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座被掩埋的垃圾山走下來,陳文雙手握緊AK,學著電影裏看來的美軍大兵步伐,保持戰鬥姿態。


    這鬼地方,天曉得什麽時候會有人朝你下手,必須做好隨時開槍還擊的準備。


    真臭啊!


    陳文從兩座未被填埋的垃圾山之間穿過,差點被熏得嘔吐,臉上覆蓋的戰術圍巾也阻擋不住垃圾的臭味。


    垃圾山的腳下,一個索馬裏婦女帶著兩個不到10歲的小孩,正在翻寶貝。顯然是一個貧困的母親帶著她的兩個孩子。


    那兩個孩子營養很差,長得像黃豆芽,細細的脖子挑著一個大大的腦袋,眼睛使勁往外凸出。


    陳文用英語說了聲:“哈羅!”


    他們三人抬頭看了一眼陳文,眼神很不友好。


    尤其那個婦女,眼神透著凶惡的光芒,嘴唇都有些顫抖。


    陳文心想,老子又沒對你做什麽無恥的事情,你幹嘛用這種惡狠狠的眼神看我啊?再說了,姑且不考慮你是黑人這個事實,就憑你一身又髒又臭的打扮和氣味,老子寧可依靠五姑娘也不可能對你怎麽呀!嘁,還瞪老子!


    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女孩歲數稍微大些,大概接近10歲。那女孩從地下撿起一個玻璃瓶,表情憤怒,砸向了陳文。


    女孩極度營養不良,力氣很小,瓶子飛行了不到兩米落在地下,滾到了陳文腳下。陳文看了一眼瓶身的標簽,英國牌子的橄欖油。


    陳文有些無奈,自己無端端被索馬裏人民給鄙視了,看來這些人不太友好。


    摸了一下口袋,裏麵裝著兩塊英國巧克力,掏了出來。


    想了想,陳文撕掉了外層的英國包裝紙,隻留著內層的錫紙,伸手將巧克力遞向兩個小孩。


    陳文英語是初中水平,複雜的句子他說不出來也聽不懂,但簡單的表達是可以的,他將戰術圍巾扯下到脖子,露出楊玉瑩母校校草的俊朗麵容,帶著微笑用英語說道:“巧克力,你可以吃。”


    兩個小孩顯然認識巧克力,眼睛裏凶惡的光芒變回了饑餓的色彩。那個歲數更小的男孩立刻試圖走向陳文,卻被他的姐姐給拽了回來。


    姐姐用陳文聽不懂的索馬裏當地土話,訓斥弟弟。小男孩表情有些委屈,卻也乖乖地聽姐姐的話,沒再走過來接陳文的巧克力。


    婦女站起身,看了眼自己手裏的鐵棍,扔


    在了地下,用英語嘰嘰呱呱地說了一大堆話。陳文原本英語就差勁,這女人說話又帶著索馬裏口音,他什麽都沒聽懂,隻依稀聽見了幾個毫無意義的單詞。


    跟那些商業對手和仇家,陳文有的是心機,也總能端著表情。但麵對這一家三口可憐人,陳文沒有裝妖孽的必要。他非常誠實地在臉上流露了心情,很難過,很委屈,眼眶裏有濕潤的淚花。


    垮著一張俊臉,陳文將AK背到了背後,蹲下身子,撿起剛才撕掉的英國包裝紙,花麵朝下白麵朝上墊在土地上,將兩大塊錫紙包裹的巧克力輕輕放在包裝紙上。


    他誠懇地用初中水平英語說道:“我不會傷害你們,我想幫助你們,這些食物送給你們。”


    哢嚓!


    相機快門的聲音。


    陳文差點以為是拉槍栓的聲音,趕忙從後背拿下AK,持槍對準聲音來源的方向。


    “嗨,陳,不要擔心,是我!”凱文-卡特的聲音。


    陳文舉著AK,走向附近另一座垃圾山。


    嘩啦!


