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幽風徐徐。


    北鷹站定在原地,安靜聽著這個血一樣剛強的男人的過往。


    哪怕她已熟知。


    梁浮看了看她,苦笑一聲,無可奈何,道:“後來,我去了邊境,從最小的士兵做起,因我身子骨弱,當時也沒有說出世子的身份,便時常被人欺負,即便是還手,也打不過人家,在那裏,我頭一次感受到自己如此沒用,拋卻世子身份,我什麽都不是。


    之後,我用全身家當,請畫師繪了一張朝陽的畫,掛在床邊,每日睡不足兩個時辰,白天修煉靈氣,鍛煉肌肉,夜晚挑燈夜讀,專研用兵之道,布陣之法,懸梁刺股,有時熬不下去的時,就看看那張畫,想想她笑時的模樣,便總能堅持下去,屢試不敗。


    的確,我是愛她的,不然不會為了得到她的認可,而拚了命的去幹,短時間內,往上爬,身上全都是刀痕,千辛萬苦,我也覺得值了,甚至當我被敵軍追殺生死一線之前,我心裏的想的都是她。


    可遇見了你,就像是一種美麗的開始,措不及防,的確,你沒有過人的美貌,甚至性子比朝陽還要剛烈,但我就是想要與你這樣的人,度過餘生。”


    梁浮眼神炙熱,微微一笑。


    “你是在誇我嗎?”北鷹冷硬的臉上,終於浮上一抹笑。


    笑時,那薄情冷寒的瞳眸,仿佛是黑曜石般,熠熠生輝,璀璨炫目。


    梁浮牽起北鷹的手,十指相扣,一麵朝大寶殿走去,一麵道:“我是想告訴你,朝陽是遙不可及的星月,而你,才是一直陪在我身邊度過那些艱難歲月的人,是我負了她,是我不該許下承諾後又帶著心遠走他方,耽誤了她一年時光。”


    “如若你在邊境時,帝都城內來信說朝陽公主在等你凱旋而歸,你的眼裏還會容下我嗎?”北鷹問道。


    梁浮停下腳步,轉頭真摯的看著北鷹,道:“不會。”


    當初為了不利用世子的身份走上去,他斷絕了與府上的來往。


    一年裏,基本沒有收到過信,也沒有得到過殷涼刹的消息。


    可他比誰都清楚,若是殷涼刹回以他一個承諾,他的世界裏,絕不會有北鷹的存在,而梁浮也不打算欺騙北鷹。


    “那我應該感到慶幸嗎?”北鷹問,眸光微閃。


    這,才是她會選擇他的原因。


    真實勇敢,愛憎分明,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他光明磊落,贏在英勇,輸也豁然。


    “不,是我該慶幸。”梁浮道。


    他們再次上路,走進了大寶殿。


    輕歌看見梁浮時,黛眉一挑。


    兩人單膝跪下,行禮,“參見王上。”


    “起來吧。”輕歌淡淡的道。


    梁浮、北鷹一同站了起來,輕歌犀利冷銳的眼神遊走於二人身上,沉吟半刻,才道:“還有點時間,兩位好好準備一番,後日淩晨,與本王一同去玄月關。”


    “王上,末將有一事相求。”梁浮道。


    “且說。”


    “末將在邊境有數十萬精兵,可否帶五萬去玄月關參戰?”


    梁浮有板有眼的說,對於輕歌隻帶屠殺軍前去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在邊境待了一年,對自己的精兵相當熟悉,指揮起來也能得心應手。


    “可以。”輕歌道,“還有別的要求?”


    “沒了。”


    “坐吧。”


    太監搬來椅子,兩人坐了下來。


    婢女端來熱茶,倒上兩杯,茶煙嫋嫋,屋外的星空像是漩渦,將無數惡靈給吸了進去,永世不得超生。


    輕歌平靜的喝著茶,一雙眸子,清冷涼薄。


    門外,忽然響起一連竄沉穩有力且急躁的腳步聲,辛陰司、詹婕妤帶著兩列宮人,浩浩蕩蕩地走進了大寶殿。


    人未到,聲先至。


    尖銳的笑聲,刺破了夜的寧靜。


    辛陰司身披黑龍袍,龍行虎步走了進來,眼神如蛇蠍般看向輕歌,仰頭笑了幾聲,目光分別在沐七、北凰、東陵鱈身上掃過,而後定定的看向輕歌,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的道:“四國君王的會議,怎能沒有我西尋呢?”


    詹婕妤跟在辛陰司身後,雍容華貴,她輕咬下嘴唇,複雜的看了眼輕歌,而後低垂著腦袋,一聲不吭的。


    誰也不知,這位空洞奢華的皇後此刻正在想著什麽。


    輕歌冷冷的看著辛陰司。


    她傍晚來宮,有東陵鱈打掩護,不會驚動辛陰司,至於殷涼刹,是在來大寶殿之前遇上的,便跟她說了下要商議玄月關的事。


    當然,她絕不相信此事會是殷涼刹抖摟出去的。


    輕歌不動如山,眸光淡淡的看著大寶殿內的眾人。


    有內奸,是一定的。


    隻不過,這內奸是誰呢?


    除了主要人物外,隻有兩個太監,三個婢女,這五人,都是北凰最為重視的奴才,且都是秘密培養,故此,輕歌才沒有避嫌。


    北凰信的人,她也信。


    隻是——


    忽然間,輕歌似是看到了什麽,瞳眸一個緊縮,而後,笑了。


    她好像知道是誰了。


    辛陰司見輕歌對他熟視無睹,麵容湧上陰絕的笑,就連聲音,都陰測測了起來,他徑直走至輕歌跟前,雙手撐在桌上,俯下上半身,雙瞳如鷹隼般銳利的盯著輕歌看,兩人近在咫尺,“難不成,諸位商議的事情,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說話時,熱氣噴灑了輕歌一臉。


    輕歌笑靨如花,伸出手,扣住辛陰司的下頜骨,眼眸鋒銳,“西尋王真是會開玩笑,大寶殿一聚之事,本王早便派人通知了貴國王後,奈何,王後說你已經睡了。”


    辛陰司直起身體,轉頭看向詹婕妤,“王上說的,可是真的?”


    詹婕妤眸光瀲灩的看向輕歌,視線而後轉移至辛陰司身上,“的確有這麽一回事,隻是,臣妾見你這幾日頭痛症愈發厲害,天色又晚了,便想讓你早些歇息。”


    “那你剛剛怎麽不說?”辛陰司怒道,聲音拔高了幾分,驚走了殿外的鳥兒。


    詹婕妤咬了咬唇,道:“適才,臣妾不知皇上為何發怒,皇上急匆匆的帶著臣妾趕來大寶殿,等臣妾反應過來時,皇上已經先一步質問輕……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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