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待在莊子上的宋清月,除了種種蔬菜瓜果,養養牲畜,並且把莊子上那些佃戶農人口述的一些種植、養殖小竅門記錄下來之外,就是研究研究怎麽叫玻璃更加透明和純淨。


    現在她老爹那窯子裏生產出的玻璃,質量都不太好,透明度不高,還脆。


    燒製玻璃需要把純堿,也就是碳酸鈉、石灰石、石英沙,還有硼砂等原材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加熱到五百五十度,至六百度之間,煆燒至全部融化,等石英砂中雜亂無章的分子在熱力所用下,重新組合,變成有序狀態,才能變成透明純淨的玻璃。


    宋清月托宋全去搞硼砂礦,這個年代已經有硼砂了,主要是中醫在當藥物在使用,有些道士也會那它煉丹,陳老爺子那兒倒是有一點點的,但完全不夠宋清月用的。


    造玻璃需要的硼砂可不是一點點。


    事情交代給宋全都好些日子了,也不見宋全把她要的硼砂礦石買回來。


    這位管家最近被宋老爹鬧得焦頭爛額。


    林老太太因為孫子被宋建鳴爆抽一頓,暫時是安分了,可那位老爺子又開始鬧幺蛾子了!


    梁氏這邊把將近一萬兩銀子交給林老太太後,就徹底不管他們了。宋老爹滿以為他上京來可以享受榮華富貴的,奈何兒子不理他,林老太太更是像個鐵公雞,一萬兩到手後,死死攥在手裏,一分都不給他!


    但這難不倒宋老爹。


    他是誰?


    江陵有名的老紈絝!


    怎麽著他也是現下京城裏炙手可熱的宋天官的親爹!


    他怎麽不能顯擺,怎麽不能擺擺架子,享受享受了?


    以他多年來積累的紈絝本領,宋老爹周邊很快聚集起一群蹭吃蹭喝的狐朋狗友來,宋老爹兜裏沒錢,就到處賒賬。有次吃醉了酒,居然還跟孟家的爺們兒在青樓打起架來,被打得鼻青臉腫滿頭包回家。


    宋全這段日子正忙著給主子的老爹到處擦屁股呢!


    僅僅兩個月,宋老爹在外竟然賒了三萬兩銀子的賬!宋建鳴自己都沒這麽奢侈過!


    至於林老太太是不是在老爺子耳邊說了什麽,鼓動了什麽,宋建鳴不得而知,他隻知道,如今幾個客院裏,整天被宋老爹買回來的東西,大箱,小箱的塞得滿滿的。


    最後觸碰到宋建鳴底線的一件事,乃是宋老爹花十萬兩在京城買了棟宅子!


    這不是錢的問題,是太不把他宋建鳴放在眼裏了!


    這次交易中,那中人還以為宋府會跟之前一樣乖乖認賬,在宋老爹根本沒錢付定金的情況下,那位貪心的中人自掏腰包給墊付了定金。


    誰曉得,到宋府要賬的時候,這一次從管家到賬房卻一個也不可能認了,說是非要請示宋大人本人不可。


    可請示著,請示著就沒了下文,那中人急得登門要拜見宋天官。


    不過天官豈是這麽容易見到的?


    宋府不僅這次不認賬了,還跟京城各大飯莊酒館青樓妓館打了招呼,以後再有人打著宋府的名義賒賬,恕宋府概不認賬。


    原本京城就沒有賒賬這一條,人家酒樓、妓館也是看在宋建鳴的麵子才允許宋老爹到處賒賬的,現在人家宋大管家都親自過來說明情況下,這下誰還再敢賒給那一瞧就是被酒色掏空身體的糟老頭子?


    當然,宋建鳴是個孝順兒子,老爹在屋裏惡狠狠地咒罵,他也是聽得到的,為了安撫無能到處顯擺、賒賬的老爹,半個月後,宋建鳴親自去宜春樓,選了兩名排行還不錯的十八歲左右漂亮妓子,替她們贖了身,敲鑼打鼓地抬回府上,送給他老爹當小妾。


    很快沉溺在兩名小妾的溫柔鄉中的宋老爹也不整天想著出門鬥雞走狗了。


    林氏氣得暴跳如雷,不久之後,她又發現自己身邊的一個丫鬟居然懷孕了!審問之下,那丫鬟才支支吾吾地說是老爺子的種。


    林氏被氣得厥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半邊身子都不能動彈了。


    宋建鳴得知後,高興地當晚摟著梁氏,喝了半壺酒。


    這個惡毒的嫡母曾經在他五歲的時候,往他的身體裏紮針,讓他缺衣少食,動輒隨意打罵侮辱,甚至讓他在隆冬臘月穿著單衣跪了兩個時辰的祠堂!


