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暗暗心想:幸虧老子是6歲以前住的這種鬼地方,那時候隻知道玩耍,不懂分辨條件好壞!


    陳文想起來,大約是讀了小學以後,媽媽還經常說他小時候每天會把衣服弄得又濕又髒又臭。現在他明白了,那應該是6歲以前住筒子樓的時候,陳文總在樓道裏摸爬滾打!


    沒錯,就是在像眼前這種髒水油膩的地麵打滾,陳文小時候就這麽胡來的。走在歐可嵐家的筒子樓走廊,陳文都開始感覺自己的童年有點不堪回首。


    走過了6、7個灶台,蘇淺淺敲開了一個房門,歐可嵐家到了。裏麵傳出來當當當的剁肉餡的聲音。


    陳文歎了口氣,歐可嵐媽媽出國後,即便他要和歐可嵐有點什麽小曖昧,也絕不想在這種地方摟她!


    “淺淺,陳文,快請進!”歐可嵐開門,將兩人迎接進門。


    “淺淺,這是你男朋友陳文吧!歡迎啊!阿姨給你們包餃子吃!”一個看上去50來歲的婦女,正在剁肉餡。


    這就是歐可嵐的媽媽。陳文知道她的年齡比他自己爸媽要年輕,但是眼前這女人的年齡比陳爸陳媽看上去老多了。


    “阿姨,我來幫忙!”蘇淺淺跑了過去。


    “阿姨好,我是陳文!”陳文規規矩矩站著問好,房間裏麵積不大,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去,沒有沙發,沒有靠背椅,似乎有那麽兩三張凳子。


    “好,好!”歐可嵐媽媽招呼道,“可嵐,快搬個凳子給陳文坐!”


    歐可嵐搬來一張方凳,陳文貼牆坐下。蘇淺淺和歐可嵐跑去幫忙幹活。


    陳文打量了一下,房間麵積大約20幾平米,隻相當於他和蘇淺淺財大小窩總麵積的七成。


    “陳文啊,阿姨家太小了,太簡陋,條件不好,你別介意啊!”歐可嵐媽媽說道。


    “哪有啊,阿姨你別這麽說。”陳文笑道,“小時候啊,我家也住筒子樓的,住了十多年呢。後來87年的時候,我爸爸媽媽才分了一套一室一廳。”


    陳文說了善意的謊言,住筒子樓是真話,但他把鐵路後街的兩室一廳改成了一室一廳,這樣可以拉低自己家的條件,照顧歐可嵐媽媽的心情。


    “哎呀,這孩子,真懂事!”歐可嵐媽媽又不傻,能聽出陳文的善意。


    “淺淺告訴我,


    阿姨您同意我們的建議了。”陳文笑道,“等將來您去了美國,跟歐可嵐爸爸一起,您就住大house吧!”


    “哎呀,這事,真是謝謝你們了!”歐可嵐媽媽說道,“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她爸爸現在……在那邊一個人太久了,精神不太好。”


    “媽!有陳文和淺淺幫忙,還有我呢,爸爸和你的困難,肯定能過去的!”歐可嵐已經接替了剁肉的活。


    蘇淺淺扶著歐可嵐的媽媽:“阿姨,您忙了半天,坐下歇會。”


    歐可嵐媽媽剛坐下,立刻就要站起:“淺淺,你坐。家裏就兩張凳子,我坐床上。”


    陳文心裏一陣緊,歐可嵐家的條件確實太糟糕了。他環顧一圈,家裏的電器隻有一個電視機,還是黑白的。冰箱洗衣機是沒有的,看了半天,又找到一個電器,是個電飯鍋。


    “阿姨,沒關係的,困難是暫時的,以後日子會更好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歐可嵐將來是我的員工,我會帶她賺大錢的。”陳文微笑道。


    “哎呀,陳文,我家可嵐認識你和淺淺,真是老天有眼啊!”歐可嵐媽媽站起身,“忘記給你倒水了!”


