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看了戴冠一眼,有些心疼,上前問胡家門房:“你有什麽事嗎?”


    那門房拿出一張請帖遞給福伯:“五天之後是我家老夫人八十壽誕,請戴公子前去赴宴。”


    福伯掏出一把銅錢塞到門房手裏道:“小哥辛苦了,拿去買茶吃,順便問一下,宴會中是否會舉行一些娛樂項目?”


    門房拿了銀子,滿心歡喜說:“聽管家說,會搞詩詞即興創作,為老夫人添一些樂趣!”


    “多謝小哥,我家公子定然準時赴宴。”


    “告辭。”


    “慢走不送。”


    看到胡家門房跨出門檻,福伯歎了口氣,轉身朝戴冠而去。


    戴冠見福伯臉色不好,就知道是趙頌說動了胡嫻,胡家果然對自己失望透頂,要用這種手段來悔婚了。


    戴冠笑道:“福伯你臉色這麽難看幹什麽,我不一定就會輸,把請帖給我看看吧!”


    福伯見公子一臉輕鬆,雖然不知道他哪來的底氣,但是還是挺欣慰的,隻要公子奮發圖強,又何患無妻呢?


    他把請帖遞給戴冠,沉默的站在一邊。


    戴冠隨手展開看了一眼,就收了起來,吩咐福伯去準備一點禮物。


    福伯為難道:“公子,隻有些散碎銀錢,恐怕不能準備像樣的禮物。”


    戴冠往懷裏一摸,將幾兩銀子全拿了出來,讓福伯斟酌采辦。


    福伯還是一臉愁苦,看來是還不夠。


    戴冠也不知道這裏的行情市價,但是想必幾兩銀子確實買不到什麽像樣的禮品,畢竟胡家是大富之家,自己作為胡家未來女婿,太寒磣就丟了麵子。


    戴冠想了一下,決定再賣一把椅子,如果跟上次那把一樣賣一百兩,那怎麽說也是夠了的。


    福伯見戴冠如此說,無奈又心疼,那是家裏所剩不多值錢的家當了。


    可要是舍不得,那少夫人也就沒了,福伯沒辦法,隻能去賣椅子采辦禮品。


    戴冠則一邊提防大彪幫的人找上門,一邊練字抄詩,沁兒則安心伺候左右,越來越敬佩才華橫溢的公子。


    三天時間倏忽而過,大彪幫的人沒找上門,估計是要從其他地方調來高手,一時趕不過來。戴冠已經弄清楚了,高品級的修行者一般不會輕易出手,而且大彪幫也沒養多少高品級修行者。


    既然別人沒找上門,戴冠也就放心去參加遊湖詩會。


    遊湖詩會在東湖舉行,距離戴冠家有五裏路程,他沒有馬可以騎,也不能劃船前往,就隻好早早走路趕過去。


    沁兒精心給戴冠打扮好,又給自己換了一身好看的藍衣服,吃過福伯準備好的早餐,兩人步行前往東湖。


    東湖是一個人造湖泊,由梁王府出資建造,已有百餘年曆史。


    占地麵積足有五千餘畝,設置南北兩道大門,東西各有小門可供出入,裏麵堤壩連綿,橋閣無數,綠柳成蔭,翠竹如海。


    湖水青碧,鮮荷競芳,常引來鳥鶴逗留,湖心之中,有一島嶼,廊橋皆通往島上,形如臂爪,島上遍植花草樹木,一年四季皆鮮花似錦,正是梁王府悉心打造的文雅之地,是梁州文人士子集會的絕佳去處。


    島外水麵,遊船如織,環島而行。


    戴冠來到南門前,看到無數才子佳人都在排隊進入,詩會人人皆可參加,不用什麽名帖,隻需要在大門處登記一個名字就可。


    戴冠前麵不遠,一行幾人衣冠楚楚,此時正揮舞折扇,意氣風發。


    “吳兄,這一次又準備了什麽大作,可否提前透露一些給兄弟們開開眼呢?”


