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記?什麽胎記?”夜菁菁看著輕歌的臉,眨了眨眼,純真逼人。


    輕歌垂眸,深思幽然,


    果然如她所想,夜菁菁看不見她臉上的胎記,隻是這是為什麽?


    輕歌將此事與姬月說後,姬月認真的想了想,才道:“你臉上的胎記是我烙下的,除非她眼睛裏有毒種,否則不會看不見,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她日後必定會煉化成百毒之軀。”


    百毒之軀。


    以毒為引,入心入骨,及笄後,體內毒性蔓延,以毒為刃,殺人無形,不過及笄時是百毒之人的一個分水嶺,熬過去以毒殺人滅國威風天下,熬不過去屍體一具隻剩冰冷。


    輕歌坐在滿是青草的山丘上,望著百花叢中,在秋千上蕩來蕩去的夜菁菁,一號站在夜菁菁身後,伸出手不停的推。


    “一號會接近菁菁,是不是因為百毒之軀?”輕歌懷裏抱著姬月,她撫順姬月身上的毛發。


    姬月的雙瞳暗沉妖冶,它慵懶的趴在輕歌懷裏,享受般的眯起眼睛,“是,在妖域裏的,有人喜歡圈養人類,後天培養成百毒之軀,百毒之軀的血液能煉製出強大功效的丹藥,可以短時間內逼出體內的無限潛力,不過這種被圈養的人類,結局都是暴屍荒野。”


    “一號會不會傷害她?”輕歌問道。


    “不會。”姬月道。


    夜菁菁從秋千上跳下,跑至輕歌麵前拉著輕歌的手晃了晃,撒嬌道:“姐姐,我們出去轉轉好不好。”


    輕歌溫婉一笑,任由夜菁菁拉著出了風月閣的門。


    青草綠綠,花香鳥語,春末夏初,芳菲尚未盡。


    爬山虎的藤蔓籠罩著一麵複古的牆,青石小道兩旁的嫩芽青蔥欲滴,胭脂樹樹影斑駁,石桌、石椅、流水聲聲,似有人吹起古老的笛子,聲音悠然,清新悅耳,歡喜不止。


    須臾,笛音一轉,低沉的調像是末世來臨前的毀滅,明明是晴好的聽,附近的人似乎聽見雷霆聲響,看見閃電飛竄。


    輕歌牽著夜菁菁的手,朝笛音發出的地方走去。夜家的偏僻處,有一汪泉水,少女一身輕裝,烏發半綰,手執碧玉笛平靜的靠著一顆楓樹,安然吹起。


    笛音絡繹不絕宛若天籟般,一曲終,楓樹前的少女動作利落的將笛子收好,轉過身看向輕歌。


    “鶯出幽穀,高山流水。”


    輕歌捏了捏夜菁菁的臉,讓其在一邊玩,隨後朝夜羽走去。


    “能讓你這麽誇獎,是我的榮幸。”夜羽靠著楓樹,眉目英氣,聲音偏中性,“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和你心平氣和的說話。”


    “我也沒想到。”


    輕歌站在夜羽旁邊,她伸出手,一片楓葉落在手中,輕歌微笑著握緊手掌,楓葉在其手心間化為齏粉,自手指縫隙間流下。


    夜羽望著在空中飄灑著的楓葉齏粉,道:“我很期待你在族比上的表現。”


    “一個廢物,能有什麽表現?”輕歌轉頭,笑望著夜羽。


    “殺了一個夜清清興許是運氣好,但如果再加上一個夜水琴的話,就是實力了。”夜羽道:“我不知道為什麽一夜之間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不過我欣賞現在的你。”


    “逼入絕境後總會有些改變。”輕歌道。


    夜羽道:“也是,人就是這樣,不斷逆境中崩潰就在逆境中成長。”


    她抬頭,看向蒼穹,白雲似錦繡,藍天如洗,碧空浩浩,茫茫一色。


    “以前你被人欺負,你知道我心裏想的最多的是什麽嗎?”夜羽道。


    “是什麽?”輕歌來了興趣。


    “活該。”夜羽咧嘴,無聲的笑著。


    輕歌抿唇,沉默著,她斂眸垂眉望著腳下的土地,雜草叢生,不知名的小花被風吹的晃來晃去。


    “你知道你為什麽活該嗎?”


    夜羽看向輕歌,道:“你是誰啊,你是夜輕歌,你是夜家的嫡係三小姐,是爺爺寵之入骨的人,你有這樣強大的背景,卻活的連個奴才都不如,你說你活不活該?爺爺頭發全白了,那麽大的年紀,卻因為要保護你而沒有享受天倫之樂。”


    “我!”夜羽指向自己,聲音提高了不少,“夜雪、夜清清、夜水琴……哪個不是爺爺的孫女,哪個不如你?可爺爺從未正眼看過我們,你是他唯一的孫女,是他餘生要保護的人,而你夜輕歌,總是給他失望,讓他那麽大年紀的一個人疲憊不堪,所以我討厭你的懦弱。”


    “還有北月冥,我以前天天在想你是真傻還是真蠢,北月冥是誰,北月國最年輕的王爺,皇上最疼愛的皇子,是天之驕子,那樣驕傲的他會娶一個廢物嗎?還是個長相醜陋的廢物!”夜羽有些激動,“當然不會!現實就擺在眼前,你卻終日像條狗似得跟在他後邊,你知不知道,你簡直就是個笑話,北月國,上至皇孫貴族,下至普通百姓都在笑話你。”


    輕歌心底裏湧入一股悲戚之感,這並非是她的感覺,而是夜輕歌本尊遺留的執念。


    她心地善良,從未殺過一個人,做過一件壞事,恐怕最大的錯事就是對北月冥的感情。


    “你看那座屋子上的爬山虎。”


    夜羽指向對麵小樓,牆上是成片成片的爬山虎,“不論是人,還是植物,唯有向上爬,才能開出最美的景色。”


    “噗……”


    夜羽忽的吐出一口鮮血,她身子一顫,單膝跪在地上,滿臉痛苦的捂著胸口,臉色慘白。


    輕歌立即上前想要扶著她,她擺了擺手,搖了搖頭,自己扶著楓樹站了起來,道:“將死之人做什麽都是垂死掙紮的。”


    “你又何必自暴自棄……”


    輕歌想起那晚練武場上夜無痕的話,再看了看地上的一灘黑色鮮血,輕歌的心髒似乎抽搐了一下。


    “不是我自暴自棄。”


    夜羽無力的靠著楓樹而站,眼神空洞,“如果一個人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就算心性再好,也會害怕,頹廢,等待死之將至。”


    “回去吧,我比較喜歡一個人呆在這裏。”


    夜羽拿起碧玉笛,笛聲宛轉悠揚,悲戚,無奈。


    輕歌望著夜羽的側臉,眸光微閃,夜羽的唇上還沾有黑色的血,妖冶,瑰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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