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曹一覺醒來,天色已是大白,卻見自己和衣而臥土炕頭上,身上竟然蓋著一床棉被,腦子昏昏沉沉記不起昨晚之事,看看馬廄中,七八匹馬兒靜靜地待立槽頭,均無異狀,烏龍神駒見司馬曹醒轉過來,噅噅鳴叫幾聲,不住甩動尾巴。這一點司馬曹記得清楚,每日的清早,必須按時將烏龍神駒牽出去溜上一遭。司馬曹起身開門,外麵一片銀白的世界。此時,風雪初霽,山巒原野俱都沉浸在迷霧之中,安詳而靜穆。


    院子中,莊丁們吵吵嚷嚷著正打掃積雪。廚房的屋頂上升起縷縷炊煙---


    司馬曹穿戴齊整,牽著烏龍神駒往外麵走。到得院中,清清嗓子高聲道:“大家都給我聽好嘍,天寒地凍,注意保暖,飲牲口的湯料燒熱乎嘍,草料軋碎切細,麩皮子上足---又道:近日外麵不太平,小心馬賊---”


    鐵斌看見司馬曹牽著烏龍神駒出來,在牆頭高聲道:“爺,遛馬去哪?”


    司馬曹點點頭,囑托鐵斌看護好馬場,鐵斌問:“爺,崗子上最近不那麽太平,派幾個莊丁跟著安全”。司馬曹擺擺手,回道:“不礙事兒,爺溜一圈兒就回”言罷,忽想起一事,問:“豁兒與妮兒還沒起床?


    鐵斌回道:“天不亮就帶著火槍隊的兄弟出去巡崗了。”司馬曹一臉欣慰,嘀咕一句:“這小子,好精神”遂牽著烏龍神駒出了大門。


    烏龍神駒在槽頭窩憋一天,看見這寬闊無邊的雪原,不由一陣噅噅長鳴,在司馬曹身後一陣騷動,不停打著噴鼻,司馬曹回身抓住烏龍神駒的鬃毛,翻身上去,道:“夥計,走嘍”。遂一抖馬韁,烏龍神駒亮開四蹄衝向原野之中。


    司馬曹信馬由韁,任由烏龍神駒沿著起伏綿延的丘陵肆意馳騁,耳邊寒風陣陣,不多時,眉毛胡子都結滿霜花。看著悄然身後退去的草木山川心中愜意無比;烏龍神駒興致盎然,不時噅噅長鳴盡情飛速前行,雖無馬鞍,然司馬曹卻感覺不出絲毫顛簸之感。


    一個時辰過去,烏龍神駒已是在黑風崗繞行三周,依然興致盎然。司馬曹忽然想起一事,豁子既然帶著他的火槍隊在崗上巡邏,卻為何不見蹤影?又一細想,近日來川上也不太平,他夫婦二人說不準去了川上巡邏。司馬曹如此想著,一手不自禁插入懷中,摸出一對玉鐲,看了又看,烏龍神駒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不知不覺放慢速度,竟自朝著東北方向優哉遊哉走去。


    前麵不遠,便是一座荒蕪的孤獨山嶺,


    此嶺雖然不甚高大卻頗有名氣,名曰:“白狐嶺”也有人叫它“野狐嶺”。


    此時刻,司馬曹心情繾綣嘴角泛著漣漪,嘟噥一句:有好一陣沒去看他母子,不知怎樣了”遂收起玉鐲,烏龍神駒不等主人嗬斥,竟自揚開四蹄,沿著蜿蜒的山道盤旋而上,不大功夫,便已上得嶺頂;一陣馳騁烏龍神駒又折頭北上跨過一個山包,遠遠看見一個山坳。


    隻見坳中林木繁盛,一叢翠綠的修竹在皚皚白雪中映入眼簾,竹籬茅舍掩映於竹林的後麵,若隱若現。看見烏龍神駒馳騁而來,一隻大黃狗狂吠著迎麵衝來,四隻蹄子堅決的把住路口,對著司馬曹狂吠不止,雙目中透射著藍色的凶光,似乎與司馬曹仇深似海。司馬曹雙眉緊蹙,心想這隻大黃性情古怪異常,每次來軟硬不吃,倒似我來與她爭奪情人一般,卻不知為何?於是,牽著烏龍神駒不停後退,那黃狗得寸進尺不停向前攻擊,而且一次比一次凶猛無比,幾次都朝司馬曹猛撲而上卻及時收住,警告意味甚濃。