    “哪裏哪裏,還沒什麽思緒,臨場發揮吧,倒是李兄你,每年詩會都能名列前茅,這次又該是成竹在胸了吧?”


    “吳兄李兄都是梁州有名的賢才,更是深得梁王青睞,此次詩會必定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說不定就被慧茹公收為弟子,到時候可莫要忘了我們這些不成器的老友啊!”


    “韓兄客氣了,你才是那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每次詩會,都沒見你怎麽用心,可依然榜上有名,這是在藏拙啊!”


    “就是啊,我等費盡心力琢磨出來的東西,也隻能望塵莫及,幾位兄長都是大賢,今日必當再創華章。”


    “哈哈哈,那大家還是各憑本事,奪個彩頭如何?”吳姓公子哥書生意氣,大有指點江山的氣概。


    他名叫吳桐,是梁州有名的才子,連續三年奪得梁王府舉辦的詩會魁首,深得梁王及各位大家賞識,同樣也俘獲了無數佳人芳心,今日詩會,他誌在必得。


    見他說話,其餘幾人都紛紛讚同,他們為此準備多時,若是今日做出好詩詞,入了梁王的眼,那之後仕途就多了一分保障,大昭國除了科舉為官外,還有舉薦為官之路,若得梁王舉薦,那就是一條為官的捷徑。


    對此誰也不會客氣,一定會竭盡全力去爭奪排名。


    姓李的和姓韓的公子哥,同樣文采出眾,多次獲得詩會前三名,三人都在互相較勁,別看表麵互相恭維,暗地裏都想把別人踩在腳下。


    其他那些跟著起哄的,也多是梁州大族子弟,即使才華一般,但是也不缺乏名望,因此都能混到一起去,他們也很想在詩會大出風頭,給家族長輩長長臉麵。


    這時一個白麵青年回頭看到戴冠,頓時有些譏諷道:“各位仁兄可識得後麵那人?”


    眾人回頭,還真有人認識,紛紛笑道:“這不是那個主簿家的敗家兒子嘛,聽說喝花酒掉河裏差點淹死,還惹了大彪幫,當眾毆打好友,就這樣不學無術的人,也敢來丟人現眼?”


    白麵青年道:“不瞞諸位仁兄,小弟就是被他打傷的那位好友,虧我拿他當兄弟,每日好吃好喝照顧著,就是三日前,也是送錢給他還賭債,誰知反被他不分青紅皂白毆打,實在是氣煞我也!”


    “哦,原來竟是趙兄被打了,我說怎麽你這臉上還有淤青,這人可真是不要臉,此等貨色,怎可與我等同場竟爭?”


    眾人一聽,都覺得有道理,有人提議:“要不就在此處羞辱他一番,讓他灰溜溜滾回去?”


    趙頌想起當日戴冠的行為,又看看眼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立馬勸阻道:“各位仁兄,既然是詩會,那就用筆墨堂堂正正的羞辱他就好,咱們都是謙謙君子,不可與無賴鬥嘴動手,失了身份就得不償失了!”


    “對對對,此等破落戶,罵他髒了嘴,打他髒了手,還是先去迎接梁王世子和各位評審吧!”


    “走吧走吧,晚了被別人搶了風頭就不好了!”


    一行人瀟灑愜意朝著湖心島而去,他們說的話,戴冠全都聽到了,並沒有任何反應,知道趙頌又在敗壞自己的名聲,他心裏已經做出決定,一定會讓此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無動於衷,身旁的沁兒就不幹了,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當場就打抱不平:“公子,這些人也太可惡了,你待會兒一定得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尤其是趙頌,太惡心人了,那張臉讓人看了就作嘔,公子就該打破他那張死人臉!”


    戴冠笑道:“你小小丫頭,心裏這麽暴虐可不好,我們是來參加詩會的,要以筆墨服人,不是拳頭。你還沒聽出來嘛,你家公子的名聲已經很壞了,要是再當眾打人,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臉麵出來見人了!”


    “可是公子,沁兒氣不過啊,就任由他們如此糟踐你嗎?”


