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叫路明非,是一個將要擁抱饑渴的孩子。”


    ……


    路明非不怎麽睡得著,腦袋裏的竊竊私語就像是安靜下來的耳鳴般擾人,但又無可奈何。


    他總感覺自己的過去很虛幻,好像一下子就從嬰兒跳到了現在,對之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這也許是間歇性失憶以及記憶虛構症的雙重影響,於是他翻起起了自己的資料,父親路麟城搞研究出身很注意資料分類管理,他沒花太多時間就從小書櫃裏翻出了自己的各種證書和安慰獎的獎狀。


    他從小就在本地長大,初中和高中寄宿在叔叔嬸嬸家,上了本地人都說是貴族中學的仕蘭中學;不過成績提不上去,最後讀了個三流大學畢業後待業在家。


    毫無光亮點的普通人生,自己也許本來就該混成這樣……又或者不應該是這樣。


    “這麽晚還不睡?”有人打開了書房的門走了進來,“腦袋又疼了?”


    “老爸。”


    路明非看著老爹那張多了些許皺紋但是依然文質彬彬的英俊臉龐,想來當年能把萬人迷老媽追到手除了有趣的靈魂以外肯定也少不了這好看的皮囊的功勞。


    “走吧,趁著晚上涼快,咱們爺倆下去走走,呼吸點新鮮空氣。”


    父子倆沿著研究所大院的外牆散步,路麟城打火點起根香煙,看著遠處那幾十台矗立在黑暗裏的打樁機,悠悠地歎道,“等那邊商品房建好,咱們這裏也得拆了,所裏的人都說會有拆遷款,而且錢還不少呢。”


    “嗯。”路明非有些出神,潛意識裏認為自己對這些東西毫無興趣,他似乎有著一個更加波瀾壯闊、像是要以鮮血所譜寫的一部史詩般的征程要去踏足。


    “沒事的,你這病不嚴重,也不會太影響生活,再休息一段時間然後找個工作,讓自己有點事情做別整天閑著,無所事事東想西想反而麻煩。”路麟城吐出一口煙圈,拍了拍路明非肩膀安慰他道,“要不是那個女孩,你也不會搞成這樣子。”


    “女孩?”路明非愣了一愣,腦海裏立即就浮現出一個有著一頭暗紅色頭發的靚麗身影。


    可他想不起來她叫什麽名字了。


    也許這根本不重要,跟自己潛意識裏將要踏足的征程比起來微不足道。


    “唔……”路明非想了想,“陳雯雯麽?”


    “什麽陳雯雯,叫陳墨瞳,你仕蘭中學那會的同桌,”路麟城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語氣憤憤,“黑太子集團董事長家的那個女兒,仗著家裏有著幾個臭錢,就覺得自己能為所欲為了!”


    陳墨瞳……腦海裏的身影和麵容逐漸變得清晰,越來越多的不同記憶浮現而出。這些是本該被潛意識抹掉的內容又被路明非他下意識地牢牢地抓在了手裏,不想放棄。


    “還是怪我,把你丟在這裏跑到美洲那麽久也沒回來看看你,我弟那妻管嚴真是沒用!”路麟城越說越氣,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要不然你也不會是這副膽小的模樣,人家幾個笑臉就把你給騙了!”


    “她人其實挺好的,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路明非輕聲說。


    “還在幫人家說話呢!”路麟城有點生氣了,“你就是上了人家的當,覺得人家對你有意思,幾個笑臉就把你勾搭上了,其實人家就是在耍你玩,正眼都沒看過你。不過她就算想進我們老路家門我也不能讓她進!婊裏婊氣的!”


    “之前那個叫繪梨衣的姑娘就挺不錯,人長得漂亮也安靜乖巧也喜歡你,就算是日本人又咋樣?進了我老路家上了戶口那就是中國人!偏偏你這死腦筋就整天惦記著那個陳墨瞳,搞得人家跑回去日本現在連影都沒了!”


