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檸和李浩是後半夜來的,榮楚欽詳細地把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


    “她之前說想嚐試催眠治療,催眠治療的過程也是讓她盡量地回憶那場車禍,直接麵對它,克服它,其過程對病人來說,就是逼著自己再經曆一遍,痛苦無比。現在她不是催眠,而是故地重遊,情景重現,當時的地點,當時的人物,相似的時間,相似的氣味,我真的無法想象她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榮楚欽的心髒像被狠狠地揪著一樣,他就不該帶她去爬什麽桂蘭山。


    “丁醫生,她的病,如果久治不愈,最差的情況會是什麽?”


    丁檸之前對榮楚欽說的那些,還是有所保留的,畢竟都是宋棠的隱私,但是現在,如果宋棠一個人走不出來,那麽,有家人的陪伴和幫助,對她的病情也是有益的。


    “她說病發的時候,看到馬路上的車流,會有衝出去的衝動,站在高處,會有往下跳的衝動,你覺得最差的情況是什麽?”


    榮楚欽愣在原地,他不能再抱著僥幸的心理了,這病,一定要治好。


    “其實她這些年的情況很穩定,已經達到了臨床治愈的標準,隻是沒想到遇到你這個誘因,複發了。桂蘭山是她父母出事的地點,她願意去,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隻是又沒想到,會遇到山火。她這運氣,也是絕了。”


    這時,宋棠睫毛閃動,有了要醒的意思。


    榮楚欽立刻俯身到她麵前,輕輕推她的肩膀,“宋棠,宋棠?醒了嗎?”


    宋棠慢慢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榮楚欽,她的心安了一半,然後又看到了李浩和丁檸,榮楚欽居然把他們倆都叫來了。


    丁醫生的話她隱約有些聽到,所以,睜眼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丁醫生,我能嫁給他,大概已經花完了所有的運氣。”


    丁檸一酸,調侃道:“一醒就秀恩愛,那就說明沒事了。”


    李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識趣地說道:“沒事了的話,那我就先去找酒店了。”


    “謝謝李醫生。”


    “客氣客氣。”


    李浩退出了,剩下的榮楚欽低頭吻了一下她,低聲說:“突然對我這麽肯定,我都有點不習慣。但是,你的運氣可不止嫁給我,你將來還要子女雙全,子孫滿堂,長命百歲,到了一百歲還有我陪著你看夕陽。”


    宋棠笑了,她沒有壓抑內心的愉悅,笑得特別幸福。


    丁檸可受不了他們這樣,“我說,你們差不多點得了,我還在呢!”


    宋棠臉一紅,馬上推開了榮楚欽。


    丁檸開門見山地問道:“現在感覺如何?”


    宋棠深吸一口氣,一覺睡飽,哪哪都舒服,“很好。”


    “那之後呢,想就此作罷,還是追根究底?”


    宋棠明白丁檸的意思,她思忖片刻,認真道:“丁醫生,我不想再逃避了,我要接受治療,我覺得我能克服。”


    “怎麽,昨晚的滋味還想再嚐一遍?”


    “我在想,最差就是那樣了,我並不覺得有多害怕。”


    丁檸看了看榮楚欽,心裏明白,“是啊,有人陪著會好很多,你能絕對地相信榮總,已經進步很多了。”


    榮楚欽沒說話,隻是手不閑著,默默地牽住了她的手。


    丁檸看他倆互看對方的眼神都帶著鉤,拉著絲,既為宋棠感到高興,也為自己感到悲哀,她為什麽要一個人在這裏承受這波狗糧?


    “我看宋棠狀態沒有問題,榮總,那我和李浩先找地方住下,之後再聊。”


    “好,麻煩你們了。”


    “嗬嗬,為金主效力,哪有麻煩之說?!再見。”丁檸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病房裏隻剩下他們夫妻二人,宋棠問道:“現在幾點了?”


    “還早,四點多。”


    “……你讓他們連夜趕來的?”


    “是啊,你的情況丁醫生最了解,把你交給其他醫生,我不放心。”


    宋棠心裏暖暖的,她想,正是他給足了自己安全感,所以,她才會在病發的時候不那麽害怕。


    她拍拍床墊,說:“上來躺一會兒,我沒事了,你睡一下。”


    榮楚欽求之不得,脫了鞋就鑽進了被窩。


    彼此相擁,宋棠緊緊地抱住他,低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榮楚欽用手指點了點她的臉,“說什麽呢?!”


    “我那時候的樣子……是不是很恐怖?”


    “怎麽會,我隻是害怕不能正確地幫到你。”


    宋棠心尖一熱,仰起頭,把嘴唇貼到了他的下巴處,“謝謝你幫我瞞住了大家。”


    “嗬嗬,你呀,心比天高,但是,我不會讓你命比紙薄的,我發誓。”


    宋棠毫不猶豫地說:“我信。”


    隻要是他說的話,她都信,百分百地相信。


    ——


    桂蘭山的火災情況受到了全國的關注,火災發生後,多家媒體進行了跟蹤報道,好在撲滅及時,隻有幾個遊客受了一點輕傷,這已經是萬幸了。


    榮楚欽和宋棠若無其事地回到家中,宋棠主動且生動地講述了整個情況,把榮楚欽說得英勇無比。


    “要不是他,我們還在山裏像隻無頭蒼蠅一樣亂竄呢。”


    程藍發現,宋棠在講到榮楚欽的時候,神態和以前不一樣了,此刻的她,眼裏有光。


    以前提到榮楚欽,總是她和繁星在胡鬧調侃,宋棠隻會淺淺一笑,那感覺,既疏離又冷漠,好像並不想參與話題。


    但現在,不一樣了。


    傅修沛“嘖嘖”兩聲,質疑道:“是不是真的啊?宋棠,你把他誇成了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既然他那麽厲害,怎麽不去引雷下暴雨滅火呢?”


    不等宋棠開口,程藍先懟了他一句,“你以為都像你,救個人差點把自己搭上?救人的前提是自救,先確保自己安全了,再去救別人。”


    傅修沛:“……”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昕苗聽得滿是星星眼,“哇,我榮哥可以的,給足了嫂子安全感,好帥好帥。”


    傅修沛又想說難道我救人的時候不帥嗎,但一看程藍的眼神,又弱弱地把話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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