,又或是凶悍的電鋸……


    “會是他麽?”


    零號,路明非……零在腦袋中試圖把他們糅合在一起,但始終沒有成功。


    路明非的形象變化,再加上剛才洗澡時她看到路明非那具赤裸健壯的肉體,感覺就像是瘦弱廢柴猛然間變成了jojo式畫風帶著奇妙bgm和擬聲詞以不明覺厲pose登場的肌肉猛男。


    “你是在想老板和路明非的關係?”酒德麻衣輕飄飄的聲音打斷了零的思緒,“那最好還是別瞎想了,咱們這種凡人就沒必要去摻和神仙的事,我們就打打下手。”


    “……嗯。”零的回應有些敷衍。


    對她來說,這也是一次追溯過去的旅程,她腦海中有相當部分的記憶缺失了,好似被人硬生生抹去一般再也想不起來。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當初是怎麽跟零號分開的了,她記憶裏的畫麵隻停留在男孩背著女孩行走在風雪中,想要沿著鐵軌從莫斯科走到中國。也就在那個時候,她被賦予了“零”這個名字。


    “不過老板倒是說了一句話……但還是一如既往的謎語。你要猜猜看麽?”


    “什麽?”零下意識地問道。


    “他說,也許這個版本的現實要比上一個充實,至少能有一個結局——不管結局是好是壞。”


    ……


    芬格爾如願以償地吃到了豐盛的飯菜,伊麗莎白宮的女仆和侍應為三位客人奉上了共有十五道菜的晚餐,且都是量大管飽的菜式。


    在晚餐過後,路明非又重新掏出了那張“δ計劃”的檔案,盯著“自己”那張黑白照片思考。


    他不在意自己有什麽黑暗慘無人道的經曆——這些跟在慟哭者戰團的百年征戰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早已被掩埋;


    更不在意什麽“黑暗絕密的基因工程”——阿斯塔特本身就是這種工程的產物,而且他足夠幸運能被戰團長認可,從戰團仆役直接升格成為帝皇的天使,據說其他阿斯塔特戰團的新兵還要經曆各種殘酷嚴苛的考驗和試煉,才有資格接受改造手術。


    他在思考這跟帝皇陛下所說的“自己的起源”有何關聯。


    路鳴澤像是“寄宿”在自己體內的意識體,但同時又擁有能夠影響現實的力量,例如零和酒德麻衣就是他在現實中培養的勢力;


    他曾經誘惑自己能幫他實現任何願望,隻需要四分之一次生命的代價——雖然路明非很想見識並擁有一架合法(機械神教的法)的帝皇級泰坦,但這種許諾立即就被他怒斥了回去並將路鳴澤視作褻瀆的惡魔。


    四分之一生命換取一個願望,人類心中的“貪欲”之火一旦燃起就很難熄滅,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願望……假如自己真的用生命為代價支付許下四個願望之後,那會發生什麽?


    這具身體的所有權歸路鳴澤所有?這不就是隻有惡魔才會行駛的卑劣肮髒行徑麽?


    但假如路鳴澤真是惡魔,那帝皇陛下早就一巴掌讓他灰飛煙滅了,可如今兩者更像是一種……類似於合作的態度?


    越往後想越感覺到自己想法的褻瀆,路明非趕緊摁滅了自己的思緒,還是先專心追溯自己所謂的起源吧。


    起源起源……難不成自己跟羅納德.唐一樣,也是異形?


    但他很快又打消了這個想法,同時收起檔案,改為放空思緒的冥想——


    因為帝皇陛下命令取消掉了啟示之劍軍團自路明非延續而來的每日對祂意義不明的禱告時間:


    “就讓我感受一下難得的清淨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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