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把挺王派的街坊鄰居都握一遍手,把自己人的臉都記住了,以後好一一和姓名對上號,王德寶這才走進場中。


    場中被刻意空出來了一小塊地方,讓王德寶可以直麵自己的債主親戚們。


    但是經過這麽一遭程序,債主親戚們的火氣都挺大的,但是心態卻已經在周圍的壓力下,發生了微妙的改變……以至於,王德寶都站在他們麵前了,他們居然不敢像以前那樣,對王德寶大聲嗬斥、隨意羞辱。


    “您是……”王德寶看著為首那人,比較年輕的四方臉,感覺有點熟悉,但一下認不出來。


    “我是你堂叔!”帶頭大哥咬著牙說道。


    他感覺王德寶是在故意挑釁自己,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麽,好殺一殺王德寶的氣焰。


    “哦哦,那您叫什麽名字?”王德寶說著,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傷疤,理直氣壯地說道:“前天不是被您錘了一下嗎?感覺以前的人有點兒記不清了,您能報一下名字嗎?”


    沒等堂叔報上自己的名字,旁邊兒的挺王派已經開罵了。


    堂叔頓時臉黑黑的,就感覺王德寶是在把自己的臉皮揭下來,讓別人吐口水……但他卻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也不敢發泄。


    因為王德寶的額頭,確實是被他錘破的……然後侯桂芬才把王德寶推倒。


    當時他手裏抓著一塊木頭,也沒想太多,順手就砸過去了,所以王德寶額頭上的傷口是不規則的撕裂傷,以眼下的醫療手段,是肯定會留疤的。


    至於他當時為什麽會手裏抓著一塊木頭……他也記不得了,可能就是一時手欠,隨手抓點什麽,然後揍王德寶的時候,恰好就派上用場了。


    當時打的還挺過癮的,也沒想太多,他是王德寶的長輩嘛,打孩子算多大點事,誰還沒打過孩子?


    現在倒是覺得有點兒麻煩了,因為疤痕消不掉,這罪證就一直留著啊……失算了!


    不對,該死的,你不是說人記不清了嗎?怎麽這點兒不重要的小事兒還記得這麽清楚?還非要在這麽多人麵前說出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堂叔氣的直咬牙,恨不得拿個什麽東西,再把王德寶的頭皮掀開一遍。


    但是他不敢,所以隻能強行壓抑著怒火,咬著牙,說道:“王條水。”


    “王條水……”


    王德寶回憶了一下,很快就把名字和記憶裏的那張四方臉,結合在一起了。


    王德寶記得很清楚,父母根本就沒借這位堂叔的錢,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債主。


    也就是說,王條水根本就是來湊熱鬧的。


    不過這人吧,的確是個頭腦不算簡單,但是很喜歡使用暴力、很喜歡喝酒的人……這兩種特質結合在一起,想不出事都難。


    按照王德寶前一世的記憶,到明年,這位叫王條水的堂叔,因為一次醉酒後失手把自己老婆打死了,隨後他很快也被判處了死刑。


    全國第一次嚴打,是從1983年到1985年,為期三年,王條水恰好就卡在嚴打的尾巴上。


    當然,就算沒有嚴打,家暴致人死亡,也是必須要槍斃的,尤其是王條水這樣,喜歡喝酒,喜歡使用暴力的人,王德寶是堅決支持以暴製暴的。


    早就應該使用暴力,直接奪取這種人的生命,這才是對其他守法居民生命權的保障。


    王德寶始終都認為,家暴這東西,必須是要零容忍的,根本就不應該存在什麽調解……但因為時代的局限性,對於家暴的認知,要到二十年以後才會引起全社會的重視。


    王德寶人微言輕,沒什麽辦法,但是對王條水的厭惡,是刻入骨髓的。


    前一世,要不是這個手欠又喜歡使用暴力的長輩,把他頭打破了,妹妹也不至於著急背他去醫院,然後才出了意外,被胡同口疾馳而過卡車撞死。


    這一世,雖然妹妹的命運已經發生了改變,但是王德寶對他刻骨的仇恨,沒有變。


    王條水也注意到了,王德寶看向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仇恨……但是他不怕。


    不僅不怕,他反而感覺有些興奮,他甚至挑釁地說道:“你敢不還錢,我還照你的頭打,把你的頭給打爛,不信你就試試!”


    這下,剛才還和稀泥的爛好人派,也聽不下了,直接指著王條水的鼻子,讓他滾。


    王條水見周圍沒人要揍他,頓時得意洋洋昂起頭,以一種奇怪的視角,試圖俯視王德寶。


    王德寶被激怒了!


    不過王德寶掩飾的很好,他不願因為對這樣的人渣出手,導致自己身陷囹圄,又或者,沾上洗刷不掉的汙點……人渣不值得。


    所以王德寶淡淡地說道:“你想多了,我可不欠你的錢。”


    “所以,你一個無關的人跑這來幹什麽?你有跟我當麵挑釁的功夫,還不如趕緊把我二嬸給送醫院去。”


    “你們一起來的,不需要給二嬸家一個交代嗎?趕緊送人去醫院吧,還有這個頭變火炬的大劉……哦,對了,你們暫時還走不了,應該有人去報警了,你們還是先想想,怎麽說清楚今晚你們幹的那些事兒吧。”


    圍觀的人頓時議論紛紛,現場嘈雜極了……實在是,來的這幫人奇葩太多了,讓人吐槽都吐不過來。


    而且因為短時間裏刺激過度,很多人一年的震驚值都被消耗光了,情緒上反而感覺沒有那麽憤怒了。


    但是王條水他們都出離怒了……大劉的頭是你燒的,侯桂芬是被你氣暈的,現在你讓我們出錢送醫院?


    白日做夢!


    黑天更是夢裏夢!


    王條水再也忍不住了,眼珠子一瞪,就想動手。


    王德寶怡然不懼,反而有點兒期待……請開始你的表演!但凡你能碰到哥們兒一根寒毛,哥們兒就服你!


    然而,關鍵時刻,王條水被一隻滿是老繭的老手拉住了。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慢悠悠地從王條水身後站出來,說道:“小寶,你還認得我嗎?”


    “您是……”


    “我叫王進賢,我是你堂伯,”老人慢悠悠地說道:“門是你自己開的,大劉的頭是被你的火把燒的,這是事實,你得認!”


    “但是現在,暫時我們也不追究你的責任,你叫你那個薛阿姨,先幫大劉看一看,這個傷要不要緊?大概得治多長時間?需要花多少錢?”


    王進賢的話,頓時引起了爛好人派的一致讚許。


    甚至有個大媽直接就說了:“我早就說,吵什麽吵?有這個時間,王德寶你趕緊把你家親戚送醫院啊!”


    “人家是在你家受傷的,頭也是被你的火把燒的,你不負責誰負責?”


    “你這孩子,年紀輕輕的,可不能學社會上的那些壞風氣,逃避責任啊。”


    還沒等王德寶反應,薛梅在屋裏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衝了出來。


    顧老太一把沒拉住,急的叫:“海民快拉住她,別讓她摻和……”


    易海民猶豫了一下,他一點兒也不想摻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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