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徐海濤。


    九四年,我在北京。那會的行政區劃還沒有合並。宣武區,我就住在那。二十歲從軍,二十五歲退伍,好勇鬥狠。部隊待了五年,練了一身好身手,別的,什麽也沒有。


    老家托人傳信叫我回來,說有事找我,得當麵說。急急忙忙的買了車票,準備回去多住些天,畢竟很久沒回家了。


    大包小包扛著東西下了車,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村口,隱隱約約聽見村裏吹吹打打的嗩呐聲音,似乎是在辦喪事,我心頭一驚,急急忙忙往聲音來源處趕。


    尋著聲音前去,一路七拐八繞,是村南口徐五哥的宅子,外邊吹吹打打,花圈挽聯一大片,看樣子是徐五哥死了。


    徐五哥是村裏的大戶,年紀挺大了,大概得快一百了吧,輩分還不小,算是祖爺一輩了。


    小時候對他的印象不錯,老給我零花錢,還給我買糖吃,比我爸對我都好,不知道為什麽,其他孩子都沒有這個待遇。


    徐五哥在十多歲的時候被一夥人販子哄走了,三十多歲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帶著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一根拐杖,還有幾大騾子車的大洋。回家認回了父母,之後一聲不吭的在村裏買了地,建了大宅子,終生未娶,不留子嗣,宅子裏隻有這個孩子陪他。靠著廣結善緣和低調行事避過了後來的土地改革和文格。也算是地方的富戶。


    徐五哥在這裏地位很高,因為有錢,而且大方和善,樂善好施,據說老頭在外麵的時候得了神仙真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機妙算,但我們誰也沒見過,隻是老人都這麽說,慢慢的也就傳成真的了。


    每隔幾年,老頭家裏都會接連數日燈火通明,宅子裏人聲鼎沸,吵吵嚷嚷,但除了他和那個孩子從來沒有人出入過宅子。老人說這是五爺請神仙聚會。


    開始有孩子陪著他,轉眼孩子也三十多歲了,有一年,“神仙”聚完了會,照例無蹤無影的沒了。第二天一早,男孩背著拐杖走出了宅子。半年後,一個年輕人送回了拐杖,但是和拐杖一起的孩子卻沒有送回來。然後五爺哭了,跪在門口哭的像當年被帶走時一樣。從此隻剩他一個人了。


    邁步進了宅子,院子裏掛滿白布,正當中一口大紅漆的棺材敞著口端端正正的擺在那裏,村裏的人大多都站在院裏,幾個六七十歲的老頭跪在棺材前哭著喊著“五叔”


    老頭沒有子嗣,但村裏大多姓徐的都沾親帶故,所以叫五叔也是對的。


    一進門,一片腦袋齊刷刷轉過來盯著我。我還沒反應過來,我爸邁步過來,拽著我就跪倒在棺材前,摁著我的腦袋實打實的給老頭磕了三個響頭。我掙紮著站起來,“幹什麽啊!”我吼道,一抹秀腦門,出血了都。


    我正準備進一步發作,“跪下!”我爸衝我厲聲喝到。我腿一軟,乖乖的跪下了,別笑話我,那個年代子一輩對父一輩的畏懼不是開玩笑的。


    有人從後堂捧出一個烏黑發亮的木盒子,我爸接了過來,連著老頭的拐杖遞給了我


    “這是五爺留給你的,小心保管,有閃失老子唯你是問!”我爸說道。


    最後一句話明顯是說給在場的幾個年輕人聽的,因為我看見幾個人臉上頓時露出了不耐之色。


    我看看盒子和拐杖,站起來,盯著棺材裏的徐五哥,老頭麵容安詳,身上沒穿壽衣,赤裸著上身,穿一條黑褲一雙黑鞋。說也奇怪,上百歲的人了,眼不花耳不聾背不駝,身上倒有密密麻麻蜈蚣似的傷疤分布在盤虯臥龍的肌肉上,誰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等不及各種繁瑣的儀式完成,捧著盒子提溜著拐杖和我爸溜了出來,正往家走,已經下午了,我爸抱著行李歎了口氣,說道:


    “濤子,趁著他們還聚在五祖爺家裏沒散,你趕緊回北京去吧。”


    “別介啊,我這不是剛回來嘛?要走也吃了飯再走啊,我都這麽久沒回家了!”我有些不滿。


    “今天什麽情況你也看見了,即使大家都不知道五爺留了什麽給你,也不妨礙有些人貪心,不論是什麽,你都得帶著趕緊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到時候東西丟了沒事,人出了事就晚了!”


    我想了想,還是不肯動身,把我爸氣的直罵街,我才不情不願的背著東西朝車站走去。


    事實證明,老人的話很多時候還是對的。


    不一會,身後吵吵嚷嚷一群人趕了上來,我決定躲到林子裏偷眼瞧瞧。


    這群人都是剛剛在靈堂裏的那幾個,手裏提著柴刀鋤頭,嘴裏罵罵咧咧。四下看看找不到我,又往前追了幾步,悻悻地回去了。


    過了一會,我才鑽出林子,一身冷汗,荒郊野嶺,憑著一條破拐杖對上十幾條大漢,莫說我當過兵,是狄龍都討不了好!立馬掉頭向車站跑去......