    戴冠笑道:“待會兒讓你看看公子的本事,定讓他們下不來台!”


    沁兒轉怒為喜道:“我相信公子,我們趕緊進去吧!”


    戴冠在門口登記了姓名,沿著南堤,慢悠悠朝著湖心島而去,一路上觀景賞花,心情不錯。


    詩會由梁王世子木槿瑜主持,提早搭建好的場地十分精巧,曲水流觴,鬆竹掩映,除了上首設有主位,兩側各設置客位,分別供梁王世子及評審團的名家大儒坐臥。


    至於其餘參賽人員,則圍坐於前麵廣場即可,各自寫詩作詞,一較長短。


    而湖中花船聚集,無數青樓才女也前來附庸風雅,借此結識出彩的才子相公,增長名氣的同時,還能順道做一趟生意,更有甚者,為以後謀一條出路,可謂一舉多得。


    無數賣酒水瓜果的小攤小販也蜂擁而來,他們不關心別人能寫出什麽傳世詩篇,隻關心自己能賣出多少瓜果酒水,多掙一點散碎銀兩,一家的生活就多了一點盼頭。


    梁王府對此也不橫加幹涉,反而是樂見其成。


    參加詩會的才子佳人們,也樂得買一些解饞打發時間,而那些風流成性的,見過了梁王世子及評審之後,就會鑽入了花船之中,寫詩作詞也在上麵完成,似乎不這樣他們就沒有靈感。


    因此這詩會就變得兼容並包,其樂融融。


    戴冠既不是世家子弟,又沒有什麽才名,就是父親在世時,也認不得許多大人物,因此他就更加沒有存在感,連那廣場靠前一些的地方也沒有他的位置,隻能在邊緣找地方席地而坐。


    背後就是那些小攤小販,買東西倒是方便,沁兒對此很滿意。


    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不多久,廣場上就坐滿了,認識的都在互相噓寒問暖,互相客套。


    戴冠則無人問津,樂得清閑。


    沁兒背了一張可折疊的長條小桌,還帶齊了筆墨紙硯,正在張羅擺放,方便戴冠一會兒寫字。


    這時人群一陣轟動,隨即全部站起,恭敬看著一個方向,戴冠回頭一看,是大人物們登場了。


    領頭的人高冠束發,明眸皓齒,明黃蟒服在身,顯得十分高貴大氣,儼然就是梁王世子木槿瑜。他身後則跟著兩排寬袍大袖的儒士,這些人年齡不等,有的頭發胡子都已花白,有的則剛過而立之年,但都氣態不俗,一看就是飽學之士,顯然是那些評審了。


    戴冠看到人人都站起來行禮,他也不好無動於衷,隻好跟著站起來,身體微微前傾,以示禮貌。


    木槿瑜笑容滿麵道:“諸位賢才雅士不必多禮,大家隨意落座,隻要多寫好的詩詞文章,本世子就重重有賞!”


    “多謝世子!”


    眾人說著就開始摩拳擦掌,要大展身手。


    木槿瑜帶著評審落座之後,早有丫鬟仆人準備了酒水瓜果,他先是舉杯敬了一杯酒,隨後說道:“又是一年詩會盛事,各位才子佳人今日雲集於此,本世子深感榮耀,我大昭文風興盛,賢才輩出,實乃國家之幸,也是我梁王府的榮耀,希望各位能以手中筆墨,為我大昭錦繡江山點綴色彩。


    今日詩會以荷花為題,各位賢才請盡情發揮,本世子等著大開眼界!”


