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像是在懲罰自己一般坐在床前守著,直至月兒斜到了樹梢,床上的人忽然動了動眼皮,又低低說出一個字:“水……”


    她眉間緊鎖,看起來不舒服極了。


    李昭趕緊去倒了杯溫水過來,把宋清月半抱起來,喂給她喝。


    宋清月喝著水,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人最難的,就是任何時候都能夠不被情緒左右,做出最冷靜、理智的選擇。


    不管自己開啟了個什麽地獄副本,她現在需要給自己思考一個出路。


    跟李昭徹底鬧翻,絕對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另開副本,先不說在現如今這種極端條件下如何實現,她根本不知離開李昭後是不是會開啟另一個更地獄的副本,最重要的是,若是把李昭變成自己的敵人,她真的完全沒信心自己還有宋家一家子能不能活下去。


    跟李昭徹底鬧翻的代價,她承受不了。


    一通分析下來,她似乎還得繼續跟這該死的叫她又愛又恨的狗男人繼續過下去。


    不可否認,李昭有許多讓宋清月欣賞的地方,可是她要拿他這時不時發瘋的壞脾氣怎麽辦?


    李昭給宋清月喂了水,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自己老老實實坐回床邊的椅子上守著。


    “李大郎!”她又嬌弱又凶狠地喊著。


    李昭一愣,趕緊坐端正了,“李大郎”這稱呼實屬頭一遭,有點好笑,又帶著莫名的殺氣。


    宋清月哼了一聲,冷冷道:“上床來歇會?”她主動往裏躺了躺,還掀開了被子的一角。


    李昭眼中迸發出驚訝的神色,有些喜出望外。


    他還以為經過今晚這一遭,宋清月至少會有半個月給他冷臉呢。


    毫不猶豫地立刻躺上床,隔著被子抱住宋清月發熱的身體,他親吻她的麵頰小心問道:“月兒,你……你不怪我?”


    宋清月沒力氣跟他發脾氣,閉著眼含糊地回了一句:“怪你又能怎麽樣?還能和離不成?”


    李昭心下微涼,收緊了摟住宋清月的手臂,忍不住委屈地嘀咕了一句:“我沒碰她!”


    宋清月已經無所謂了,現在不碰,不代表以後永遠都不碰別人,李昭抱她,她也不掙紮,再多的矯情和潔癖也被這一頓教訓治好了。


    來自現實的物理性暴擊,強行讓她適應。


    太草蛋了……


    宋清月想要口吐芬芳。


    “真的沒碰,我到現在誰也沒碰過,隻有伱!”李昭看著手上的牙印子,他還覺得委屈呢……


    ~


    次日清晨,薑太醫過來診脈的時候,宋清月的燒已經退下去了。


    這是她身體變好的征兆,換成了一年前,絕不可能恢複得如此之快。


    於是薑太醫隻給開了一副益氣補血的溫補太平方子給宋清月。


    今早因為是肅王殿下親自下令要一起用早膳的,所以宋清月特意打扮得比較莊重,不過臉上沒有塗脂抹粉來掩飾憔悴。


    既然是要去挨訓,就要看起來可憐一點,好叫公爹嘴下留情,少罵兩句,況且宋清月感覺父王已經是給自己留了麵子的,不然不會隻有王妃,還有老二兩口子。


    王妃那兒的每日晨會散會之後,莊側妃聽說王爺今早特意叫上了世子兩口子、二公子兩口子跟王妃一塊用早膳,心裏就不大舒服。


    倒是三公子李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在意地道:“娘不是知道的麽,父王眼睛裏隻能看得到大哥和二哥。雖說是這樣,可也從沒虧待過咱們這幾個庶出的兄弟啊!”


    “你知道什麽?你也是他親生的兒子!就算跟世子低頭,憑什麽還要矮李易那個蠢貨一頭?你哪裏不如他了?”莊側妃憤憤不平道。


    “娘,我是庶子!”李昐提醒她,“況且,二哥也隻比我們好那麽一點。隻有大哥才是父王的心頭寶。”


    心頭寶三個字叫莊側妃的心一陣刺痛,她捧住兒子的臉道:“你也是娘的心頭寶,你父王怎麽對我都無所謂,可是他不能對你不好!”


    李昐噗嗤一聲笑出來,他撓撓頭,神色平和地說道:“父王也沒有對我不好,隻是不如大哥而已。不如大哥,不也是該的麽?他畢竟是世子。我比起四弟來已經好很多了。”


    提到四公子、孫側妃,莊側妃心裏是不太好受的。她不喜歡孫側妃,可同為肅王的女人,看到她落到那樣一個下場,莊側妃心中難免唏噓。


    說倒底,孫側妃隻不過就是給老大媳婦找了點麻煩而已。


    可她們才是肅王的女人啊!是跟肅王同床共枕過,還給他生育子女的女人,卻在他大兒媳婦麵前竟然如此不值一提,這是何等叫人覺得不憤呢?想起這,莊側妃心口也堵了口氣。


    莊側妃怎麽想都想不明白,那個宋家的庶出女到底有什麽值得那對冷情冷性的父子這般看重和禮遇。


    論家世、論品貌,比那宋家小丫頭出色的女孩子京中難道還少了?


