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再壞,總有人能在壞透了的環境裏找到機遇。


    邢狀元就是這麽一個人。


    滿朝文武都在抱怨大皇子殿下近來在南直隸的所作所為。


    他卻洋洋灑灑寫了一篇萬字長文闡述官紳一體納糧為萬民為天下的好處,給李昭歌功頌德,更讚揚當今陛下之雄才偉略,稱其為比肩唐宗宋祖的聖君。


    皇帝看了翰林院狀元公獻上的文章高興的不行,直接叫內閣報房緊急加印一期邸報,稍稍精簡了一下邢狀元的文章,刊印上去發往全國。


    好多人大罵邢尚謙諂媚君上,士林敗類。


    邢尚謙根本不在乎。


    皇帝找他去說話。


    見到皇帝後,邢狀元立刻就表達了自己願意勸說邢家族長配合大皇子殿下的行動,歸還家族所收受小民投獻的土地,並補交近五年的糧稅。除此以外,他還要回家鄉勸說家族族長分宗!


    皇帝聽說邢狀元願意回家勸說家裏族長讓家族分宗可高興壞了。


    地方的基層治理一向都是大難題。


    皇帝也最討厭聚成一團的大家族。


    在地方上,大宗族的影響力要遠遠高於皇權,甚至皇帝都要借助宗族的力量才能控製好一個地方。


    若是可以分割大家族,化大為小,就算不能完全化解,即使可以在一定程度的削弱宗族在地方上的影響力,皇權在地方上的控製力就能得以加強。


    邢尚謙還表示,若是邢家族長不願意分宗,他就自己帶著妻兒率先分家出來。


    至於分家出來做什麽,那還用問麽,當然是學著宋建鳴當年那樣,踩著自己的家族一步一步往上爬啊!


    就算被罵也無所謂,晉王妃說與夫人的話直接給了邢尚謙這麽做的大義名分,理由充分得很!


    臘月二十三,李昭帶兵到了蘇州府境內。蘇州府王、五、翁、徐、孫等幾大家族的族長前去拜謁,奈何李昭沒有見他們。


    因為這日是李昭的生辰。


    鳳九準時送上了來自宋清月的禮物。


    一副自己的畫像,還有一件帶著她幽幽體香的十樣錦色肚兜。


    上頭繡著一朵並蒂蓮花。


    李昭看後,隻覺渾身上下一股氣血翻湧。


    想要回家的想法忽然變得無比強烈。


    他想要回京去陪她過年。


    反正南京六部和淮安的鹽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至於這些地方豪族,等過完年再回來繼續收拾這些人也不是不可以。


    要是人跑了,地總不會跑。


    在幾大家族族長們極度的驚惶之下,大皇子殿下竟突然停下動作,就這麽回京去了!


    臘月二十四,宋清月領著府中下人們一塊祭了灶王爺。


    然後讓白嬤嬤帶著楚太醫去宮裏各位娘娘那裏說一聲自己抱恙,就不進宮請安了。


    孟太後聽聞宋清月又生病了,十分不滿:“哀家瞧著除服之後,她身子就沒好過,一次也沒來哀家這裏請過安!她這個王妃,趁早換了的好,身子如此不爭氣,不能為昭兒開枝散葉,要她何用?”


    殿中眾人麵色各異。


    皇帝打著哈哈,道:“母後就要過年了!”


    “是宋家那個小妖精晦氣,還不許哀家說了!哀家就是不喜歡她那妖妖嬈嬈的樣子,勾著昭兒,一點正妃的端莊和氣度都沒有!這都四五年了,她自己肚子不爭氣,還不許別人生。昭兒今年都二十五整了吧?膝下竟然一個孩子都還沒有,不像話!”


    皇帝撓撓鼻子,試圖轉移話題:“母後,大過年的,咱們說點高興的事。聽說老二媳婦有了?”


    孟玉妍前些日子剛剛查出身孕,正是得意的時候。


    她站起身笑道:“是父皇,剛查出來,月份還淺呢。”


    “玉妍快坐下!有了身子自己要知道小心!”孟太後看到自己的侄孫女如此爭氣,立刻樂嗬地笑出來,接著又拔下自己頭上的一根鑲嵌了多顆紅寶石的鳳簪,讓自己宮裏的管事姑姑拿去給孟玉妍。


    接著皇後也跟著賞了一隻成色極品的玉鐲,跟著誇了她幾句。


    小寧氏最近還在給兒子物色側妃呢。


    皇帝給的名單上頭的姑娘她一個都不滿意,還想要說服家裏老太太,讓寧越絡給自己兒子當側妃呢。


    不知老太太怎麽回事,大壽過後就一直病歪歪的,一直也不來宮裏見她。


    小寧氏著急上火也沒法子,好在孟玉妍現在總算有嫡子了,這也算是喜事一樁。


    皇帝也高興,還對玉妍說,以後可以不來宮裏請安了,天涼,凍著就不美了,接著賞了一大堆東西給她,把孟玉妍開心壞了!


