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玄冥軒前輩們的到來,東陵鱈原是無望而落寞。


    有姬月在旁側嘮嗑,東陵鱈倒是變得自在了許多。


    東陵鱈側過頭看向青蓮東邊的方向,寂夜,點點星辰光,幽風微涼,一座雕塑屹立月下。


    “他們說,那是他們信仰的王……”東陵鱈無奈地說。


    那是一座非常高大的雕塑,沒有盔甲,隻著輕盈的青衫,如雲煙般立在夜裏,卻好似將軍和門神,守護著世世代代的族人們。


    三鼎一戰結束後,千族為了紀念偉大的青蓮王,用時十年,建造出這座雕塑。


    每一日都有許多族人前去祭拜,祈禱,可從未有人來到東陵鱈麵前說一句感謝的話。


    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那裏,可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他們的青蓮王,大概僅僅隻是那雕塑而已吧。


    沒有人能夠接受不完美的東陵鱈,他們麻痹自己,從未把今日的東陵鱈,當成那個拯救天下的神。


    東陵鱈的眼神裏充滿了疑惑,他幹淨的像是亂世裏的海棠花,從根莖到花瓣,都沒有半點兒塵埃。


    猶如古井的眸底深處,還有在深淵裏掙紮的痛苦。


    姬月的手肘搭在東陵鱈的肩上,循著東陵鱈溫柔的眸光一同看向了遠方的雕塑。


    凝望了許久,姬月再打量觀察了東陵鱈好半天,才皺著眉說:“小東陵,你是不是胖了?”


    呃……


    東陵鱈的感傷悲哀驟然止住,一臉呆滯地望著姬月。


    姬月看了看雕塑,又回過頭來看看東陵鱈,點點頭,肯定地說:“你真的胖了,這臉上都有肉了,可見日子越來越好了。”


    東陵鱈嘴角瘋狂抽搐了幾下,有些無語地看著姬月,他正傷秋悲春多愁善感,姬月一句你胖了,就讓東陵鱈哭笑不得,心內的陰雲亦是煙消雲散。


    姬月揉了揉東陵鱈的發,“開心點兒,別跟奔喪一樣黑著張臉……”


    東陵鱈往後退了數步,躲開了姬月的手爪子。


    他再怎麽說也是青蓮一族高高在上的王,怎允許一個侯爺這般揉發,實在是放肆,有辱尊嚴。


    東陵鱈掏出一麵小鏡子整理了下發,又拍了拍臉。


    “一個大男人,這般自戀?”姬月嘲諷地說。


    “你不懂,我要時時刻刻在血魔姑娘麵前,保持我的英俊。”東陵鱈道。


    姬月:“……”聞言,姬月的下巴都要掉落在地了。


    真如墨邪雖說,歲月這把殺豬刀,已經把東陵鱈打磨成一匹狼了。


    姬月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東陵鱈,輕哼:“東陵兄可知,朋友妻,不可欺。”


    “小侯爺,你這個兄弟本王交定了,你的妻子,便是本王的妻子,你的兒子,也是本王的兒子。”東陵鱈笑眯眯地道。


    姬月氣結。


    他可算明白了,老實人奸詐起來,那就是比狐狸還要可怕的存在。


    姬月雙手環胸,撇過臉看向其他的地方,不再和東陵鱈談人生理想了。


    總有一天,他會被東陵鱈氣死來,偏偏還打不得罵不得,真是憋屈的很。


    而姬月精神世界裏的老怪物,永遠都無法理解,明明是情敵的兩個人,為何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側,玄冥軒人已經著手調查此事了。


    姬月眯起眸子看著五位玄冥軒者,就連那個實力最低的看軒人都是煉魂境起步,更別談其他幾位玄冥大師了。


    看來,玄冥軒內才是臥虎藏龍的地方,而這,是青蓮最後的底蘊。


    “東陵,你想不想當王?”姬月問道。


    東陵鱈恍然。


    “我要想清楚,也要時刻明白自己在做什麽,若你為青蓮王,你就得當好這個王,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姬月道。東陵鱈看著遠處的玄冥大師們,沉默許久,望向姬月,微微一笑:“已經在這個位置上了,若被廢掉,我亦不知天地間是否還有容身之地。而即便想為王,現在危難當頭,