    蘇淺淺是眼裏有活的,趕忙攔住歐可嵐媽媽,她找到杯子和開水瓶,倒了一杯遞給陳文。


    餃子餡調好,麵已經提前醒好,四個人圍著方形飯桌開始包餃子。


    包餃子最適合聊天了,而且聊起來特別容易拉近感情。


    歐可嵐媽媽講述了不少她們家的事。也許是話癆,也許是太久沒人聽她傾訴,也許是她非常感激陳文和蘇淺淺,總之是敞開了心扉倒豆子。


    歐可嵐的爸媽,比陳文爸媽以及蘇淺淺的爸媽,平均年齡小了兩三歲。家裏的哥哥姐姐下鄉插隊,他倆就不用插隊了,留在滬市獲得了進工廠的機會。


    歐可嵐的爸媽是1972年結的婚,73年生了歐可嵐。79年恢複高考,歐可嵐的爸爸考取了滬市一所本科院校,歐可嵐的媽媽沒考上大學,繼續在廠裏上班。


    1981年下半年,歐可嵐的爸爸考到了公派留學生,於1982年去了美國。1984年她爸爸畢業不想回來了,打算奮鬥個5、6年時間拿到綠卡,在把母女倆接到美國去。因為一些這樣那樣的原因,綠卡的事一直沒成功。


    歐可嵐爸爸當初是公派留學生,學費路費都


    是原單位承擔的,他簽了協議的。由於他非法留美,導致違約,欠了單位一大筆錢。


    單位無法到美國去找歐可嵐爸爸追償,隻能找到歐家,向歐可嵐媽媽討債。歐可嵐媽媽哪有那麽多錢還債,80年代幾萬美元,那是天價。


    歐可嵐媽媽的態度很光棍:老公去了美國,你們說他非法滯留,這誰知道呢,生死不明的,會不會已經死了呢,你們先把人找到來,我們再打官司。


    一來二去的,歐可嵐爸爸就被報了失蹤人口。失蹤了幾年之後,國內單位給他辦了戶籍注銷。這老兄,既沒有美國綠卡,也失去了華夏戶籍,就像他在這個月初電話裏對老婆說的那樣,沒有了地球球籍。


    歐可嵐爸爸出國時,歐可嵐9歲。這十年來,歐可嵐媽媽一個人把女兒拉扯大,吃盡了苦頭,受盡了白眼。還要經常接受一些特殊的盤問,來自有關部門的,因為她老公非法留美了。


    歐可嵐的爸媽比陳文、蘇淺淺的爸媽還要小兩、三歲,但是歐可嵐媽媽看上去年齡反而更大四、五歲,就是因為生活太苦了。


    假如歐可嵐爸爸沒出國,那麽憑借夫妻倆逐漸積攢的分房積分,可以在1987年左右分到更好的一室一廳房子,就能夠搬離筒子樓。


    但因為歐可嵐爸爸的事情,直接被砍掉了一大半的積分來源,更導致歐可嵐媽媽在評分時總是被打低分。所以每一次的分房,都跟歐可嵐媽媽沒關係。


    她家現在住的這間筒子樓單間房,是在 1975年分的。今年是1992年,已經住了17年。


    陳文知道未來曆史,假如在1998年之前歐可嵐媽媽不能分到新房子,那麽她們家未來參加房改時,就是隻有這麽一間房了。


    歐可嵐媽媽靠她自己一個人的單職工工資,把女兒拉扯大。她沒有在恢複高考之後考上大學或大專,文憑學曆隻有初中,職稱一直評不到,工資現在僅是四級工,待遇也就上不去,生活條件是非常差的,目前也隻攢下了幾千塊錢。


    以歐可嵐媽媽母親的情況,她既不可能負擔去美國的費用,更無力改變她和女兒在滬市的生活條件。她的精神寄托就是盼著有一天能和老公再相見。


    但是呢,這個月初,在郵電局相約的通話中,歐可嵐爸爸表露出他自己精神出了問題,有自殺的念頭。歐可嵐媽媽守了整整十年的活寡,心態的承受力已經瀕臨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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