    見他讀書用功,就故意毀了他的書,砸碎先生送他的硯台!


    林老太太那時候是真的把這個外室生的庶長子往死裏整的。


    年少時的傷害是刻進骨子裏的,宋建鳴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林氏想要靠著自己安享晚年?


    做夢吧!


    ~


    七月初八是宋清月十四歲的生辰,宋清月對過生辰這件事不是很上心,而女主孟晚楓已經在京城攪風攪雨了。


    經過這麽些年,其實關於那本書的情節內容的記憶已經變得極其模糊,宋清月不知道男女主相遇的具體時間節點,也忘記女主為何要來這個地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就是今年,是在女主及笄之前。


    而自己老爹似乎已經上了肅王的賊船,為了脖子上這顆大好頭顱,宋清月現在整日守在那個水潭邊上,生怕錯過了拯救男主的機會。


    宋大人對於每個子女的生辰他都十分重視。


    他平日裏忙,沒空照顧到每個孩子,但他小時候吃過虧,知道作為庶子不易,嫡庶有別是一方麵,但敬重妻子與善待每個孩子並不衝突。


    於是宋大人就想趁著孩子們生辰的時候,與孩子們聯絡感情,平日裏,後院若是有什麽不妥,大家也可以把話敞開了說,他作為家裏的男主人,理應起到調解的作用。


    廚房裏家宴都已經準備了,去莊子上接三姑娘的婆子回來跟宋大人報告說:“老爺,三姑娘病了,回不來。”


    “病了?嚴不嚴重?”宋大人的臉嚴肅起來,顯得十分緊張。


    那婆子隻好壓低聲音道:“可不是不巧了?姑娘來小日子,肚子痛得下不來床,求著老婆子讓她免了這頓車馬之苦,說是過陣子中秋節,她再回來一起吃團圓飯不遲。”


    “欸,這孩子!”宋大人心裏有些失落,似是自言自語道:“明明在嶺南的時候她還挺愛出門,挺愛交朋友的,怎麽來了京城之後,就一直呆在莊子上不肯回來了?知道的,是她自己不願意回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犯了什麽錯,被我送去莊子上的呢。你說說這事鬧的……”


    太師府宋家還來了幾位小姐妹準備見見這位來了京城之後便沒見過的三姑娘呢,結果她居然連自己生辰都不回來。


    不過沒關係,沒了壽星,家宴照吃。


    過生辰不過是個由頭,宋大人現有十二個子女,再加上老爹夫人自己,幾乎每個月都人過生辰。家庭人口多了,平時都是各吃各的,總要時不時聚在一起吃吃飯,熱鬧熱鬧的。


    宋雅馨已經十六歲了,長得溫婉大氣,小時候還有那麽一點驕縱,這些年去了嶺南待在父親身邊,她倒是愈發沉靜端莊了。


    吃過飯,一家子人聚在院子裏納涼吃西瓜,宋雅馨把隻有三歲的宋寶娟抱在膝蓋上喂她吃西瓜,西瓜汁灑在衣裙上她也毫不在意,對待安姨娘生的小寶娟十分耐心親切,很有長姐風範。


    宋大人瞧著她,滿眼的欣慰,一邊拉著梁氏的手,嘀咕:“一轉眼已經是大孩子了,吾家有女初長成啊!欸……再過一兩年竟然就要出嫁了,你說說。”


    整治好鬧騰的老爹和嫡母,這個家似乎又恢複了溫馨美滿,說到嫁女兒這事,宋大人忽然滿心惆悵起來。


    梁氏笑道:“可不是,最近跑來探口風的快把咱家門檻都踏破了,老爺你也幫著我參詳參詳。”


