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歌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完全的放鬆,沒有戰鬥時候的緊張與激烈。


    夜傾城守在長廊外,望著輕歌緊閉的雙門,唇角勾起了笑。


    她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床底取出那把斷裂的伏羲琴。


    細嫩纖長的手指輕撫伏羲琴骨,夜傾城的神情上寫滿了濃濃的不舍。


    衝動之下,都會做出不可言喻的事來。


    譬如夜傾城。


    伏羲琴陪伴她征戰多年,她怎舍得丟棄。


    她這一生啊,早已與伏羲琴融為一體。失去了伏羲琴的她,便是斷了臂膀,再無資格證道天下。


    燭火幽幽,明明滅滅。


    夜傾城抱著伏羲琴走至桌前,把伏羲琴放在桌麵,試圖修複受損的伏羲琴。


    一晚上的時間到底是一無所獲,許是她修複琴骨的技術不夠好,興許是伏羲琴對她寒了心。


    夜傾城麵無表情,等到天亮,便把伏羲琴藏在床底,一個人坐在假山上,遙望著日出,眼底深處盡是迷茫。


    這一日,輕歌睡到了正午,醒來後喝了幾口粥便去主殿處理東洲事務,並且準備下午買地之事。


    “東帝,上午的時候,九界下了命令,讓魏伯立刻回到妖域。”柳煙兒道。


    輕歌看了眼傴僂著背站在旁側默不作聲的魏伯,微抿著唇部,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柳煙兒疑惑不解。


    “王妃,我不會給你造成麻煩了。”魏伯起身,深深一拜。


    便在魏伯即將跪下時,一簇簇寒煙如雲圍聚著魏伯,讓魏伯無法彎下腰。


    “魏伯不用擔心,九界奈何不了你,別忘了,我上頭有人。”輕歌嫣然而笑,明媚生輝。


    魏伯神情恍然,錯愕地望著輕歌,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麽。輕歌放下手中的狼毫筆,從主位上走下,扶著魏伯坐在桌前,為魏伯斟了一杯茶:“妖後早與姬王決裂,魏伯是姬王的人,又輔佐我一年。此刻回到妖域,隻怕是凶多吉少


    。妖域的情況我暫且不知,正因為如此,我絕不會讓魏伯以身冒險。魏伯留在我身邊即可,至於九界那邊,我是要去一趟。”


    “老奴隻怕九界會怪罪於王妃。”魏伯潸然淚下。


    輕歌輕拍魏伯的脊背:“魏伯放心即可,不會有事的。魏伯可得好好拾掇一下,下午陪我去一趟南洲買地。”


    “是!”魏伯止不住地站起來,雙手抱拳,嗓音中氣十足,宛如傍晚的洪鍾敲響。


    “……”“東帝,鍾林山、天啟海、四部沒有任何的消息,若他們不來人,我們前去南洲買地,豈非是給人送錢,就算立了字據,沒有獨立之地的見證人,也是無處說理的。”梁蕭


    急道:“燕家主這些人,真是老奸巨猾,以防萬一,特地把時間定在了今日。如此一來,如何能請到二王一殿。”


    “燕公子,你要去南洲嗎?”輕歌忽視了梁蕭的話,抬眸看向了椅上坐著的燕留芳。


    燕留芳頷首點頭:“我會與東帝一同前去。”


    “好,下午與我同行去東洲的人,不用太多,魏伯算是一個,剩下的便是燕公子和玄姬。”輕歌敲定了名單。


    梁蕭一臉受傷:“東帝,你不帶我去嗎?”


