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萬福揣著受候在在外頭,冷得直跺腳。這客棧連個耳房都沒有,簡直要命。方才聽見屋裏動靜,就叫廚房把水燒上了,這都多久了,柴火都燒了兩堆,二位真能折騰啊……


    日頭漸漸西斜了,裏頭世子殿下終於叫了水,林萬福忙不迭應了,立刻讓人把沐浴的熱水抬進去,墨韻和墨香也早被叫來,就等裏頭喊了就進去伺候。


    宋清月沐浴好,李昭說晚上要去守備家吃酒。


    “飲酒傷身,你少喝些。我給你備醒酒湯。”宋清月板著臉,她語氣依舊冷硬,看得出來,心情還是不怎麽好。


    可李昭聽她關心自己,心裏就舒服些,撫上她的麵頰,柔聲道:“我盡量早些回來。”


    “那我等你。”宋清月道。


    聽她這般說,就算她語氣再不善,李昭的心也立刻化成了一灘柔情,他道:“不用等,大約早不了,你困了就先睡。”


    因為不在安全期裏,宋清月當著李昭的麵叫墨香去把孟晚楓給自己的藥丸取來。


    李昭心裏又不是滋味起來,問了一句:“你早自己準備好了?”


    “嗯,孟姑娘給我配的,說是這藥還算溫和,但一個月最多吃三回。”宋清月道。


    李昭皺眉,不太放心,讓林萬福去把隨行的薑太醫找來,檢查一下這藥丸。


    薑太醫拿著藥丸聞了又聞,還放了兩粒進嘴裏細細含了半天,十分謹慎地說道:“應當沒問題,但還是要看過這藥丸的藥方才保險。”


    李昭一聽就不太高興,正要斥他沒用,被宋清月攔下,道:“薑太醫說的是實話,這都做成藥丸了,哪能那麽容易分辨出到底有哪些成份的?既然殿下不放心,不如薑太醫給我重新開一副方子?”


    薑太醫便是之前說宋清月的身體兩年內不宜有孕的那位,之前他那麽說了,也沒見世子妃不高興,現在世子妃又替自己說話,心下感激得不行,連忙應道:“微臣這就去寫方子,隻是下個月世子妃來小日子的時候,免不了要遭些罪了。”


    “沒事,就算不喝藥我也不好受,我自小就體寒。”


    世子妃又替他打了一次圓場,薑太醫跪在地上給宋清月磕了個頭,才出去。


    李昭摟住宋清月,帶著幾分憋屈道:“你對誰都好,連個太醫你都這麽客氣!”


    宋清月道:“醫者懸壺濟世,救死扶傷,要成為一個醫術精湛的太醫,不比考進士容易。是你們這些天皇貴胄太過不敬醫者了。”


    李昭如今在宋清月麵前再硬氣不起來了,隻能道:“你總是有理。”


    宋清月順勢朝後靠在他懷裏:“我講道理難道不好?那我以後不講道理了,做個胡攪蠻纏的女人。”她轉身抱住李昭的腰:“你晚上不許去那什麽守備家裏,我可是知道的,你們武將在一起的時候,最喜歡說些不三不四的話。還有啊,這附近有好多異域風情的胡姬,大眼睛高鼻梁,長得可漂亮了,保不準你去了,那什麽守備將軍要給你送美人兒。我不許你去!”


    見她這般耍橫,李昭心裏反而好受多了,卻裝作為難地道:“守備的麵子總要給的。”


    “狗屁!”宋清月凶巴巴地道,“堂堂親王府世子要給守備麵子?你糊弄誰呢?有小妖精的地方,就算天王老子請你去,我也不讓!”


    李昭被她逗得低低笑出聲來,抱住宋清月,哀聲歎氣:“家有悍妻,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罷了……萬福!”


    小林公公誒了一聲,立刻解除隱身狀態,從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裏蹦出來。


    李昭揚聲吩咐道:“叫人去守備府說一聲,世子妃身體不適,本世子今晚就不去了。”


    小林公公暗自在心裏歎兩聲,應著出去,叫來一名小黃門,讓他去守備府跑一趟,說世子妃偶感不適,殿下晚上不方便赴約了。


    晚上馮進前去守備府赴宴的時候,才知道李昭竟然因為世子妃身體不舒服就不來了,許斌在他耳邊悄聲道:“是世子妃怕霍守備給世子送美人才不許他來。”


    馮進嗤笑出聲。


    許斌道:“公子,您說這肅王世子是不是坑咱們呢?”


    馮進搖頭:“一個守備而已,整個莊浪衛才多少兵力?魏國公和魏國公世子手裏管著嘉峪關的十多萬人呢,李昭哪裏瞧得上莊浪這八千人?沒必要。再說隻要當今陛下還活著,我爹的地位沒人能取代,他拉攏我都比拉攏這莊浪的守備有用。”


    許斌感慨:“這宋三姑娘瞧著美則美矣,卻是個善妒的呢。”


    馮進聞言立刻雙眼一瞪,不悅地瞧他,許斌撇撇嘴,他就是要當著公子的麵說那位世子妃的不是。


    漂亮女人害人呢!


