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無歲月,不知世間秋。


    萬家燈火時,猶做黃庭夢。


    出的供奉院,張凡就被眼前的人山人海情景給驚呆。稍一沉思才想起來,除夕已近,也就是這兩三天,這滿街的行人,都是家人朋友結伴,來采購除夕所用之物,他們有一段時間可以休息,可以和親朋好友歡聚一堂。


    年年歲歲節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是張凡看到眼前這些人的感傷。他在這裏無親無故,無朋無友,又有什麽可以相聚之人。


    看著不遠的酒樓,酒樓之上人滿為患,哪裏不是他借酒消愁之所。


    鄉愁,唯酒可解,更需獨飲,對影三人。


    行單影孤的人,向前行,穿著打滿補丁但幹淨的衣衫,赤足,手持酒壺,時有暢飲。


    不顧及滿街人的眼光,不介意滿街指指點點的身形,我就是我,隻需把酒酢相思,何須推杯又換盞。


    張凡不畏人言,在無人可識得自己的地方,自己何須遮掩自己的鄉愁與相思,看到就看到了,流言能耐我何!


    一聲清脆的話語自張凡的右側響起:“張公子,我家請公子上樓對飲。”


    張凡睜開迷糊的雙眼,轉頭看來,眼前一副俊俏小生打扮,隻是細看就知是一女子,張凡也未細看。見人長的幹淨,還算順眼,想來他家公子應該也能看的過眼,不會在喝酒時,讓人倒胃口,那麽有酒相邀何不對飲。想至此處,張凡直接向女子所立的酒樓行去,而女子也急忙在前相引。


    吵鬧的酒樓內,三樓滿座但無聲。女子引張凡行至一處包間內,張凡這才看清,邀請自己喝酒的是太平女帝。


    張凡看了看坐於桌前,臨窗而坐看著自己,做男子打扮的女子,這才行至其對麵坐下,執壺將桌上兩隻酒杯倒滿,舉杯相邀,不語自先飲,隨後持著而食,一副放浪形骸之態。


    女子見張凡如此,不由微微側目,隨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於桌上。


    張凡見此,放下吃食,再次持壺將桌上兩隻酒杯倒滿。


    女子再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張凡見此也不言語,舉杯飲盡,複將兩杯倒滿。


    女子再複飲盡,張凡也飲盡,隻是並未再將酒倒上,而是看著對麵的女子,對麵的女子也看著他,目中充滿這倔強。


    相互對望片刻,麵對女子的眼神凝實,張凡不由的慢慢轉頭,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


    也許張凡在窗外的天空中看到了什麽,他的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轉頭看這眼前女子緩緩開口道:“舊夢在,不覓新知。”說完再此持壺倒酒,這酒是離別酒。


    張凡舉杯將酒飲盡,起身離桌,向酒樓外行去,向京城外走去,他終將尋回他的舊夢,尋回他的鄉愁。


    身外事,身後名,兒女情,朋友義。


    當忘則忘,當舍則舍,當留則留,當斷則斷。斬不斷,理還亂,害人害己。


    女子看著張凡離開,沒有言語,愣愣地看著杯中酒。


    侍女在旁,無言看著,不敢言。


    三樓依舊無聲,眾侍衛靜坐不語。


    殘紅驚夢未有期,相間已是別離時。遙遙一望相思了,恨恨別離憶佳期。


    終於,女子,在沉默不知多長時間後。素手持起眼前酒,緩緩倒入紅唇中。


    終於一壺酒,女子自己飲盡,才停下,搖搖晃晃地起身,向樓下行去。


    搖搖晃晃的出得酒樓,女子看著張凡離去的方向,一股悲意在胸中湧起,終於慢慢流出了眼淚。


    那一日,她出京祭祖,幾十輛車浩浩蕩蕩,數百人簇擁行前,路上行人不絕,滿目繁華。


    在出城門時,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衣衫打滿補丁,卻卻幹淨整潔的男人。他赤著腳,腳上卻不著半點汙穢。他行單影孤的向城門而來,因自己一行的出城就站在了路邊,自己當時就很奇怪,怎麽會有這種人。


    當灰狼來襲,眾位侍衛拚死阻攔,隻是很多都是沒什麽修為的侍衛,最終隻剩下沒多少有實力的侍衛,他們將車輛圍成一圈,將皇兄拱衛於內,而他們這些兄弟姐妹,隻能在坐在外圍的車內,充當防禦。


    好在車內還有防禦法陣,修為低的灰狼並不容易攻破。這是那個人來了,開始和灰狼爭鬥,她知道這人肯定是來幫助他們的。


    此人也確實厲害,一出手就斬殺了兩隻灰狼,比之他們帶來的護衛強上太多。


    而當其中一隻灰狼突然爆發後。皇兄首先遇難,而自己也開始著急時,這人也準備跑,很明顯,他沒實力和這隻強大的灰狼對抗。


    後來灰狼被東方明纏住時,他又回來了,開始了攔截灰狼。她還見這男人收起了兩隻灰狼的屍體,想來他並不富有。


    當那隻修為高深的灰狼爆發,開始擊碎車廂時,自己終於強裝鎮定,拿出勇氣走出車廂,他看到了自己。


    自己強忍著害怕,開始和灰狼廝殺,這男人一直守在自己身旁,自己這才不感到那麽害怕,可以和灰狼廝殺。


    到最後又是這男人拚命救下了他,當他獨自抵擋住從天而降的黑磚時,陷入昏迷後。她知道自己陷落了,她的心裏充滿了那男人的身影。


    隻是當時有外人在,事後自己隻能表現得冷漠一點,讓人帶他回到京城。


    當他醒來,她已成為了秦朝女帝,她本來已有一些的想法,卻又隻能壓下。看著他來,看著他走,自己不能挽留。


    隻是幾個月沒見他,時間並沒有抹去自己的思念。偶爾的休息出行,竟然還能看到他,看到他獨自在大街上飲酒前行,她就想見見他,安慰他。隻是為什麽最終又成了這樣,想看兩不厭,憶舊夢,不覓新知。


    跌撞前行的女子,猛然間停下腳步,回首看向城門的方向,哪裏早已無人蹤。


    女子一聲慘笑,旋即繼續跌撞前行,她需要回宮,宮內有她要批閱的奏折,有她要擔的責任。


    這一切本來都不必自己承擔的,隻因為一場灰狼之亂,皇族隻剩下她們姐弟二人,唯一的弟弟還是一位唯唯諾諾之輩,不堪大用,奈之以何。


    舊夢在,難覓新知。自己想又何用,既不能陪他浪跡天涯,那就不如放手,獨照鏡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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