    “不帶。”輕歌冷著臉道。


    梁蕭這家夥,沒個正經,有點什麽事就拿出小本本出來記賬。


    梁蕭淚眼汪汪,可憐兮兮地望著輕歌。


    輕歌目不斜視,麵色淡漠,眸光冷淡至極。


    “歌兒,雪女和九辭樓主在身邊,會安全一些。”柳煙兒急道。


    “不行。”輕歌搖搖頭。


    她不知青蓮人何時動手,若是神主借助青蓮先發製人,就不好辦了。


    下午,陽光濃烈炙熱,驅散了秋的寒,死亡領域難得出現一派生機勃勃之景。


    輕歌率領魏伯三人,依次走上飛行魔獸,前往南洲談荒地之事。


    飛行魔獸撲閃著巨大的翅膀,一飛萬裏,騰雲駕霧,掠於九天之上。


    灼熱的日頭,好似觸手可及,金燦燦的光映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葉玄姬側目,小心翼翼地望著輕歌。


    比之四洲朝比時,眼前女子的君王之氣,更是渾然天成。


    “東帝,聽說此次交談,宗府大護法葉青衣也會在。”葉玄姬道。


    “不怕。”輕歌盤腿坐下,抓緊修煉。


    她現在才是一宗幻靈師,要想去往九界及以上的位麵,至少也要是本源境。


    葉玄姬眸光微閃,欲言又止。


    “東帝,你相信我嗎?”燕留芳突然地問道。


    葉玄姬和魏伯俱都莫名地望著燕留芳,輕歌背對著燕留芳,聞言,微微一笑,回眸看去:“燕公子,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燕留芳雙手抱拳:“在下願為東帝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葉玄姬皺著眉:“留芳,你是南洲燕府的少主,你不能這樣。”


    “良木擇禽而棲,賢臣擇主而事,玄姬,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如你所說,有朝一日,夜主天域,我隻求南洲安好。我和你是一樣的心。”燕留芳溫雅地道。


    葉玄姬美眸微微睜大,詫然地望著燕留芳,凝視許久,倒是笑出了聲。


    魏伯心生好奇。


    葉玄姬、燕留芳都是南洲年輕一輩當中的翹楚,即便靠著家族,都有著錦繡前程。、


    究竟是怎樣的動力,讓他們放下了眼前的一切,違背了宗府的法規,跟隨東帝開拓疆土?


    魏伯再看向輕歌,紅衣如火,沉心修煉的女子,側臉處殷紅的疤痕格外醒目,亦添了幾分妖冶之感。


    她便是這樣一個忙碌的人,處理國事,家事,哪怕在空閑時也要馬不停蹄的修煉。


    這世間有太多安於現狀的人,安逸的生活磨去了他們的棱角,和平的年代讓他們碌碌無為,甘於平庸。


    魏伯慈祥和藹的笑了。


    此生追隨王妃,老奴不悔。


    原來,到了他這個年紀,也能和年輕人一樣熱血沸騰,盡談皇圖霸業。


    飛行魔獸以極快的速度劃過天際,在長空之中留下了雪白的痕跡,那是飛行的軌道。


    白的雲與藍的天之間,壯麗的山河鋪展開來,盡顯人間的美。


    遙遙無邊的南洲荒地之上,有一隻巨大的飛行魔獸俯衝而下。


    即便飛行魔獸下降的速度猶如疾風,卻能保持脊背平穩,羽翼亦能護住座上的諸人,以至於他們不受到風力的衝擊。


    “東帝果真名不虛傳,如此的準點。”燕家主一身青色蟒袍,大笑幾聲,帶著天山宗主和王家主迎來。


    在遠處的閣樓,神主背對著窗戶,飲著香茶。


    他始終不放心這一次的南洲賣地交易,總要親自前來看看才行。


    當然,以神主的驕傲,自然不會現身在眾人麵前。


    輕歌自飛行魔獸的脊背躍下,落落大方,好不膽怯:“燕家主亦是人中龍鳳,今日一見,這龍虎精神,真是在晚輩膜拜。”


    燕家主詫異:“東帝就帶了這幾個人來?”


    天山宗主和王府家主王運河都詫異了。


    東帝一共就帶了三個人前來,其中還有兩個是南洲的本地人,與孤身前來有什麽區別?


