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蒼與夜青天爭論真愛話題時,蕭如風默默放下酒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他轉頭,朝輕歌看去,微笑著。


    依稀記得鬥獸場初見無名的場景,她一句蕭兄博得了他的好感,幻殿測試驚豔天下,當俞長老說她就是夜輕歌時,他著實驚愣了很久。


    兩年,他如兄長般,看著她從泥濘裏爬起,爬上萬丈高樓。


    一路來,她被人辱過,欺過,羞過,罵過,卻不曾低下頭,驕傲麵對世道險惡,心狠手辣猶如蛇蠍,卻沒踐踏過心底僅存的善念。


    好在,如今龍飛蒼穹,鳳凰涅槃,受億萬子民朝拜。


    蕭如風臉上的笑愈發溫和。


    他心無大誌,與鍾愛古玩字畫的風流公子墨邪有著很大的不同,他是真正的透徹之人,無所欲,便無所求,隻是想在餘生守著蕭家,直到老死,黃土一抔。


    突地,蕭如風猛地轉過身,朝高牆看去。


    紅色衣角猶如旗幟般濃烈搖曳。


    殘影一閃而過,無聲的風呼嘯凜冽。


    “墨邪——”


    蕭如風嘴唇翕動,雙眼緊縮。


    “蕭少主淡泊名利,我敬你一杯。”歐陽澈提起酒,朝蕭如風敬去。


    “抱歉,失陪。”


    蕭如風放下酒杯,急衝衝地跑過大門,沿著牆外的軌道,朝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前麵,一道身影倉皇而逃。


    血色的顏彩,刺痛了蕭如風的眼。


    蕭如風迅猛若電,加快速度。


    兩人一跑一追,轉瞬便已出了城門,到了郊外。


    蕭如風額上溢出冷汗,他驀地停下,對著的那道身影大喊道:“墨邪,多年兄弟,有何要躲?”


    荒蕪山丘上,那骨瘦如柴的人兒身形頓住,僵硬。


    他回過頭,朝蕭如風看去,憔悴的臉慘白無比,雙眼無神,充斥著詭異之光。


    蕭如風雙眼放大,驚愣住,喃喃出聲,“這……這是怎麽回事?”


    當初玉樹臨風風華正茂的少年郎,怎落得如此模樣?


    墨邪自山丘上踉蹌走下。


    旁側,有馬車停下,一位書童走了下來,皺著臉擔心的看向墨邪,“公子,該回去了,不然毒效就得發作了。”


    “毒?什麽毒?”蕭如風滿臉怒容,驚駭的問。


    墨邪歎了口氣,在枯木上坐下,他若無其事般抬起雙手,環住後腦勺,抬起眸子,看向那皎潔月色,笑道:“落花毒。”


    翁!


    猶如五雷轟頂,震悚不已。


    蕭如風維持不了風度,腳步癲癇,雙手打顫,身體發涼,“落花毒?四星第一奇毒,怎麽會?”


    蕭如風盡可能的張大眼,雙眸頗為濕潤。


    “是誰下的毒?”蕭如風咬緊牙關。


    “閻家,應該還有秦家。”墨邪漫不經心的道,故作出一副隨心所欲的姿態。


    “閻家?”蕭如風眼皮猛地跳動一下。


    落花城三大頂尖守護世家之中,閻家排名第二,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世家底蘊渾厚,強者如雲,即便是傾盡四大帝國之力,也不一定能夠毀的了一個閻家。


    而這,才是落花城恐怖的地方。


    “你得罪了閻家嗎?”


    蕭如風皺著眉頭問,突地,雙眼閃光,縮起,“不對,你與閻家毫無瓜葛,是輕歌對不對?輕歌的娘親是閻家的女兒,當初為了與夜驚風在一起,甚至還與閻家恩斷義絕,可這麽多年閻家對輕歌不聞不問,為何會單單對你下毒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緣由?”


    “誰知道呢?”墨邪朝後倒去,虛眯起深陷的眼。


    蕭如風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萬分,見墨邪不上心,便怒道:“落花毒無藥可解,你就不擔心?”


    “擔心什麽?”墨邪笑道:“如風,你要信命,命不該絕,就不會死。”


    “可這落花毒……”


    “不要跟她說。”


    “誰……”


    聲音戛然而止,蕭如風眉頭宛若打了死結般狠狠蹙起,“為何?”


    墨邪扯了扯幹涸的唇,道:“她這一生,太坎坷了,沒過過什麽幸福的日子,與北月冥的婚約,以悲劇結尾,與梅卿塵的婚禮,無端惹人笑話,姬兄不錯,想來,她在今日會非常愉悅,別說出煞風景的話。”


    “這不是煞風景。”


    “你告訴她又如何?”墨邪問道:“她處境也艱難,告訴她,無非是多一個關心則亂的人。”


    “那你打算怎麽辦?”蕭如風知道墨邪就像是一頭倔牛,勸了幾句,便不再繼續。


    “日後,輕歌總會來落花城的,我在落花城為她鋪好路即可。”墨邪微笑道。


    “你都已經這個樣子,還能鋪什麽路?”蕭如風惱怒不已。


    “如風,你看不起我?”


    “不是,隻不過,就算你憐惜她,也得愛護自己的身體。”


    “一具空殼罷,生帶不來,死帶不去,何談愛護?”男子站了起來,徐徐清風自他周身遊過,袍擺生花,輕晃幾下。


    蕭如風看著墨邪的側臉輪廓,雙手微微攥緊了些,欲言又止。


    最終,他閉上眼。


    *


    夜府。


    姬月與東陵鱈從風花雪月聊到國家大事,洵洵儒雅,仿佛相見恨晚,惺惺相惜。


    啪——


    翕然,輕歌手掌微顫,白玉酒杯鬆落摔下,在地上碎裂一片,酒水朝四周溢去。


    “怎麽了?”姬月問。


    東陵鱈擔心的看著她。


    輕歌皺了皺眉,捂著胸口,而後搖了搖頭。


    適才那一瞬,仿佛有劇烈的心痛產生。


    隻是,為何呢?


    輕歌挑起眸子,朝院落的高牆看去,明月光下,牆邊的紅杏高高爬起,往牆外伸延。


    姬月大手一撈,摟住了她。


    東陵鱈見輕歌並未有異樣,便再次看向姬月,問道:“姬兄,你今晚就要離開,三年後才能回來?”


    姬月點頭,“時間過於緊迫,不然訂婚宴不會在今天舉行。”


    “你要去哪裏?”東陵鱈問。


    “妖域。”姬月勾唇。


    “你是妖域的人?”東陵鱈詫異。


    姬月頷首。


    東陵鱈垂眸,若有所思。


    姬月來自妖域,是絕對保密之事,姬月之所以對他如此坦然,是想告訴她,他信任他。


    這三年,他把她交給他。


    而這便是,男人之間的互動與羈絆。


    東陵鱈端起酒杯:“姬兄,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你且放心去即可,四星一切有我。”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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