    馮進倒是不覺得宋姑娘善妒,她必然因為受寵才這般肆無忌憚,想她在王府的日子定是過得十分舒心,心裏為她高興,又為她對李昭的一腔情意感到無比酸澀。


    隻是讓馮進沒想到的是,李昭雖然無意結交什麽莊浪守備,但守備大人霍漢元想結交李昭啊!


    現在朝中身份最高的皇子就兩位,靖王殿下和肅王殿下,偏巧,兩位手裏都有差事。


    雖說靖王殿下手握重兵,但霍漢元在西北待了這麽些年,哪能不知道靖王殿下是個什麽性子,正直太過就是迂腐。而且這些年,皇帝不提給西北軍增加軍餉,那位就真的一聲不吭,核實軍戶數量倒是幹得勤快,不給大家吃空餉,也不讓將軍們撈油水撈,大家隻能想方設法侵占軍戶的地,到頭來苦都是軍戶受著。


    西北軍裏,除了在嘉峪關那些靖王手下的嫡係部隊,多數人都是有怨的。


    這裏氣候本就嚴酷,加上土地不適合種植,簡直苦上加苦!


    要是讓那位做了皇帝,他們這些將軍、軍戶豈不都要窮死餓死?大家出生入死的到底是為了什麽?軍戶都是世襲,憑什麽他們一代一代的就要在這裏這麽苦下去?


    霍漢元有個堂兄弟是跑貨的,那位到過南邊,他聽說肅王手下南洋水師的待遇就不錯,陛下也克扣南邊的軍餉,可人家肅王就知道要想法子去搞銀子,而且人家有這能力搞到銀子,南洋水師那幫將士、兵丁都吃香的喝辣的,過得滋潤著呢。


    反觀靖王,他確實是跟手下人同甘共苦了,可也隻有共苦,沒有同甘有什麽用?


    至少霍漢元就不讚同。


    而且霍漢元還是個有上進心的,萬一能混上個從龍之功呢?說不定他日後也能撈個什麽伯爺、侯爺當當呢?


    客棧裏,薑太醫終於熬好了藥,宋清月接過墨韻端來還冒著熱氣的黑濃藥汁豪爽地一飲而盡,精致的小臉被苦成一隻包子,舌頭都要被苦麻了。


    李昭在一旁看著心裏不是滋味,趕緊給她喂蜜棗。一邊自責於自己的失控,一邊又對宋清月這毫不拖泥帶水的態度感到一陣酸澀,好像她不想給自己懷孩子似的。


    若非她身子弱,他真恨不得叫她現在就揣上崽兒,如此,似乎她就完完整整屬於他,再離不開他了。


    宋清月吃著軟糯香甜的蜜棗,轉頭瞧見李昭那陰晴不定的臉,嚇得差點又想縮成一團,李昭見她僵住的麵容便覺不妙,立刻緩和了神色,將她拉進懷裏抱著,親親她的麵頰道:“為夫就是擔心你的身子。”


    宋清月的睫毛顫了顫,細聲道:“我也想盡快養好身體的。”


    李昭緊緊抱著她溫軟玲瓏的身體,身心都如同被浸泡在溫水裏,與她之間的羈絆,說不清,道不明,溫暖而輕柔,酸澀而繾綣,絲絲縷縷,將他一道道裹住,緊緊糾纏。


    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頭悄無聲息地發了芽。


    這一刻,他彷佛覺得,為她了,好像多退幾步也無妨,無論是因為什麽,他還想為了她再多做些什麽以彌補他的虧欠。


    “等你養好了,咱們多生幾個崽子。”


    宋清月此刻身體還微微有些僵硬,隻乖順地點頭,沒多說什麽。


    感受她的害怕,李昭將她抱得更緊了。


    他用麵頰貼著她,無比溫柔,仿佛祈求似的呢喃道:“月兒,你別怕我。咱們是夫妻,為夫不會傷你的,你別怕我。”


    ……


    用晚膳的時候,林萬福提了兩罐三白酒進來,說是霍守備讓人送來的。


    李昭笑了笑,沒說什麽。


    宋清月在一旁裝作沒看見。


    半夜的時候,宋清月因為冷被凍醒了,一摸邊上,沒人。


    宋清月就知道反派大boss又去忽悠人上賊船了。


    她讓守夜的丫鬟重新灌兩個湯婆子來,假裝不知道李昭半夜開溜的事,繼續睡自己的。


    也不是頭一回了,這一路上,李昭已經好幾次半夜開溜了,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去私會什麽狐狸精去了呢。