    已然無計可施,隻能聽天由命了。我亦知道,比起萬年前的自己,現在的我糟糕透了。”姬月的目光自然攝政王和夜歌身上掠過,旋即邪佞而笑,斜靠在東陵鱈的身上,輕聲說:“還沒到最後,你就放棄了嗎?東陵,答應我,從今往後,一心成王,別無他想。


    你要告訴你的族人,告訴這千世的修煉者們,比起那座雕塑,你才是更能依靠的王。”


    東陵鱈沉了沉眸,不言。


    姬月繼而道:“你是不是覺得,現在的自己,靈魂早已支離破碎,沒有完整記憶的你,就像丟失了身體裏最重要的部分,在沒有拚湊成功前,你便無法竭盡全力?”


    姬月的話一針見血,東陵鱈的心髒輕微地顫動。


    東陵鱈駭然地看向了姬月,猛地吞咽口水,旋即看向了別處,眼中泛起了水霧光澤。


    是啊,東陵鱈從來沒有把重心放在青蓮王位上,他明明是一個聰明的人,可他的心思都在尋找被遺忘了的自己。


    他想知道,那座山上的少女是誰,還想知道,為何獨愛發黴了的梨花酥……


    太多太多的未解之謎,讓他無法安靜下來。


    他永遠都是破碎的,而破碎的他,如何為天下人的王呢?


    這份責任,這份使命和榮耀感,他承擔不起,亦不想承擔。


    “東陵鱈,你從來都是完整的,你沒有丟失遺忘任何的東西和人,重要的人都在你身邊。你現在,得背負好你的責任和使命。”姬月道。


    東陵鱈眸光微閃,從未有人與他說過,他是完整的……


    “我可以娶你妻子嗎?”東陵鱈天真無辜地看著姬月,眼巴巴地說。


    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還帶著幾分理直氣壯,叫姬月目瞪口呆。


    姬月俊美而笑:“青蓮王,我覺得,你還是回試煉之地吧。”


    東陵鱈更加委屈了,“還說是好兄弟,都是騙人的鬼話。”


    姬月額上青筋暴起,眉梢微微抖動,強忍著怒氣,一直告誡自己:這是青蓮王,打不得,不能打……


    “閉嘴吧你。”姬月凶道。


    “我要告知血魔姑娘,你凶本王!”東陵鱈輕哼。


    姬月懷念墨邪了,至少墨邪不會來陰的。


    偏生做了壞事,還一臉無辜樣。


    這種事,普天之下恐怕也就隻有東陵鱈能做得出來了。


    姬月恨不得給自己來一巴掌,叫他沒什麽事裝舍己為人的大英雄,就不該把東陵鱈給救出來,應該看著東陵鱈自生自滅才好。


    姬月磨了磨牙的,眼神愈發的凶。


    東陵鱈無辜地看著他,這眼神更叫姬月發怒了。


    堂堂青蓮王,八尺男兒,動不動就裝可憐?


    惡心巴拉的。


    姬月雙手環胸冷哼一聲,不再搭理東陵鱈。


    “姬兄弟?”東陵鱈試探性的開口。


    姬月冷笑,不理會他,誰跟你哥倆好呢?


    “小侯爺真是小氣,本王的東西都能與你共享,你卻不肯與本王共享,真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說至最後,東陵鱈感到失望般,又歎了口氣。


    姬月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姬月怒得幾乎要去跟東陵鱈大打一架。


    東陵鱈共享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而他,要共享妻子?


    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沒門!


    東陵鱈看著姬月,試探性弱弱地開口還要說什麽,姬月一個眼神瞪過來低聲喝道:“閉嘴。”


    登時,東陵鱈噤若寒蟬,還是心有不甘,眼珠子轉了轉,愈發的哀怨。姬月對東陵鱈的眼睛嫌棄死了,當年在四星,就是那憂鬱無辜的眼神,讓他媳婦兒心疼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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