    到了我的小屋已經是深夜了。摁開電燈,坐在床上打開盒子,裏麵空空蕩蕩地,隻有巴掌大小一方銅印、一封信。


    拿起信,信封上寫著“徐海濤親啟”看來是給我的。


    打開了信,是老頭的另一封遺書:


    敬啟者海濤


    小子,這是一樁莫大的機緣。


    在當年拐子把我把和走以後,我不久就設法逃離了拐子,機緣巧合下我從一個死人懷裏摸到了一個銅印和一本沒有封麵的書,從書裏,我學到了吃飯的手藝:風水,算命。


    沒多久,兩個人找到了我,說我得了信物,要我入什麽麻子門。兵荒馬亂,我爛命一條,他們有人有槍有錢,為了吃飽飯,我就入了門,入了門,我就是第三位舵頭。


    慢慢的,我開始了解了這個組織,麻子門,具體起源據說是秦末漢初時期兩位民間奇人尉繚子和圮上老人所創,可能二位祖師名聲不顯,但尉繚子有個徒弟叫韓信,圮上老人有個徒弟叫張良......


    麻子門無利不起早,大多行動都是出於利益奪寶,有時候也應承外界重金委托押寶或探秘。


    組織成員不斷減少,增加,更新換代,組織名稱亦不斷改變,最開始的名字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現在的麻子門這個名字則是由清末奇盜康小八所來。據說是因為康小八幼時患病,麵上留下大片麻子,而組織成員大多隱秘行事,唯康小八聞名江湖,江湖中人便將康小八所在組織稱為麻子門。


    麻子門更新換代,自然有不少分支派生,但唯一用以區分正統的就是各個成員身上的傳承信物,信物都是自漢初傳承下來,原主便是兩位祖師的各位徒子徒孫。


    擁有正統傳承信物的人才會被組織所承認,成為麻子門正式成員每一位傳人都有獨特的傳承信物。傳人不一定是上一代的子嗣親屬,有緣者得之。千年流逝,原先的數十件件信物有的已經毀壞,有的不知所蹤,如今僅剩三件,門裏人稱其為頂梁三丁。


    門內擁有信物的稱為舵頭,總領麻子門,舵頭之間不分高低,遇大事便召開合門會商討決定。


    而其他沒有信物卻由於各種原因加入組織的,被稱為梢頭。能成為梢頭的也不能是一般人,必須是各地地麵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舵頭在各地設立盤口,每個舵頭手下領帶兩個梢頭,一個個梢頭執掌一個盤口,一個盤口下設四個缺口,每個缺口由一個桌角帶領,桌角也是各個地方上的狠角色,桌角手下有若幹泥鰍,也就是跑腿辦事或者平時的打手之類的角色。入門以後的梢頭需要自己去收伏。


    各次行動由舵頭帶領,抽調若幹泥鰍桌角幫手,而梢頭則負責坐鎮各地提供補給幫助。


    當年收徒回鄉,本來是要把衣缽傳給徒弟的,但是徒弟出了意外,留我一個老者。


    直到你出生。你出生那年,你家大人抱來讓我取名,我照例給你算了算,卦上說,原來你是我那徒兒的轉世,我便將我徒兒的表字充作你的名字。原本我不太信,慢慢的,你越長越大,行為舉止,五官相貌越來越像他,原來你是替他來接我的衣缽的啊!


    你看了信的第二天早晨,會有門內人來接你,你跟他們走就行了,老朽求你一次,不要讓我這門破落了。


    老朽徐五哥敬上


    伸手抓起拐杖疑惑地看了看,拐杖通體烏黑,不知是什麽木料,杖尾是一塊彎曲。杖體隱隱泛著青光。


    握住杖頭,稍稍用力,一把深青色的杖劍抽了出來,劍身略窄,僅三公分但很長,看起來鋒利無比。


    撿起銅印仔細端詳,四四方方,印首左邊是一個騎在梅花鹿上的人,穿著寬袍大袖的朝服,看起來帶著一股陽剛正氣,手執令牌指向右邊。右邊是一隻地獄惡鬼,腳踩人頭,手持鋼刀,凶神惡煞。印上是五個小篆的大字,似乎是“天官赤鬆子”。


    抬頭看看窗外,天已經泛白了。我剛點上一根煙,準備消化消化,門響了,外麵的人把我這扇破門敲的震天響。


    我一把把門拉開,門外一個頭發斑白老頭,和一個胖子。老頭看不出年齡,身著唐裝,胖子和我差不多大,穿著一身西裝。


    胖子先自保家門,拿出一尊鏤空的銅球,拳頭大小。


    “王大眼,麻子門的舵頭,你小子誰?”


    老頭也佝僂著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塊虎符,上麵是“齊王信”三個大字。


    “麻子門舵頭黃鐵英,公子是?”老頭的聲音猶如兩塊瓦片摩擦一般嘔啞啁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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