    單說她越過寧越瑤去做了世子的正妃這點就不合理!


    她們這些人的地位不如李昭就罷了,連李昭那個狐媚媳婦也不如。


    莊家也是世代簪纓之家,莊側妃以嫡女之尊嫁與三皇子做側室,開始也許恩愛過兩三年,可現在回想起來,她跟其它女人又有什麽區別?不過都是那個男人的玩物和棋子而已,她在他心裏何曾有過一點份量?


    ~


    中路正院裏,李昭半扶半摟著宋清月一起走進正廳中。


    肅王原本還想板著臉假裝嚴肅地說大兒媳婦幾句,一看她這一臉蒼白虛弱的樣子,立刻就把要說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這是……怎麽了?”


    肅王轉頭看一眼汪公公,汪公公往後退了兩步。昨夜五芳齋那兒到底怎麽回事,他已經大概有所耳聞了,但是他不知道這種事要怎麽跟自家王爺說。


    李昭含糊地解釋道:“昨夜月兒發熱了。”


    “病了就在屋裏躺著!用頓早膳而已,來不了,日後有機會再一起用膳好了。”肅王似乎一下子把要責備的話都忘了個幹淨,就剩下關心了。


    李昭道:“月兒說好久沒有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了,說什麽也要爬起來。她不忍叫父王失望。”


    肅王立刻笑起來,誇道:“你瞧你娶的媳婦,就是懂事,哪像你小子!整天就知道氣我!”


    坐在一旁的王妃聽著這話隻覺得諷刺,越發覺得這老狗是扒了灰,心裏有鬼。


    瞧瞧他那看兒媳婦兒的眼神,一臉慈愛的樣子,演得可真好!還不知道心裏怎麽齷齪呢!


    她出聲道:“好了!來了就趕緊坐下吧。”她拿帕子擋住自己的口鼻,道:“世子妃不必勉強,若是過了病氣給別人也不好。”


    “月兒今早已經退熱了。薑太醫也來看過,不會有問題的。”李昭依舊對自己這位小姨繼母表現得十分恭和有禮。


    但小寧氏被他這樣頂撞顯得特別不高興,又道:“你父王好容易有這個興致,大家一起用膳,也該把瑤兒叫來。怎麽說她也是我侄女,瑤兒還叫您一聲姑父呢,王爺你說是不是?”


    李昭便笑道:“那不如把莊側妃還有老三老四,還有嬅兒也一起叫來,如何?”


    “行了!今日就這樣吧。”肅王終於發話了,讓小寧氏和李昭同時閉了嘴。


    給他們這麽打岔,肅王都差點忘了,今天一起用這個早膳的目的是要在小範圍內批評一下大兒媳婦的任性妄為,希望她日後可以稍微收斂一點。


    但他一見宋清月那嬌弱的樣子,又有點說不出口了。


    “怎麽好端端的如何會病的?”肅王問道。


    宋清月似有似無地瞟了一眼李昭,似乎在看他笑話:怎麽解釋你自己看著辦吧,嗬嗬!


    “月兒最近有些勞累。”李昭神色坦然,手放在宋清月腰上替她揉捏著。


    宋清月白了他一眼,用口型說了三個字:“不、要、臉!”


    李昭勾了勾唇角,湊過去啄了一口宋清月的麵頰,低聲道:“都是為夫的錯,叫娘子受苦了。”


    肅王揚揚眉,秒懂,看來兒子已經教訓過自家媳婦兒了啊!不由心中有點小得意,李昭這小子很有點當年他的風範嘛!


    孟玉妍瞧著,嫉妒得頭皮都要冒煙了,她瞪了一眼還有些迷迷瞪瞪的李易,牙咬得咯吱咯吱響,手放在桌子下麵狠狠掐了一把李易。


    李易嗷地一聲叫起來,把桌上的眾人都驚著了。


    “你做什麽掐我?”李易直接就衝孟玉妍叫起來。


    “叫什麽!”肅王拍桌斥道,“父母都在跟前,你就這麽在飯桌上大呼小叫的?”


    “父王,她掐我!”李易像個小孩子一樣告狀。


    肅王板著臉看向孟玉妍,教訓道:“年紀也不小了,胡鬧什麽?你瞧你大嫂何時在本王麵前這般無禮過?你該向你大嫂學學,什麽叫恭謙柔順。”


    一句話戳到孟玉妍的痛處,她立刻極度不服氣地說道:“那二公子是不是也要向大伯哥學學,怎麽愛護妻子?整日遊手好閑,一事無成,就會呆在小妾房中花天酒地!”


    啪!


    李易摔了筷子,怒道:“孟玉妍,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我怎麽給臉不要臉了?自從我進門,你何時關心過我,愛護過我?母妃整日問我為何肚子到現在沒有動靜,她怎麽不問問,你現在還來不來我房裏了!父王,李易他現在連初一、十五也不來了。在咱們二房,現在是個姨娘都敢在我麵前作威作福!父王!您要為兒媳做主啊!嗚嗚嗚!”