    李昭去做什麽她不關心,這些隱秘的暗線是連孟晚楓都不知道的,不然也不至於李晵登基十多年都沒抓到李昭。


    她就擔心馮進那邊會抓住李昭什麽小辮子。


    但其實吧,被馮進知道了也不算什麽大事兒,他爹馮坤跟以前的幾位逢人就咬、沒有案子也要製造案子的瘋狗錦衣衛指揮使不一樣,馮坤是個勵誌要光榮退休的錦衣衛指揮使,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愛惹事,更不愛得罪人。除非他掌握了十分確鑿且充分到能叫人死得透透的證據,不然他絕不輕易動手。


    所以就算被馮進發現點什麽,隻要不過火,大約馮進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肅王府也不是好惹的。


    還真被宋清月猜對了。


    馮進對李昭的小動作並非一無所知,不過是不想計較而已。


    而且他覺得李昭搞小動作的幾個地方都是兵力隻有幾千的小衛所,他真正要關心的是嘉峪關徐家父子的動向,這也是皇帝所擔心的。


    這次放李昭來西北也存了試探的心思,皇帝就想看看徐家父子跟肅王府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麽貓膩。


    李昭在天黑之前回來了,鑽進被窩的時候把宋清月弄醒了。


    她白他一眼,決定還是提醒一句:“殿下膽子可真大,三百錦衣衛就在邊上呢,殿下也敢。”


    李昭笑搖頭道:“馮坤現在隻想自保,他既不站隊,也一個皇子都不想得罪。”


    宋清月一喟:“畢竟之前沒有一個錦衣衛指揮使是善終的呢。”頓了頓,又道:“其實我還有一點沒想通,能問麽?”


    李昭將她摟進懷裏:“問吧。”


    “為什麽我姐姐跟姐夫訂親的時候陛下沒有反對?”


    “這個啊……因為保定侯府跟魏國公府之間有仇。”


    李昭就把從前的恩怨舊事當笑話一樣說給宋清月聽。


    “早年間,祖母仗著自家父兄手握重兵,她又長得漂亮,對徐皇後多有不敬,徐皇後那時候為了大局著想,始終忍讓著。那時候孟家老侯爺跟老魏國公之間也因著宮裏兩位娘娘的緣故,關係十分不好。父王呢,那時候是個人見人嫌、鬼見鬼仇的討厭鬼,屢次惹了太子大伯父不快,直到大伯父忍無可忍,帶著一大群侍衛將父王狠揍一頓。據說父王那次被揍得鼻青臉腫,還掉了一顆後槽牙,弄得祖母跑到皇後跟前大吵大鬧,最後叫皇爺爺親自賞了大伯父一頓板子。


    那之後的一年,祖母小產了一次,是被人害的。可凶手始終沒查出來,這事後來也不了了之了,但宮裏都傳是徐皇後下的手,所以皇爺爺才沒有追究。


    再後來,老侯爺孟鐸因傷致仕,皇帝也沒再提拔孟家大爺做什麽要緊職務,祖母從此在宮中漸漸失了寵,保定侯府跟魏國公府之間的關係更是降到了冰點。”


    宋清月聽了之後也是挺無語的:“那還是真是深仇大恨,可你們跟魏國公府是怎麽……”


    李昭道:“因為疼女兒和疼妹妹的前兩任魏國公死了。現在的魏國公是徐皇後的堂侄子,比起皇後和太子,他更在乎徐家。他早看出太子是個不成器的,也早就不跟皇後一條心了。徐皇後死後,現在這位徐公爺就徹底不管太子了,這也是東宮那麽容易就倒下的原因。”


    宋清月感慨道:“現在這位徐公爺是個人才。”


    李昭笑了笑,不置可否。


    宋清月又問:“可是啊,我還是想不通,魏國公既然來了西北,他應該跟靖王殿下更有些交情吧?他為何不選靖王,選你們?”


    李昭嗬嗬兩聲:“這要問你的好姐姐,是怎麽把徐祐忠的魂給勾走的。”他摸著宋清月身上嫩滑的肌膚,感歎宋家女兒一個個的,怎麽就都養得這般好,接著開始想以後他跟宋清月生了女兒該有多少人覬覦了……


    宋清月卻不買李昭的帳:“你當我傻呢?關我姐姐什麽事!徐家能不被皇後左右,豈能因為我姐姐就輕易選邊戰?”


    李昭誒了一聲,心說這女人怎麽一會傻一會聰明的,大半夜的,思路還這麽清晰,隻好老實道:“誰知道呢,興許靖王什麽地方得罪他了。”


    這就是不想說得太清楚,宋清月也就不往下問了。


    李昭能告訴自己這麽多已經不錯了,算了算了,睡覺!


    她打了個嗬欠,往李昭溫暖熱乎的懷裏又縮了縮,這地方可真夠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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