    男人越說越氣,丟掉還沒抽完的煙腳掌用力來回摩擦了幾下,蹬蹬蹬地就走了,留下路明非獨自一人沉默地站在那個巨大而安靜的工地前。


    不知道為什麽,老爹提到那個自己並不記得的名字時忽然心裏一痛,想要去追溯關於她的記憶可卻又不知道為什麽鼓不起勇氣……


    這些不重要……對,這些跟他要踏足的征程比起來不重要。


    路明非心裏這樣想道。


    “當然不重要了,孩子。你需要的是來自歡愉之主的愛。”有人輕笑著對他說。


    ……


    冰冷宛若永遠走不到盡頭的漆黑長廊裏,卡托斯行走著,屠殺自己所見到的一切。


    腐蝕性的血液在他身上結成了一層厚厚的冰凍的血痂,手裏那把金屬巨刃上的鋸齒也變得有些平鈍,殺戮的效率變慢了。


    這已經過去了多久?一天?十天?又或者是一年。


    他不知道,黑色的狂怒占據了他的心智,即使“叛徒”無窮無盡,“不遠處”的欺騙者荷魯斯、基因之父隕落的屍身也似乎永遠無法到達。


    但他還是不停地邁動腳步,殺戮著一名又一名“叛徒”。


    “你是誰?”黑暗中充滿蠱惑性的聲音問他道。


    “我是卡托斯.哈金斯!偉大聖潔列斯無數忠誠的子嗣之一!我要將你碎屍萬段,荷魯斯!!!”


    他以咆哮和怒吼回應,他的雙眸變得猩紅,他嘴裏長出了鋒利的尖牙。


    黑暗中的聲音發出一聲怪笑,似乎相當滿意路明非的回答,消失無蹤。


    卡托斯發狂地拖刀衝上前,有幾隻高大猙獰、背生膜翼的異形從黑暗裏撲了出來擋住他的腳步,血腥的戰鬥一觸即發,但又轉瞬即逝,沒有什麽能攔得住暴怒的天使子嗣,要麽殺死他,要麽被他殺死。


    身體表麵那層宛如裝甲般的血痂上又增添了滾燙的新血,卡托斯變緩的腳步踩著“叛徒”的屍體與頭顱前行。


    “我是卡托斯……”


    他忽然愣住了,停下腳步。


    他看見了牆上那扇裝有鐵柵欄的小窗,極寒的空氣伴隨著冷風源源不斷地從外麵灌了進來,讓腳下的黑血飛速結冰。


    這樣的窗戶在右手邊的牆麵上每隔五十米就有一扇,他在這血腥的奔襲中一直沒有發現它的存在,直到現在。


    引起他注意的是一顆星星,也是唯一的一顆星星,在窗外那片漆黑如墨的天空裏閃閃發亮,它的亮光看似微不足道如同螢火,但給外麵冰冷無邊的雪原染上了一層素白的銀妝。


    卡托斯仰頭注視著那顆星星,雙眸內的猩紅正在褪去,噴湧將他靈魂吞噬的黑色怒火被輕輕地熄滅了一些。


    他在這一瞬間清醒了許多,可基因之父隕落的怒火仍充斥在心頭,一頭潛藏在陰影裏的生物妄圖趁他疏忽大意時發起偷襲,隨即就被鋸刃攔腰斬開,猙獰的頭顱被雙手蠻橫地擰成一百八十度直接斷裂。


    “我是卡托斯,天使的子嗣……”他輕聲低語,拔出卡在異形腰間的鋸刃,“黑怒無法將我吞噬。”


    ……


    “你這是在火中取栗啊,偉大的帝皇陛下。”路鳴澤輕歎了口氣,他的身影有些虛幻。


    男孩的視線從紋刻有星圖的青銅穹頂處收回,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平靜地回複:“這是他必須要克服的試煉。”


    他看向了青銅台下那位目光帶著警惕、驚懼、不甘等多種神色的女孩,以同樣的語氣平淡地開口:“你好,耶夢加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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