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娘用力瞪著李月嬌的眼睛,試圖從她的臉上找出玩笑的痕跡。


    可是非但沒有玩笑痕跡,她看過來的目光中映著火折子跳動的微光,竟顯得越發明亮起來。


    陳三娘暗中攥緊了拳頭,覺得眼前的小媳婦煩人得很,咬牙切齒地問她:


    “夫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李月嬌堅定地一點頭,正色道:“我知道我是在賭,賭太子的父子之情,賭皇後的母子之情,但如果我贏了呢?”


    陳三娘啞然,想說很多話卻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反問道:


    “若夫人賭輸了呢?那是唾手可得的皇位,父子?母子?算得了什麽?”


    “我輸了,還有你啊,”李月嬌開始認真給陳三娘分析,“瞧我與世子一路走來四處太平的模樣,便知內宮中的聖人們還在角力,才不想讓人知道宮中有變,而娘子你又說陛下還活著,太子被軟禁,便知我想的不差。為名也好,為情也好,他們彼此還是留了餘地,沒有痛下殺手的,所以隻要陛下活著,事情就有轉圜的餘地。


    “禦仙園的守衛畢竟不如宮中森嚴,而那裏麵能軟禁東宮又不十分惹人注意的地方,我能想的隻有鏡湖的昆音台。若到時我真陷了進去,以三娘的身手,必然也能逃出去,那時候可再做別計。”..


    她分析得頭頭是道,陳三娘聽著卻是步步驚心,指出道:


    “……夫人可知世上最說不準的,便是人心?況且你的注意,竟然是賭蕭寧安的心意?他若不肯顧念父子之情,則必然殺你;他若顧念父子之情,那可是令尊給你們皇帝下的毒,蕭寧安也要殺你為父報仇的。無錯更新@”


    李月嬌深吸一口氣,將懷中錦囊再次取出,塞進了陳三娘的手中:


    “一則,我不信是我爹下毒,二則把這些東西放在你身上,他們自然就有顧忌。陳娘子,我想活著,我想我爹活著,但我也不想世子死……”


    最後的願望出口時,李月嬌腦海中忽然想起的,卻是之前信上所說,母親之死的疑點。


    若他真是殺害母親的凶手,她為何不能任他死在這兒?


    這念頭讓李月嬌一個激靈,覺得脊背發寒。


    原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真的會不死不休。


    他在這四年的時光裏,也是如此懷疑我娘,懷疑我的嗎?李月嬌想著。


    ——若你我之中會有人死,隻能是我。


    薛鎮言猶在耳的話。


    李月嬌捏著錦囊的手緊了緊,她真的很想立刻到薛鎮麵前,問問他,既然背著那樣的懷疑,他怎麽還能將一切都托付給自己?


    人活一世,不過是他人不負我,我也不負人罷了。


    她壓下心中的思緒,心念更堅定了,對陳娘子道:


    “我不能讓世子在真相未知的情況下,妄送性命。陳娘子,我本就不聰明,但我的辦法一定值得試一試。況且如今雖然皇後獨大,但內宮之中還有塗貴妃,一後一妃的娘家都不弱,大約還能撐段日子。可大昭卻不僅僅隻有鎮北那一支軍隊,世子以身犯險拖不了很久,陛下也等不了那麽久,一旦其他人選了邊站,可真的要亂了。我知道陳娘子非我國人,我國之事也難托娘子,但仍請陳娘子想想那個孩子,想想世子的信任,求你幫我。”


    陳三娘沒有接那個錦囊,而是迎著她堅定的目光,一時無言。


    時間在她們的對視中慢慢流逝,很慢,但並沒有過很久。


    李月嬌的神色裏,隻有堅定,沒有半分焦急催促。


    終於,陳三娘的心,被眼前的小女子看軟了。


    “夫人,世上最不能想的便是想要與還要。謀國大事,生死之處,你難道還希望所有人都活著?”她無奈地長歎一口氣,“你可知如今情況,無論你們的皇帝是否活著,都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


    李月嬌。(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見太子(兩章合一)


    聽她的口氣,便知道她答應了自己,鬆了口氣笑道:“我知道,但若世子平安,他那麽聰明,又得陛下信重,會想出辦法來的。”


    陳三娘險些被她的天真晃了個趔趄,無奈地吐出一口氣,問她:“夫人去見了太子之後呢?又要如何行事?”


    李月嬌篤定道:“讓太子帶我進天牢,我得見一眼我爹,便知道我想的那樁事對不對了。”


    “又是哪樁事?”陳三娘聽她說得古怪。


    此時,三岔洞口的方向,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想是來接她們的人來了。


    “陛下中毒的事情,那一定不是我爹做的,但我爹很可能知道陛下中的是什麽毒。”李月嬌小聲道。


    陳三娘著實繞不明這話了,哼笑一聲將錦囊推回李月嬌手中,再從袖中取出匕首,護在了她的身前。


    若那邊來的人是敵非友,她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小姑娘的性命。


    她承認,之前是有些小看這個小夫人了。


    她明明看起來柔弱可欺,說話辦事半點兒脾氣都沒有,在侯府中是這樣,在安化郡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


    可麵對生死之時,她竟然希望所有人都活著。


    天真,蠢話,傻子。


    但……


    “罷了,”她道,“小婦便聽夫人,萬一夫人賭對了,我那沒緣分的孩子,也能有一生平安不是?”