    見皇帝賞賜了寶郡王妃,賢妃溫溫柔柔地笑起來,也跟著給了一塊玉佩,說是給未來小世子的禮物。


    最近皇宮裏,最得寵的人是已經三十一歲的尤賢妃,皇上連著十多天擺駕景陽宮,風頭甚至蓋過了年輕的穆順妃和徐妃。


    莊貴妃妒忌的要命,也不知道賢妃使了什麽手段,這麽多年不聲不響的,竟然忽然就複寵了!


    她去請皇帝,皇帝居然不理睬!


    要是自家兒媳婦現在也懷孕了該有多好?至少這種家宴上,她不想被賢妃搶了風頭。於是莊貴妃皺眉看向郭芸兒。


    郭芸兒皺眉低下頭去。


    她不太明白為何先帝去世還不滿一年呢,寶郡王妃就敢懷孕,父皇甚至太後一屋子的人對此也一點責備也沒有。


    要知道近半年來,三皇子想要跟自己親熱,她可是每次都很堅決地拒絕了。


    後來三皇子隻好去找侍妾們泄火。


    郭芸兒規勸了三皇子幾次,三皇子都不耐煩聽。她逼著那幾個侍寢的侍妾喝避子湯,三皇子就給她臉色瞧,兩人還為此吵了好幾架。


    現在又被婆婆責難,郭芸兒平淡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一雙含滿了眼淚的眸子出賣了她的內心。


    她覺得自己好委屈,不知道自己這半年來堅持的意義在何處。


    眼淚啪嗒一下在所有人沒注意的時候,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桌麵上。


    三皇子李昐最近對她頗有怨氣,不過突然見到她落淚,還是有些驚訝和心疼的。


    他這位端莊賢淑的王妃,還是頭一次露出這般柔弱的一麵。


    李昐到底對自己這位正妃有幾分真心實意的喜愛,在桌子下頭悄悄把自己的帕子塞給了郭芸兒。


    “別哭了,不吉利!”


    郭芸兒趕忙低頭把自己的眼淚擦了,可不知怎的,淚水越擦越多。


    李昐歎氣,身子微微朝前傾了傾,將哭泣的妻子擋住,不叫母妃瞧見,放在桌子下頭的手輕輕握住郭芸兒的手,放軟了態度低聲安慰她:“好了,別哭了,咱們回頭也生一個就是了!”


    聽了這句話,郭芸兒忽然破涕為笑。


    李昐轉頭,瞧見她淚中帶笑,含羞待怯的樣子,頓時有些心動。


    郭芸兒長得還是很美的,而且她平日裏的愛好就是在院子裏舞槍弄棒,身材極佳,最叫李昐喜歡的就是那又翹又彈的臀兒,捏起來手感極佳。


    郭芸兒不知自家這個鹹魚夫君腦子裏居然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她要是知道了,保準要打得他滿頭是包。


    此時的四皇子李旻眸子陰測測地死死盯著孟玉妍。


    放在桌子下麵的手原本與房依蘭緊緊相扣的,現在憤恨地捏得死緊,把房依蘭捏得眼淚都出來了。


    回家的路上,房依蘭小心地看著四皇子滿是陰翳的眸子,柔聲安慰:“沒事的,殿下,咱們很快也會有的。”


    “晚了。”李旻低頭盯著自己的繡金靴尖好久,咬牙道:“依蘭,可能幫幫為夫?”


    房依蘭心中咯噔一聲,有些害怕地睜大眼睛看向四皇子。


    “夫君……”


    “依蘭,本王知道你有法子的。”李旻望著房依蘭勾起唇角,一雙眸子卻冷得嚇人。


    房依蘭一驚,身子不禁微微開始發抖。


    “妾身……”


    “沒關係的,依蘭,你不需要解釋。本王不需要庶長子,就算你把婷兒的孩子弄掉了也不要緊。父皇也說,規矩要有的。”


    他的眸子陰森得像是在看一個死人,房依蘭終於害怕地哭起來。


    “沒事的依蘭,隻要你這次幫了為夫,為夫一定會原諒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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