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自飛嘴角一扁,眼淚便奪眶而出,帶著哭腔道:“大叔,我真的不會殺人!”


    說罷拔腿便跑,跑了幾步又折了回來,抱起地上的幾根幹柴,頭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顯然他被店掌櫃責罵得多了,即使心中害怕已極,也不敢空手而歸。


    他腋下夾著鐵劍,雙手抱著木柴,低著頭隻顧跑,忽然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正是那個中年男人。


    這一驚非同小可,渾身一軟,差點癱倒在地,腋下的鐵劍和懷裏的木柴全部掉了地,他也顧不得撿,調轉頭又往山上跑,剛跑回那片空地,又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還是那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手拿著酒葫蘆湊在嘴邊喝著,一手提著那把鐵劍,道:“來,殺了我,殺了我你就是個男子漢了!”


    任自飛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連連磕頭,一邊道:“大叔,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中年男人一聲斷喝:“不要哭,站起來!懦夫,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隨便跪拜他人?”


    任自飛隻得勉強止住哭,掙紮著站起來,渾身已抖作一團,中年男人將鐵劍倒轉,劍柄朝向任自飛,道:“來,拿起你的寶劍刺向我!”


    任自飛雙手顫抖地接過鐵劍,絕望的眼睛望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喝了口酒,拍拍胸口道:“來,朝這兒刺!你不殺我,我便殺你!”


    宋於心和胡改邪從村長顧一方的府裏出來,夕陽將沉未沉,慵懶地掛在西方的山腰,將整個神仙驛渲染成一片血色。


    兩人和顧一方、任士法以及當地的幾個長者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個好計策,不過是暫且不要與神魁發生正麵衝突,宋於心和胡改邪速回喜鵲山,將此事稟明掌門師叔再做定奪,一麵打聽石匠師傅邱留的後人,看能否找到那張牌坊建造圖,以使神仙驛重振雄風。


    二人背著長劍走在主街上,麵色凝重,胡改邪雙手袖著,宋於心一手拿著任自飛送給黎原生的那把板斧,在另一隻手的掌心裏敲打著,顯得有些焦慮。


    胡改邪道:“你還拿著那把破斧子幹什麽?扔了算了!”


    宋於心苦笑一下,沒答言。


    二人即到村口,遠遠望見地麵上的血跡還未清理,仍有不少村民聚在那裏,一個個臉色悲戚。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抱著一塊石塊,用手從上麵清理著粘在上麵的血肉,一邊哭喊道:“我的兒啊,你好歹給娘留個全屍啊!”


    宋於心哽咽了一下,忽然站住了。


    胡改邪問道:“怎麽了?”


    宋於心道:“別過去了,咱們走吧。”


    胡改邪收緊下巴,歎口氣,點點頭。


    當下二人施展飛行術,就地起飛,竄向高空,當村民們抬頭看時,卻隻看見高空中有兩個帶著光影的明點,像兩枚流星。


    片刻間,二人飛到一片山林的上空,胡改邪無意向下一瞥,臉色大變,喊聲“收”,在空中紮穩身形。


    宋於心發現不對,折回來也紮穩身形,問道:“六師兄怎麽了?”


    胡改邪向下一指,道:“那二人莫不是神魁和任自飛嗎?看樣子神魁又要行凶,簡直喪心病狂!”


    宋於心皺了一下眉頭,咬了咬牙,道:“六師兄,事情緊急,顧不了那麽多了,我們走吧!我倆下去,必死無疑,無人回去傳信,神仙驛危矣!”


    胡改邪道:“此地還有其他門派的人在,他們自會回去傳信的。”


    宋於心道:“可他們並不知我倆已遭不測,錯過先機,死的就不隻是那小孩了!”


    此時,下麵的中年男人已將鐵劍奪回,劍尖指著任自飛的咽喉,任自飛背靠著一棵大樹而立,哭喊之聲傳到空中來。


    胡改邪大怒,道:“若不替天行道,即使成仙,亦有何用?你自回去,我下去救人!”


    身形一動,向下掠去,宋於心無奈,隻得跟著掠下。


    二人身在半空,長劍已出鞘,待到劍氣可及的距離,齊發一聲喊,兩道青芒斜刺而下。


    下麵的中年男人覺得空中有異動,倒退兩步,鐵劍憑空一劃,劃出一道月牙形狀的光影,和那兩道青芒迎頭撞上,那兩道青芒瞬間飄散。


    半空中的宋於心和胡改邪隻覺得胸口一窒,身形不穩,控製不住,一頭栽到地上,所幸不算太高,身上擦破幾處皮,並未傷筋動骨,隻是被那月牙光影的反彈之力撞得口吐鮮血。


    二人掙紮著站起,擦了把臉上的血,宋於心向中年男人道:“閣下是修為一等的前輩高手,何必要為難一個小孩呢?”


    中年男人嘿嘿一笑,道:“逆我者死,誰也不例外!”


    宋於心道:“不知他如何冒犯了前輩,以至前輩動此雷霆之怒?”


    中年男人大手一甩,鐵劍飛到任自飛的腳下,紮在泥土中,搖晃不止,任自飛早嚇得魂飛魄散,身體順著大樹軟軟地癱倒在地,目光癡呆地望著三人。


    中年男人道:“哼哼,前輩?你們所謂的正道中人不是個個寧死不屈嗎?怎麽會稱呼我這個魔頭為前輩?”