    *


    禦仙園中有一大一小兩個湖,大的是攬月湖,可遊船其上,水道還連著園外的護城河,園中七成的主體,均是圍繞那湖修成的。


    之前皇後千秋,舉辦宴會的時候,便是攬月湖邊的。


    隻是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禦仙園中還有一個小湖,因為形似銅鏡,故起名為鏡湖,湖中間也有個小島,乃是以當年新修城牆時拆除的舊城牆破磚爛瓦等物堆填而成。


    那小島上也有一處戲台,名叫昆音台,是先帝最愛的聽戲之處,也是先帝朝後宮那些波詭雲譎的肅殺事,最常發生的地方。


    如今的建隆帝登基,著實不喜歡先帝喜歡的地方與玩意兒,因此昆音台便被廢棄了,而宮人們知道建隆帝的忌諱,更無人再提此處。


    而現在,當今太子蕭寧安,打從五天前起,便被自己的親娘詹皇後,幽禁於此。


    因為就在五天前,蕭寧安與詹皇後的衝突到了巔峰,也是建隆帝送出血詔的日子。


    太子不願真的做那弑父之人,眼見建隆帝一天比一天孱弱,他甚至想要張榜帖文,尋名醫來救治。


    但建隆帝卻並不信他,在中毒醒來後發現自己漸漸不能動的時候,隻當一切都是他的指使,甚至要宣召朝臣,廢除太子。


    而詹皇後非常果決,在得知建隆帝有廢太子之心,還送出了血詔的時候,便幹脆扣下了所有太醫不得出宮,撤換了建隆帝身邊所有的侍衛,並且當著建隆帝的麵,幽禁了太子。


    “吾兒是怕背了罵名?那好,千秋之罪,罪在我身,你隻管在此,想想前朝舊事,想想先帝舊事,想想自己的那點兒慈悲心,到時候能不能換你的性命。”詹皇後如是道。


    建隆帝氣得又吐了一口血,但那時他便已經無法走動了,隻能恨得痛罵詹皇後是“毒婦”。


    被幽禁的蕭寧安幹脆絕食。


    不過事兒到了這一步,詹皇後早已心誌堅決,直接命身邊的內侍傳懿旨:


    “將太子府的人都送到昆音台前,太子少吃一頓,便殺一人,太子不在意那些人的性命,隻管試試。”


    東宮的內侍宮女們都被堵了嘴,就跪在鏡湖邊的岸上,逼著蕭寧安不得不妥協。


    他並不怕死,也並非不希望登上那個位置,他隻是……


    不願意用這樣的方式上位而已。


    今夜風大雨急,身邊隻有一個禦仙園中小太監隨侍的蕭寧安,根本。(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見太子(兩章合一)


    無法入睡,隻坐在榻上想事情。


    那小太監叫喜來,立在門邊,勸太子歇息,可勸了兩次,太子都一言不發。


    喜來本是禦仙園中灑掃的小太監,因著沒有後台,所以總被人欺負,卻在五天前忽然被總管太監叫了去,陰陽怪氣地說給他個“榮華富貴,能報恩情”的好差事。


    於是他就被派來服侍太子了。


    喜來並不傻,來的那天看著岸上跪著的太子府宮人,聽著皇後的懿旨,他已經明白被派到這裏,不管太子能不能出去,自己這輩子怕是到頭了。


    他不想死,但事情也由不得他。


    好在,太子蕭寧安非但是個很溫厚的人,而且竟然還能認出他來。


    “是你啊,”第一天被迫吃飯之後,太子對他說了第一句話,“我記起你來了。”


    喜來忙跪伏在地上道:“是,奴喜來,之前殿下與安陽侯世子搭救之恩,奴沒齒難忘。”


    蕭寧安苦澀一笑:“是仲敬瞧見了,本宮不過是說了句話而已。”


    喜來沒再說什麽。


    太子與世子恐怕這輩子也不知道,他們隨口的一句話,能救人。


    他話不多,每天隻盡責地照料太子,再靠著一點銀錢,和在禦仙園掃院子掃出來的些許人脈,打聽外麵的情況,再偷偷告訴蕭寧安。


    比如今夜,褐衣人抓了個人進天牢,據說身型有點兒像安陽侯世子。


    喜來嚇了一跳,慌忙將這消息告訴了太子。


    而蕭寧安正因聽見了此事後,才更加夜不能寐了。


    仲敬竟然沒有帶兵回來嗎?他怎麽會被人抓了呢?


    就在蕭寧安輾轉反側的時候,忽得小屋的窗被風雨吹開了,一股冷風吹進來,連蠟燭都被吹滅了。@精華\/書閣·無錯首發~~


    喜來忙去關窗,可剛到窗邊,卻被人打暈了。


    床邊坐著的蕭寧安隻看見喜來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又有兩道影子翻窗而入。


    他以為是來刺殺他的,立刻抓起床邊寶劍的同時,便要呼救。


    黑暗中,隻聽得一個女子聲音道:


    “殿下別出聲,小婦李氏,見過殿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見太子(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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