    “那你不問問我為何不去?吳氏、葛氏的孩子,雲兒的孩子,還有舒兒,她們怎麽滑胎的你不知道?”


    兩人越吵越凶,相互都把對方的醜事抖摟出來了。


    宋清月跟李昭麵麵相覷,宋清月更是鬆口氣,她自知今早就是自己的批鬥大會,現在簡直天降大瓜啊!自己鬧的那點事還算什麽?


    肅王揉揉眉心,腦瓜子被老二小兩口吵得嗡嗡響。


    好半晌,他突然一掌劈向桌子,把個厚實的酸枝梨木的圓桌直接給拍裂了!


    不僅宋清月嚇得小臉煞白,連王妃小寧氏也被嚇得夠嗆,孟玉妍更是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摔下去,渾身發抖,五體投地式趴伏在地。


    李昭將手掌貼住宋清月後腰,以示安慰,心想這小女人實在容易受驚嚇,跟隻小兔子一樣。


    肅王見女眷們都被嚇著了,揮揮手,壓下火氣道:“妍兒先起來。”


    “父,父王,兒媳錯了!兒媳真的錯了!”孟玉妍害怕地嚎啕起來,“可是,可是我就是氣不過啊!二表哥那樣對我,我到底造了什麽孽我要嫁給他!我不甘心啊,父王!哇!”


    “老二媳婦!”小寧氏怒道,“你做了那麽多損害易兒子嗣的事,你難道還有理了?”


    “可是,可是世子妃不也那樣說的麽?誰敢在嫡長子落地之前懷孕,她就給誰灌墮胎藥!”孟玉妍大哭道。


    李昭立刻反駁道:“月兒當時隻是開玩笑的,她也沒真的這麽做。”


    “大表哥都不進侍妾屋裏,嫂子哪有機會灌藥?!”孟玉妍朝李昭大聲嚷嚷,委屈得要死了。


    “弟妹,話可不能亂說!本世子如何沒進過妾室的屋子?”說罷他還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宋清月。


    孟玉妍滿臉是淚,哭得一抽一抽的:“誰知道她做沒做過?你那邊到現在一個有孕的沒有,世子不覺得奇怪麽?”


    這對話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肅王又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好了!還有沒有一點規矩!老二媳婦,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王?”


    他一發話,孟玉妍立刻又委屈地嚎啕大哭起來。


    肅王被吵得頭疼,指了指李易道:“先把你媳婦扶起來。”


    李易不情不願地過去扶起孟玉妍。


    肅王看著二人,又看看李昭跟宋清月,想了想,道:“這樣,別的本王就不說了,阿易,以後初一、十五,你必須去你媳婦屋裏!規矩不能亂!另外,妾室通房那裏都先賜藥吧,等玉妍生下第一個孩子再停藥。”


    李易不敢說什麽,隻是憤恨地瞪了一眼孟玉妍。


    接著肅王繼續道:“還有,汪祿恩,給本王查,二房那邊是誰膽敢在妍兒跟前作威作福,全部給本王掌嘴五十!”


    王府裏掌嘴可不是用手打,是用專門的竹板子抽。


    用竹板朝臉上打五十下!那臉肯定得毀容。


    李易嚷嚷起來:“父王!”


    “你閉嘴!”立刻被肅王打斷:“就這樣!沒什麽好說的!用膳!”


    一瞬間,屋裏都安靜下來。李昭給宋清月盛了一碗蛋羹,宋清月也很給麵子地夾了一個水煎包給李昭。肅王瞧著頓時覺得還是老大夫妻兩叫他看著舒心,笑眯眯地道:“老大媳婦多吃些,養好身體,早些給本王生個胖孫子才是正經的。”


    李昭便道:“父王,您別催她,月兒年紀還小,緣分到了自然會有。”


    肅王嗯了一聲,道:“薑太醫用著可還好使?他若是不行我叫顧院正再給我推薦一位過來。”


    宋清月趕緊道:“薑太醫是個好的,不用換的。”


    李昭也道:“補養身體這事急不來,如今已經比一年前有很大起色了,去年在西北那麽冷的天氣也沒生病,這次也隻一個晚上燒就退了。薑太醫都說這些都是身體康複的跡象。”


    小寧氏趁機道:“既然身體比從前康健了,不如早上也偶爾過來請個安如何?不然我這個婆母的麵子被你置於何地?”


    宋清月不理她,隻看向李昭,一副以夫為天的小女人情態。


    李昭想了想,道:“不如就讓月兒每逢初一、十五到您那兒去請安,如何?”


    小寧氏也不矯情,立刻點頭道:“好啊,還望咱們世子妃到時候別偷懶才好啊!”


    宋清月端莊地笑道:“母妃放心,兒媳定然初一、十五準時去給您請安,到時候還望母妃不要故意刁難兒媳才好。”


    肅王在一旁聽得甚是滿意。


    他不指望這一家真能相親相愛,隻求表麵這樣和和睦睦的就挺好。


    宋清月在這一點上做得就不錯,這麽想來,她那點小小的任性,真是不值一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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