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清月本想裝病謝客,可李昭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一大早帶著個太醫過來情平安脈,說是怕姑娘昨日落水受寒。


    這下病也裝不成了。


    看宋清月身體安康,李昭變戲法似的,讓人端上了足有十幾樣的早膳,樣樣精致,還都是素的,之後便提議今日帶著宋清月出去騎馬。


    宋清月皺著眉頭讓屋內眾人先出去,“我有話單獨與殿下說。”


    李昭的長隨黃門郎是最聽話的,麻溜地退了個幹淨,宋清月這邊的丫鬟嬤嬤們見王府的下人都退下了,隻好也猶豫著退下了。


    李昭饒有興致地盯著宋清月,卻看她在嬤嬤關門的一刹那繃了臉,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無比嚴肅地喊了一聲:“李昭!”


    “誒,本世子聽著呢。”他一邊渾不在意地說著,還拉起她的手,輕輕揉了揉,道:“有事好好說,別把自個兒弄疼了。”


    “李昭!你心誠一點好不好?你到這山上來是祭奠你生母的!不是來與我談情說愛的!”


    宋清月的表情極為嚴肅。


    李昭盯著她瞪圓了眸子,盯了好一會,才撲哧一聲,笑出來:“我娘若是真的在天有靈,她定然是希望看到兒子與未來的兒媳婦和和美美的。你看你啊,還沒過門呢,就對我又是拍桌子,又是大聲訓斥的,誒喲,也不知道我娘看了會不會心疼本世子……”


    宋清月:“……”


    見她癟癟嘴,沒話說了,李昭伸手捏了一下她白嫩的麵頰,笑道:“不過你這樣挺好,總好過客客氣氣像個木偶人似的,太生分了。本世子不喜歡。”


    宋清月抿唇想了半晌,麵帶糾結地抬起臉來,問道:“相敬如賓不好麽?”


    李昭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有誰不會希望能與未來要攜手一生的人親密無間的?若非當真沒什麽感覺,或是實在不喜歡了,才會勉強求個相敬如賓。


    他沉下臉:“你果然是嫌棄本世子。”


    “我不是嫌棄你,我隻是……我是……”有那麽一瞬間,她想說她是害怕愛上他,不想以後為了與別的女人爭風吃醋而變得麵目全非,與其從親密無間的戀人變成相看兩生厭的仇人,從一開始就相敬如賓不好麽?


    但是她看到李昭那雙凶狠的如同鷹一般的眼睛時,說不出口了。


    他不是男主。


    不僅不是情深似海的男主,還是個事業心滿級,戀愛腦數值為零,偏還撩得每個女人都對他死心塌地的s級渣男人設。


    宋清月再次跟自己強調了一遍。


    她不能指望他能給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既然不能,又何必因為這種根本無解的觀念衝突與他多費口舌呢?


    於是她幹脆說:“……我就是討厭你!”


    這次輪到李昭愣住,他料想過宋清月大概還沒喜歡上自己,可也不至於討厭自己啊!


    “為何?本世子做了什麽讓你討厭的事了?”


    “你做了什麽你自己不知道?”說起這個,宋清月就理直氣壯多了。


    “我做了什麽?”李昭還真想不到,論他們在保定相遇以來,他對她一直很好啊。


    “你,你,你見我的第一次,就把我從好幾丈高的樹上扔下來,第二次,你把我關進小黑屋關了整整一天,不給吃不給喝,還說要把我剁了紅燒和燉湯!這還不夠嗎?你兩次都差點要了我的命,還不足夠我討厭你麽!”


    宋清月氣得小臉通紅,胸口起起伏伏地喘著粗氣,好像她真是因為這兩件事討厭李昭討厭到了極點。


    李昭很是吃驚,他怎麽也沒想到兩三歲的小娃娃居然有記憶?而且這孩子居然一記就十幾年,把她扔下樹這事兒,要是宋清月不提,他自己都快忘記了。


    他有些慌亂地抓住宋清月的手,急急解釋道:“月兒,第一次確實是我混賬,我那時候性子不好,但那時候我也沒想你真的出事,父王站在樹下呢,我知道他一定能接住你的,我就是想嚇唬嚇唬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會哭,我沒想到你能記這麽多年。至於第二次……”


    “你別說了!”


    宋清月掙紮著想把手從他掌心裏抽出來,站起身,指著門口,道:“你出去!我看見你就討厭!若是我知道你就是李昭,當初在保定打死我也不會救你!”


    這話說得就有些過火了,李昭非但沒鬆開宋清月的手,反而一把將她拉坐到自己腿上,摟著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瞧你,為了十幾年前的小事氣成這樣,怎麽氣性這麽大呢?”


    “小事?!受傷害的人不是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於是把臉湊過來,蹭她光滑的麵頰,在她耳邊噴著熱氣沉聲說道:“不站著說,咱們坐著說,以後成婚了還能躺著說。”


    “你!”宋清月用手把他的臉推遠,“你簡直就是個流氓!土匪!”