    不大功夫,一個農婦開門出來站在竹叢後麵,透過竹影往前窺望。司馬曹指指黃狗。竹影後麵傳出個粗大的嗓門兒:“鬥兒哇,喂牲口的癟子來啦“。


    這時,自院中突然蹦出個胖大孩子,司馬曹朝那胖大男孩晃晃手中的油紙包。冷不丁,那黃狗一躍而上搶走紙包叼著向男孩兒跑去,男孩兒接過紙包,朝司馬曹嘿嘿笑著:“爺,大伯,二舅,你又來啦!俺娘剛才還罵你死哪兒去啦”。


    那大黃狗對著竹林一陣狂吠,再看一眼胖大男孩兒極不情願的嗚嗚咽咽幾聲,便蹲臥於路邊似乎滿腹的心思。司馬曹看看黃狗,試探著問:“鬥兒哇,這黃狗怎就喂不熟呢?''鬥兒聞著紙包告訴他:”他呀就是煩男人親近我娘:“香!真香,”司馬曹一愣問鬥兒:“你怎麽知道它這麽想?鬥兒告訴他:”我爹活著時就會跟鳥獸說話,他教我的”。話完遂一把拽住司馬曹的胳膊就往院裏扯,告訴司馬曹:二舅今晚不走,娘又是擀麵條又是烙鍋盔----”


    司馬曹昂首走進院中,村婦在司馬曹身後咬牙切齒,拿棒槌在他頭頂輪掃幾圈,卻是一下沒落到實處。


    司馬曹被男孩拉扯著剛要進屋,村婦冷冰冰問:“有相好啦,一個多月都不來,再這樣,腿給你打折”,


    司馬曹嘿嘿一笑,男孩回頭也嘿嘿一笑,村婦厲聲道:“鬥兒,回屋吃去,別出來“。話音落,遂一擼袖子,撲的一聲坐在石墩上,臉色卻已緩和不少,剛才拉長的黃臉短去三分之一,頓刻紅潤放光,遂也半老徐娘,司馬曹看著眼睛打不過彎兒來。


    村婦見司馬曹直勾勾看著她,一跺大腳怦然有聲,地上的雪飛珠濺玉---


    司馬曹一哆嗦翻他一眼,也找個石墩坐下,嘟噥一句:“老母豬發情也不是這樣,不會溫柔點兒”,


    司馬曹心中記掛著烏龍神駒,故此,麵朝門口,隔著竹林,隱隱可見馬匹,此時刻直覺竹林外麵晃過一道人影,心中咯噔一下問:最近白狐仙兒出現沒有?''


    村婦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怒衝衝道:“是來看我,還是那騷狐狸”。


    隻聽外麵有一輕言細語傳來:“這麽粗魯,誰會喜歡上你”


    “狐狸精,”村婦怒吒一聲,不知何時一雙利劍在手,竟自騰空翻牆而出,司馬曹心係烏龍神駒也是飛縱而出,這時,鬥兒在後麵高叫:''娘,別傷了白狐仙姐姐‘。話音未落,鬥兒飛速越過寡婦直奔白狐仙而去,大黃狗竟然緊緊追隨,白狐仙見鬥兒與黃狗追來,黃狗徑自當先來到她跟前繞著她一陣狂吠,不停搖動尾巴。白狐仙道:“快與鬥兒趕緊幫司馬先生救回烏龍神駒,不然,蚩尤戰神轉世便會有許多麻煩,我隨後就到。”


    大黃狗似乎聽懂人話,回頭對著鬥兒一陣汪汪,便如箭一般追趕司馬曹而去,鬥兒一陣愣怔,遂朝白狐仙致歉:“對不住姐姐,我娘脾氣暴躁,想是誤解與你----”白狐仙怒道:“還不快走,囉嗦什麽”!鬥兒這才轉身撒腿而去。


    司馬曹看去瘦瘦弱弱,病懨懨一副棺材板子模樣,多半人不知他卻是身懷絕學之人,不然豈能駕馭得了那烏龍神駒?司馬曹飛縱而出的速度驚人,然烏龍神駒還是快他一步掙脫了韁繩往山中飛奔。村婦追逐白狐仙,口中謾罵不止。很快便與白狐仙交手,看似身前空無一物,卻見她左衝右突忽上忽下在山梁上飛奔。手中長劍不住翻出朵朵劍花,顯是已與白狐仙兒已經交手。兩人廝殺拚搏手下毫不留情,隻聽白狐仙道:“快去幫他追回烏龍神駒,不然再難追回,我們兩個的仇怨以後有的是時間”,


    村婦哪能聽得進去?一雙長劍隻攻不守,刹那之間彼此中劍,隻聽嚶嚀一聲,一個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驚現村婦麵前,手臂上鮮血殷紅,而村婦的手腕也依然受傷,長劍墜地,卻非叮當之聲,原來是柄桃花木劍。


    白狐仙道:我是喜歡郎大哥,也知道你們是一家人,可我們清清白白,隻為除掉野狐嶺危害百姓的大小妖孽,才經常相遇。”


    寡婦不等白狐仙說完,厲聲質問:“那你為何將我夫君殺死,這怎麽解釋?說!”