    說著,梁氏打袖子裏掏出一張紙來給宋大人瞧,上頭列著一串名單,宋大人挑挑眉毛,想不到他的馨兒如此受歡迎。


    梁氏得意地揚起下巴,現在全京城可沒人比他夫君更得帝心了。


    宋大人雖然未入內閣,不過皇帝每次開小朝會、去內閣議事,次次都會叫上宋大人,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也喜歡把宋大人單獨叫去禦書房參詳。


    就說上個月,宋大人呈給皇帝看的新式記賬法就十分得皇帝的讚賞。


    因為宋大人家中的賬冊就是如此記錄的,簡潔方便,一目了然,而且已經是他在嶺南地區實驗過幾年,證明十分可行的,皇帝當即就決定,明年開始,全國賬冊都采用這種記賬法。


    全戶部的官員都在學習這種新式數字和新式記賬法,地方上也派了人過來學習,過去的賬冊也要翻新重造。


    這不,重造著,重造著,揪出一堆問題來。


    現在戶部配合著三法司忙得團團轉,連北鎮撫司和東廠都參與了。大牢裏的官員進進出出,宋大人趁機在戶部換上一批自己人。


    整個京城都震驚了,連內閣的幾位老大人都感受到了威脅。


    大家沒想到這位年紀不過剛剛四十的小宋大人默默無聞了半年,一搞事就搞這麽大,戶部從侍郎到員外郎,再到下頭的主事、主簿甚至是書吏給換了個九成八。


    一時間,詔獄都給塞滿了。


    好在皇帝仁慈,沒讓戶部血流成河,隻是讓錦衣衛天天上門催債要錢,隻要交夠了錢,就能把人全須全尾地領回家去,不過烏紗帽肯定是保不住了,撬了國庫的牆角,還想要繼續當官?怎麽不做夢去呢?


    其實這事還真不能怪宋大人心狠手辣,實在是這半年他這個戶部尚書當得實在憋屈。


    兩位侍郎大人等星星,等月亮,等得胡子都花白了,就等著孫大人乞骸骨,他們有望更進一步,誰知道半路殺出來才四十歲的宋建鳴,簡直就是斷送了他們此生的希望,於是事事跟小宋大人對著幹,恨不得能把宋建鳴從尚書的位置上拉下來。


    而宋建鳴從前的關係網絡都在南邊,手實在是伸不到京城來。


    七位閣老,他一位都不熟悉,更勿論說有什麽交情,而兩位侍郎大人紮根京城十幾年,他們背後的關係網錯綜複雜,宋建鳴就算是他們的上司,他們若是一心要對著幹,宋建鳴也沒什麽辦法,畢竟上頭還有內閣壓在腦袋上呢。


    照理說,如果宋家嫡支那邊若是肯伸手幫幫忙,宋大人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偏偏那邊根本就不肯幫忙。


    不過宋建鳴是好欺負的人麽?


    不,他從來不是喜歡低頭認輸的人,既然他們合起夥來欺負他,那就別怪他宋四不客氣了!


    兩位侍郎老大人不是試圖架空他麽,那就幹脆連侍郎也別幹了。


    這年頭但凡是當官的,誰沒個把柄?宋大人來京城之前,肅王就已經把一份清單交到了宋大人手上,誰家裏頭有個什麽烏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比錦衣衛知道得少,這麽些年分到肅王口袋裏的錢好幾百萬兩,那些錢可不是白分的。


    這事得罪人麽?當然得罪人。


    不過要是怕得罪人就什麽事也別做,抱著腦袋挨揍,那也別當官了。


    人就是這麽奇怪的動物,當他們感覺可以輕易幹掉你時,他們絕不會手下留情,但他們發現幹不掉你時,就會上趕著巴結了。


    八月十五,月色正好,幾個兒子和宋家嫡支的小子們談論著科舉的事情,姑娘們小聲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也不知道在說什麽,氛圍溫馨而美好。


    宋大人手上攥著那一串前來求親探口風的名單陷入了沉思,上頭有閣老家的孫女、侯府的世子、某侍郎家的少年舉人……居然還有錦衣衛指揮使家的幺兒四公子?!


    要說家世的話,這份名單上每個人都不錯,要考慮政治上的利害,還要考慮人品相貌。


    啊,嫁女兒真頭痛!


    最後他還是決定找個機會去找肅王世子李昭見一麵,這小子回京城待了有五六年了,京城情況比自己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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