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無邊無際,倒映著一輪月。


    海麵的粼粼月光,如夢似幻,少年乘坐輪椅,緩緩靠近。


    對於夜無痕能夠一眼說出他的身份,並不意外。


    武道協會有一位奇才,自幼被親生母親打斷了雙腿,但他從三歲就能領悟術法,小小年紀,就是武道協會的泰山北鬥。


    聽聞少年鮮少露麵,但生得幹淨,可惜幼年時遭受虐待,灌下毒酒,以至於身子常年不好,看起來病懨懨的。


    神通空間術,亦是三千術法之一,能夠修習的人很少,這也是沈清蕭最聞名於世的一道術法。


    終於,輪椅停下來了,他就在海麵,明月的光芒在他身後,即便覆在大海的陰影之中,亦有清秀幹淨的出塵氣質。


    “你的詩詞,很好。”他說。


    輕歌半眯起眸子,不言,靜靜等待。


    沈清蕭屏蔽掉所有的弟子,獨獨將她召喚進神通術法空間內,所為何事?


    她能夠感受到,沈清蕭很強大,有一種深不可測的力量。而沈清蕭的真實年齡,不過二十三。她曾以為自己天賦絕佳,再加上辛勤努力,放眼年輕一輩,縱使在三千世,也能笑傲群雄!如今見到沈清蕭,輕歌才知如她這般的天


    才,人世間數不勝數。


    沈清蕭看向了遠處的寰宇,輕聲說:“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輕歌瞳眸驟然緊縮。


    這首詞……


    不屬於這個時代!


    “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他低聲吟詞。


    輕歌的身體更加冰冷,如同深陷萬丈寒潭。


    神州大地北固樓,長江水,曹劉主公,孫仲謀,俱不是這個時代的!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九嶷山上白雲飛,帝子乘風下翠微。”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我都很喜歡,你呢?”


    沈清蕭微笑地看著她,眉眼之間毫無敵意,像是高山流水覓知音。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輕歌言簡意賅,開門見山,她的話雖是疑問句,但卻問得如此肯定!


    “你是嗎?”沈清蕭反問。


    輕歌沉默不語。


    這些年來,她遇到過許許多多的敵人,不論多麽的強悍,都不曾懼怕過。


    而一個沈清蕭的出現,打破了她的認知。


    原來,在這個時代,還有著和她一樣的人、


    “姬王妃,初次見麵,你好,我叫沈清蕭。”沈清蕭嗓音溫潤,緩聲說道:“我等你很久了。”


    “你想做什麽?”輕歌反問。“我從不相信,一個人會發生如此巨大的改變,人的本性是早已注定的,而你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你已經不是你了。”沈清蕭道:“你的人生我全都知曉,但我還需要你


    的證實,不過今日你在海前吟詩,就證實了我的想法。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知道,你就是姬王妃。”


    “我以為你生病了,卻沒想到,連藥王都願意為你掩蓋事情,你化名夜無痕,就是為了修煉去長生。”


    “是嗎?”


    沈清蕭給人的感覺,像是清涼的秋風。


    他很幹淨,幹淨到出淤泥而不染,他看人的眼神,帶著真誠和笑意。


    讓人不禁懷疑,即便敵人將他大卸八塊,他亦會笑入墳塚上黃泉!


    輕歌依舊不語。


    沈清蕭自言自語般,再次說道:“我也是五年前來到三千世的,出事之事,我駕車前往鳳山,不料遇到山體滑坡,粉身碎骨。”


    輕歌眼底波瀾四起,一向鎮定的她,此刻情緒激動。


    她終究是孤獨的,即便她隨遇而安,但她心中有一個時間,像夢一樣不存在。


    而現在有一個人告訴她,做了同樣的夢,在同一個地方死去,又在同一個時代新生。


    這種微妙而奇妙的感覺,難以言喻。


    她隻盯著沈清蕭看,聆聽少年接下來的話。


    “那時,我的腿已經斷了,是被這具身體的母親砸斷的,而他的父親,正給他灌了毒酒。真是糟糕的情況。”


    “好在我機遇不錯,遇見了武道協會的仇爺爺。”


    “我始終相信,這個時代還有和我一樣的人,我四處去尋,隻找到了你。你發生變化的時間,和我太吻合了。”


    “……”


    鳳山。


    千年玉。


    輕歌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是前去鳳山尋找幽靈玉時,遭遇的山體滑坡。


    就算她有厲害的本事,在那個世界,也躲不過自然災難。


    “你想回去?”輕歌問道。


    “你不想嗎?”沈清蕭反問。


    “我不想。”


    “如果有一天,命運讓你回去呢。”


    “那我能夠找到回來的路,我有親人,有丈夫,有朋友,那個世界的我一無所有。”


    “但那才是你的家。”沈清蕭說。


    “你錯了。”輕歌目光有神,宛如火炬,一字一字堅定地說道:“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冷冰冰的地方,倒不如棺材墳墓,你說是嗎?”


    沈清蕭久久不語。


    “沈公子,我很高興,能遇見你,但也僅限於此,或許我們夙願不同,大道不同,終不是一路人。”輕歌理智地說。


    沈清蕭淺淺一笑:“你錯了,我們是同一類人,我們都很孤獨,在這個無端的世界,血腥的時代。”


    “或許,你更有興趣知道一件事。”沈清蕭再道。


    “什麽事?”輕歌變得警惕。


    “我是神罰之人。”沈清蕭說:“我被神詛咒了,但你好像,已經沒有神罰的跡象了。真奇怪呢。”


    輕歌皺眉。


    邪印隻有一枚,在她這裏。她的神罰是因邪印,那沈清蕭的神罰又是因為什麽?


    “你在好奇,是嗎?”沈清蕭問:“你很好奇,為什麽我們都會有神罰,而你又沒了。是因為,你是被神詛咒的人,而我是被詛咒的神,這是本質的差別。”


    被詛咒的神……


    被神詛咒的人……


    原來,這才是神罰的差異所在。


    但是,為什麽?


    為什麽會是這樣?輕歌腦海內一團漿糊,始終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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