    垃圾山的側麵被從下往上掀開了一小塊麻袋。


    “法克!凱文!你為什麽在這裏?”陳文的英語水平恰到好處表達了這句驚訝疑問。


    凱文-卡特整個人埋在垃圾堆裏,手裏端著他的長鏡頭相機,一張髒髒的麻袋蓋住了他的全身,上麵居然點綴著一些垃圾做偽裝!


    嘰裏呱啦,凱文-卡特語氣興奮地說了一大堆,陳文無奈地表示,小弟我聽不懂你說什麽,你能不能用更簡單的詞句,更慢速地表達一下嘞。


    凱文-卡特重新說話,反複嚐試合適的表達方式,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讓親愛的陳聽明白了事情經過。


    淩晨分別之後,這記者在那座被土掩埋的垃圾山睡了幾個小時。山太臭了,毒蛇和蠍子都被熏得不來騷擾,南非人倒也睡得安穩。


    今天天亮,大約7點多,上百個索馬裏婦女和兒童,從幾個方向步行來到這片垃圾傾倒場,翻找可用的物資。甚至許多裝在瓶子裏的過期食物和剩了一半的變質調料,也被這些人收進了麻袋裏。


    凱文-卡特離開藏身處,下到垃圾場,拍攝了許多索馬裏婦女和兒童撿垃圾的照片。為了獲得證據,凱文-卡特安排這些人做了一些擺拍。


    他讓一些兒童用手舉著帶有商品標簽的垃圾物品,將標


    簽衝著鏡頭,按下了快門。


    這哥們嫌不夠,又想出更直白的玩法,從自己包裏找出紙筆,用英文寫下:這裏是摩加迪沙西北,許多國家把他們的垃圾傾倒在我的國土。


    隨後,兒童們手持帶標簽的垃圾,舉著這張紙,也被凱文-卡特拍進了膠卷裏。


    陳文心裏暗罵:你特麽真是擺拍高手,前世你就是死在那張著名的擺拍照片上!


    本來呢,今天拍照任務已經完成,南非哥們可以在9點多離開垃圾傾倒場。


    但是,凡是都架不住但是,凱文-卡特在與婦女們聊天時,打聽到了一件更讓他感興趣的事情。


    索馬裏的經濟已經全癱瘓了,民不聊生。這些婦女兒童的生活非常淒苦,她們不得不靠撿垃圾為生,而且撿垃圾也不得安生,還要被武裝力量盤剝。


    在英語當中,對當地武裝力量的稱呼是“民兵”。


    每天中午,摩加迪沙當地的一股民兵會派人來到這片垃圾傾倒場,向這些撿垃圾的婦女和兒童收稅。


    惡心了吧!


    民兵收稅不是收錢,因為這些婦女兒童沒有錢。


    收稅收的是垃圾裏的精品物資。


    簡單說,婦女兒童從垃圾山裏撿東西,每天中午必須把這些撿來的東西交給民兵,民兵拿走那些他們認為的好物資,剩下的才是婦女兒童能夠帶回家的東西。


    凱文-卡特決定了,他要把這種極其不人道、極其殘暴的行為,也用相機記錄下來。所以呢,他沒有撤退,而是潛伏到垃圾堆裏,等候民兵到來,拍攝民兵盤剝婦女兒童的珍貴照片。


    陳文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我以為我才是婦女之友,你特麽原來也這麽喜歡跟女同胞聊天啊,你說你聊聊也就算了,你還那麽愛管閑事,比我還能管閑事,你丫前世怎麽死的你不知道啊?


    凱文-卡特告訴陳文:“要麽你先走,我拍完盤剝現場照片再來找你;要麽你們直接駕車離開,我完成工作之後,自行到公路上攔順風車。”


    陳文說:“行了,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我陪你在這拍照片,我們不要暴露自己,完事之後一起撤退。”


    凱文-卡特建議:“婦女朋友告訴我,民兵每天會搜查垃圾場,確保沒有人逃稅。我建議你也藏身垃圾堆。”


    陳文哪舍得把自己身子埋到垃圾裏啊,拒絕了隊友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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