    “嗯,可不是,你還說要做本土匪的壓寨夫人呢,還說什麽找你做壓寨夫人,在一眾土匪中倍兒有麵子,是不是你說的?別告訴本世子你不記得了。那時候說得好聽,現在就不願意了,小騙子!”他說著,鎖住她張牙舞爪的手,用力箍住她的腰身,強硬地湊過去,狠狠在她的麵頰上親了一口。


    宋清月一雙杏眼瞪得圓溜溜地看著他,看他用這張俊美無儔的臉擺出邪肆狂狷的笑意,覺得這哪裏是什麽皇室貴公子,可他裏內壓杆就是個不講道理的海盜土匪!


    “你土匪!”她憤然控訴。


    李昭便十分無賴地道:“本世子就是土匪,你也要說話算話,是不是,我的壓寨夫人?”


    見宋清月依舊氣鼓鼓的樣子,他笑得愈發愉悅,緊緊箍著她,用麵頰去蹭她的頸窩,將下巴擱在她肩頭,語氣放柔了緩緩道:“反正以後你嫁給我也是要知道的,現在也不怕告訴你,我那時候是被繼母養壞了性子,無奈之下,父王才把我帶去嶺南軍營去的。幼時咱們幾次相遇,正是本世子最頑劣不堪的時候。”


    “您現在也沒好到哪兒去。”宋清月翻白眼,引得李昭哈哈大笑起來。


    良久,宋清月又帶著許些擔憂地問道:“那殿下跟現在的肅王妃……”


    “還沒撕破臉。”李昭無奈笑道,“總歸她是父王明媒正娶的繼室,明麵上她從來對我比對她親生的孩子還要好。我不敬她便是我的不是。本世子沒那麽蠢。”


    “那……她以後會找我麻煩嗎?”


    李昭想了想,誠實答道:“會。”


    宋清月歎氣,無精打采地靠在李昭胸膛上:“就知道,若是嫁給你就永遠別想過安生日子!”


    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自己懷中漸漸放鬆下來,李昭心裏高興,歪頭,又親了一下她的麵頰:“不怕,有本世子給你撐腰,你不必怕她。”


    “我要退親!”


    “不可能!”李昭發狠了咬了一下她的耳朵,沉聲在她耳邊低低道:“聖旨已下,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是我死了,你也得嫁過來給本世子守著!”


    他從側麵看到她的睫毛一陣震顫,原本已經放鬆了的身子又緊繃起來。


    李昭隱約知道方才他說錯話了,可聽到她說要退婚,怒意便不可遏抑地湧上心頭。她是他的,從頭到腳,從以前到以後,一直都是他一個人的!


    宋清月被他雙臂勒得生疼,方才那話讓她如墜冰窟。李昭是書裏的配角、反派,一個土生土長的皇家貴胄,她不該因為他對自己好就生出任何指望的。


    無意與他分辨,這是三觀不合的問題,以後終究是過不到一起去的,她輕不可聞地歎出一口氣,低下頭,與他軟語討饒:“我知道了,殿下您別生氣,太緊了,勒著我了。”


    李昭知道宋清月這下是真惱了自己,但他他不知道要怎麽辦,隻是抱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他不後悔對她說這樣的話,他心裏就是這般想的,這是他的態度,他想要抓住她,拚命地想要抓住她。


    李昭歪頭瞧她,目光掃過她臉上的肌膚,最後定在她粉嫩的唇瓣,喉頭微滾,心中憤恨她始終不肯與自己交心,便一口咬了上去……


    一會,丫鬟婆子進門收拾杯盤碗筷的時候,看見宋清月低頭拿著帕子捂著嘴,站得離世子殿下老遠。


    墨韻問道:“姑娘,今日還出門跑馬麽?要是去的話,奴婢幫您更衣。”


    宋清月依舊拿帕子捂著嘴,擺擺手,道:“不去了,我,我今日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就在屋裏休息,你們替我送送世子殿下。”


    說罷她站起來,繞道屏風後,到床上躺著去了。


    李昭以手握拳掩在唇前咳了兩聲,清清嗓子道:“宋姑娘今日好好休息。走,去前頭給我母妃念經去。”背著手,昂首挺胸地帶著一眾小黃門和侍衛走了。


    外頭小林公公正著急等著的,不過方才一直不敢貿然打擾,這才急急稟報道:“殿下,表小姐也來給王妃娘娘上香……”小林公公說著,一抬眼,忽地瞧見自家世子爺唇上似有似無的一道印子,噎了一下,“殿下,您這……”


    “滾!關你屁事!”李昭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摸了摸唇上的牙印,心裏竟覺得美滋滋的,接著又問道:“哪位表小姐?”


    “寧二姑娘。”


    寧二姑娘大名寧越瑤,乃是鎮遠侯寧漢鬆唯一的嫡女。侯府的大姑娘是寧漢鬆的侄女,已經早早嫁去外地了。


    寧越瑤自小在王府長大,乃是王府姑娘們的伴讀,與李昭算是青梅竹馬的表妹。但李昭八歲就去了嶺南,十五歲回京城後又被皇爺爺扣在宮裏念書,之後他又在西京營掛職,每旬才回王府住一天,也基本不怎麽去後院,可以說其實也沒見過這個表妹幾麵。要說有多少情情分,那便是看在她也姓寧的份子上。


    至於這寧二表妹怎麽就對自己情根深種了,那隻能是因為他的世子身份,不過李昭壓感不在乎。


    不想見吧,人都來了,不見肯定不行,李昭隻得道:“走,去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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