    戴冠在玉石的提示下,早就知道了主題,倒是他們這些人,是才知道以荷花為題。


    眾人得到指示,紛紛鋪紙研墨,觀察思考一陣,開始下筆。


    趙頌雖然跟那些才子混在了一起,但是他並沒有多少真才實學,之所以表現活躍,就是想在大人物麵前露個臉,他爹隻是縣尉,家境勉強算得上殷實,但是跟這些真正的大族子弟比起來,就要自慚形穢。


    這也是他為什麽會跟戴冠鬼混到一起的原因,畢竟是同一層麵的人。


    他也不奢望拿什麽名次,隻求第一個奉上作品,讓上首的大人物都能留下個印象就行,於是別人還在沉思,他已經揮筆寫下了一首絕句交了上去。


    坐在最外麵的評審看上去四十來歲,十分儒雅。他接過紙稿,瞄了趙頌一眼,開始看詩,隻見上麵寫了四句:“浮葉年年在水中,粉荷如槍長向空。不叫東湖流碧水,何來如此好風光!”


    他麵無表情看完,並未點評,扯了一下嘴角,把稿子遞給了旁邊一人。


    趙頌本來還想等一兩句評語,評審不願開口,別人也陸續開始交上詩稿,他隻好退下去等著。


    身邊幾人紛紛恭維道:“趙兄才思泉湧,必定是寫了了不得的佳作,看來有望上榜啊!”


    趙頌謙虛道:“哪裏哪裏,評審都不置一詞,看來是廢了!”


    他說完看向戴冠這邊,見戴冠在不慌不忙下筆,他有些好奇這人能寫出什麽東西來。


    過了一刻鍾,大部分人都交上了自己的詩稿,可是評審席還是沉寂無聲,顯然還沒有什麽亮眼的詩作呈上,不值得他們發言。


    直到吳桐幾人陸陸續續上交詩稿,評審席的沉寂被打破了,最外圍的兩名評審各自拿到了一首詩,看了一眼,總算是笑著點頭,開口點評。


    “慧茹公,您看這首詩,挺有意境,尤其是最後兩句‘不惹塵埃在玉盤,含蕊原來向仙山’屬實是天馬行空的比喻啊!”


    “哦,我看看!”


    一名須發花白的儒士接過詩稿,默默念了一遍,點頭道:“確實不錯,李鈺這是在不斷進步啊,後生可畏。”


    慧茹公叫李賀年,是詩詞大家,造詣高深,梁州無人能出其右,他能點頭說不錯,那這詩就差不了。


    “慧茹公,我這首也不錯,開頭兩句就不俗,‘本自淤腐暗中生,碧如清水豔似星’意味深長!”


    另一名儒士說著也把手裏的詩稿遞給了李賀年,李賀年看後點頭:“韓鬆芝也挺好,看來平時下了不少功夫,未來可期!”


    “慧茹公,吳桐又出佳作了,您來看看吧!”


    又一人將詩稿遞過來,他自己不做點評,把發言權留給德高望重的李賀年。


    李賀年接過詩稿吟誦道:“遙看東湖六月中,瀲灩碧波比丹楓。非是瑤台金蓮落,木王手植南海墉。”


    “好啊,遠近相通,高低等同,方顯蓮花不蔓不枝本色,若是不出意外,吳桐又將奪魁啊!”


    李賀年看完,給出了自己滿意的評價。


    有才華的人,隻會越來越趨於圓滿,吳桐這名大才子,愈加成熟了。


    這時候,戴冠終於寫好了自己的詩交了上去,評審看了他一眼,沒有絲毫印象,隨意將詩稿放到眼前,打算隨便瞟一眼了事,寫的爛俗不堪的太多了,他已經視覺疲勞,提不起一點興致。


    可是當他眼睛掃過詩稿,頓時瞪大了眼睛端正了身形,一臉不可思議,不由得轉頭要再看一眼此人,卻發現人已經回到人群中了。


    他快速看了一眼名字,戴冠?沒聽說過啊!


    他不知如何評價,慌忙爬起來將詩稿遞到李賀年麵前:“慧茹公,您看看這個!”


    見他如此激動,評審們都好奇起來,紛紛伸頭傾聽,想知道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作。


    李賀年看了一眼也十分震驚,聲音高亢念道:“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此花此葉常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


    眾人一聽,頓時都驚訝的合不攏嘴,天呐,何人如此大才,竟寫出這樣的佳作,實在是太新奇別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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