    宋於心咽了口血水,改口道:“閣下既然自稱魔頭,莫非是死神殿的殿主神魁當麵嗎?”


    中年男人道:“我便是神魁,你二人半路殺出,是要充當英雄嗎?”


    宋於心道:“知我二人非你對手,但你若想在我們眼皮底下行凶作惡,卻是不能。”


    胡改邪道:“休與他廢話,就算死了,也不要給魔道中人好顏色看!”


    神魁仰天大笑一陣,冷冷地道:“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宋於心和胡改邪已然先動,兩柄長劍脫手飛出,一上一下,直刺神魁,其速疾如閃電。


    神魁長嘯一聲,袍袖輕拂,兩柄長劍便當啷落地,宋胡二人急忙隔空取回長劍,未及使出下一招,隻見神魁伸出食指在空中畫了個光圈,再拍出一掌,光圈便向二人飛去。


    光圈發出的耀眼光芒讓二人收不住心神,旋即一股強大的力量壓了過來,便如泰山壓頂,又如被凍結在冰層裏,手腳竟然動彈不得。


    那股力量越來越大,二人支撐不住,雙雙跪倒在地,而那股力量仍在不停地施壓,二人隻覺腦袋即要迸裂,滿眼全是白光,滿耳全是嗡嗡地亂響,仿佛與世隔絕。


    而在任自飛這邊看來,那道光圈飛到半途,便化作一口透明的巨鍾,從空中落下,轟然一聲,把二人罩在了裏麵。


    他能看到二人,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音,隻見二人跪在透明鍾裏,身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扭曲變形,臉也抽搐得猙獰可怖,太陽穴深陷,兩隻眼睛似乎要被擠出來,口鼻中鮮血直流。


    神誌有些不清的任自飛忽然想到,此二人是喜鵲山上修行的弟子,是正道中人,且是為了救自己遭此大難,一時惡向膽邊生,大聲叫道:“你住手吧,我答應你!”


    勇氣給了他力量,猛地站起來,從地上撥出鐵劍,嗚哇亂叫著衝向神魁,神魁急轉身,悠然一笑,不躲不劈,也不招架,鐵劍便深深地刺進了他的小腹,一股鮮血激射而出,噴了任自飛滿身滿臉。


    神魁泄了法力,透明巨鍾消散,宋於心和胡改邪得脫,軟軟地跌倒在地,發著痛苦的呻吟。


    神魁兀自站著,提起酒葫蘆,仰起頭往嘴裏倒了一氣,抬起衣襟擦擦嘴,笑道:“好小子,有種,再來一劍,一劍死不透。”


    受到血腥味刺激的任自飛,惡念陡生,神誌幾近崩潰,嘴裏歇斯底裏地亂叫著,撥出鐵劍,又刺了進去,一連刺了七八劍,已把神魁的腹部刺成一堆爛肉,血流了滿地。


    神魁的嘴上也出了血,嘿嘿一笑,道:“有種,有前途……”


    說著身體向後倒地。


    最後那一笑,還有幾分憨態,仿佛死得很是心滿意足。


    或許,人之將死,便會回歸本真。


    任自飛已是筋疲力盡,也向後倒去。


    宋胡二人本以為此番必死無疑,沒想到身上忽覺一鬆,那股無形的壓力莫名消散,二人意識尚存,知道自己沒死,但內傷嚴重,身體倒地,一時站不起來,勉力抬起眼皮,卻看到難以置信的一幕:瘦小的任自飛,竟然用那把平平無奇的鐵劍,在不可一世的神魁的肚皮上,刺了七八個透明窟窿。


    夜幕降臨,一輪圓月升上天空,涼風襲來,吹散了空氣中的血腥之氣。


    宋胡二人調息了一會兒,體力恢複了些,相互攙扶著站起來,先去驗看了神魁的屍身,已無呼吸,二人心下大慰,相視一笑,又過去扶起仰麵平躺在地上的任自飛,隻見他目光癡呆,月光下的臉龐白得像窗紙。


    宋於心伸手搭了搭他的手腕,道:“脈相正常,無大礙,隻是驚嚇過度,休息休息便好。”


    任自飛忽然喃喃地道:“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宋於心搖了搖他的肩膀,激動地道:“不,你沒殺人,你救了人,拯救了天下蒼生,你是七大正派的功臣,是全天下的功臣!”


    胡改邪道:“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掌門人了,還是七大派同盟的盟主,哈哈……”


    他大概想到一個毫無道法的十二歲孩子,將要統領天下正派,頗覺滑稽,便放聲大笑起來,宋於心也跟著大笑起來,笑聲在夜空中蕩著回音,傳向天際。


    二人笑罷,宋於心道:“六師兄,你我再辛苦一下,把這廝的屍休埋了吧。”


    胡改邪恨恨地道:“埋他做甚?被野狼吃了才大快人心呢!他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今日也教他嚐嚐暴屍荒野的滋味。”


    宋於心道:“不管怎麽說,神魁生前也是個名滿天下的人物,我們喜鵲門向來視敵為友,若師父和掌門師叔知道我們棄他的屍首於不顧,必會責罰我們。”


    胡改邪無奈地噢了一聲,道:“好吧。”


    宋於心向任自飛道:“小兄弟,你去樹下稍息片刻,待我二人忙完,我們便帶你去喜鵲山,你不是一直想拜入我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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