    南洲到底是神主的土地,東帝與神主撕破臉後,竟敢這樣來南洲!


    “父親。”燕留芳從空間寶物裏取出輪椅,葉玄姬扶著他坐在了輪椅上。


    他的腿部傷勢,還沒完全愈合。


    燕家主看見燕留芳,冷著臉喝道:“你這逆子,是去了何處?”旋即,燕家主宛如變臉般,麵頰上堆滿了笑,望向輕歌,略帶歉意地道:“東帝啊,我這不孝子,就喜歡到處亂跑,腿都被打斷了一雙,還總是想方設法的往外跑。倒是辛


    苦東帝把他送了回來,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恩謝東帝。”


    輕歌抿唇不語,微微而笑。


    燕家主的這一番話,刻意疏離燕留芳與她的關係。


    輕歌抬起雙眸,望了眼遠處的閣樓,了然於心。


    神主倒是越來越謹慎了。


    “燕公子腿腳不便,傷勢未愈,還是在家休養比較好,我東洲水土到底是不養人。”輕歌輕笑道。


    燕家主微眯起了雙眼,冷冷地望著朝自己走來的葉玄姬。


    葉玄姬彎腰拱手:“南洲葉府葉玄姬,拜見家主。”


    燕家主眸底閃過一道危險之色。


    葉玄姬不惜跟南洲脫離關係也要追隨東帝,實在是滑稽。而這幾日的時間,葉青衣煽風點火,添油加醋,以至於燕家主認為,燕留芳執著於東帝,便是因為葉玄姬。


    葉玄姬不僅自己著了魔,還要帶著燕留芳一同去東洲,此事惹怒了神主,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燕留芳到底是他的兒子,就算做了錯事,他也會原諒。


    可葉玄姬就不同了,燕家的父親,怎會去心疼別家的女兒?“玄姬啊,你父親得知你要與家族脫離關係,整日愁容滿麵,你母親更是要哭瞎了雙眼,他們時常來找我哭訴,我身為南洲之尊,怎允許這樣離經叛道大逆不道的事出現?


    你自小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算是你半個父親,理當管教你。”


    燕家主說至後麵,怒目直視,威嚴散開,右手高高舉起,氳滿幻靈力的一掌,狠狠打向了葉玄姬的臉。


    葉玄姬雖不是燕家主的對手,卻有實力躲掉這一掌。


    但是,她站著一動不動,寧願為砧板上的魚肉,情願挨打,也不肯奪去。


    興許,這便是葉玄姬的一身傲氣罷。


    “爹!”燕留芳焦急萬分,擔憂不已。


    眼見著那一掌即將落下,一隻皓腕覆著血色袖衫的小手,自斜叉裏伸來,看似無力,卻是牢牢地抓住了燕家主的手。


    燕家主手掌距離葉玄姬的麵頰,非常的近,葉玄姬甚至能夠感受到那隻手帶來的強烈掌風。


    燕家主猛地轉頭看向了輕歌,微眯起陰鷙的眸:“東帝?”


    “燕家主,我們是來交談荒地之事,動粗可就不好看了。”輕歌清雅如斯,眉角眼梢皆帶著淡如春風般的笑意,舉手抬足是渾然天成的雍容貴氣。


    燕家主笑道:“這清官難斷家務事,我知道,玄姬誓死效忠你東帝,但是身為她半個父親,麵對她的不孝行為,也是有理由教訓一下她的。”


    輕歌始終沒有鬆開燕家主的手,燕家主用足力道想掙脫掉輕歌的桎梏,卻是發現,紋絲不動。


    燕家主深感詫異,內心深處甚至衍生出陣陣寒意與恐懼。


    他轉過頭,仔細地望著女子的側臉,那一道血色的疤尤為明顯。


    輕歌依舊是笑著的,溫柔的,優雅的,眉目之間沒有絲毫的怒氣。當她看向燕家主與之對視時,美眸暗閃殺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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