    白狐仙道:“事實並非你所想象,我曾聽郎大哥說過他得罪了天神是被貶下凡間的,而且我也親眼看見天神在加害於他。那日,我晚到一步沒能幫上他的忙,---”


    寡婦不等她說完怒吼道:“別在這強詞奪理,我隻看到是你手持利劍站在他身前,是你殺死我的夫君,這個仇我一定要報----納命來。白狐仙大怒道:“虧你昔日也是神界的仙子怎就不通情理,倒是真與村姑潑婦無異,”遂有心與之死纏爛打,心中卻是牽掛烏龍神駒,想起當年蚩尤戰神對她的眷顧關愛便再無心思與之無為而爭,正欲轉身而去,卻聽頭頂傳來一聲冰冷的長笑:““白狐妖孽,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抗本宮,壞我大事,真是找死---”一道霹靂自空而下,隻聽一聲慘嗷,白衣女子原形畢露,幻化一隻白色靈狐匆匆鑽入草叢之中隱遁而去。隻聽空中一聲斷喝:哪裏逃?又是一道閃電----


    就在此時,兩道彩練破空而至,護住白色靈狐,閃電黯然失色,隻見兩位仙女翩然而至。遂對寡婦道:她說的沒錯,害你丈夫的另有其人,相信我倆-----話音未落,隻聽空中又響起聲音:“赤霞,赤練仙子,你二人太也大膽,竟敢違逆本宮鏟除妖孽,實乃罪不可恕。赤霞叮囑寡婦:站我們身後莫動,隨之二人齊聲仰對空中說:“我等奉九天娘娘旨意,前來守護蚩尤戰神的靈魄,若娘娘執意阻攔,恕小仙無禮,話音落,遂將手中長練盈盈舞動,幻化出萬道霞光,空中一時靜穆如初,隱隱的,一個聲音悠忽而至,別以為有你們的師尊撐腰,本宮就奈何你們不得,走著瞧。“


    赤霞赤練二仙長長鬆了口氣,赤練仙子道:''這老不死,真是無孔不入。一回頭卻見寡婦不知何時走脫無影,又搖搖頭對赤霞道:”可惜可歎,一對絕世佳緣卻被離恨天庭拆的七零八落,淪落到此境地。我們走吧,趕緊去對付那倆老妖,別讓他們陰謀得逞,”


    這時,那隻白狐仙兒突然現身,驚喜叫道:“赤霞赤練姐姐,還認得我麽?”


    赤霞赤練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原來是白狐妹妹呀,我們還以為幾千年前你就-----你怎會在這裏?


    白狐仙兒幽怨道:“說來話長啊,當年若非蚩尤戰神搭救,小女子恐就再也見不著姐姐們了,遂將原委一五一十說給赤霞赤練。


    原來,當年妖魔鬼怪肆虐人間,且為智慧生命的孕育造成致命的威脅,並嚴重幹擾三界正常秩序,挑戰天神的權威,為天道治理帶來嚴重幹擾,致使人類的繁衍生息處於低穀狀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四大魔獸。天帝極為震怒,遂派諸天神凡間蕩滌魔寇,清平宇內。故此,除神道人類之外,所有妖魔鬼怪精靈皆屬清除之列,白狐仙兒之屬更不例外。


    白狐仙兒道:“不滿二位姐姐,妹妹我當年可是蚩尤戰神的崇拜者,他可是我白狐的偶像,我可是他的鐵杆兒粉絲,狐仙兒們聚會舞樂,俱戴蚩尤戰神的麵具,而且在他大敗飛賊的祝捷會上,為其表演了我們自導自演的妖狐媚舞--頗受蚩尤戰神青睞,就是那次舞會,我們相識。赤霞赤練嘴上沒說,心中醋意大盛,嘴上卻問:“那他是如何救了你?”


    白狐仙兒道:“當時吧,記得是二郎神將軍帶著天兵天將到處追殺清剿,順便說一聲,我白狐仙兒可是清白的很,堂堂正正的修煉功力,從不走邪魔外道,一心隻想將來成為正神,這一點,蚩尤戰神也是知道的,他很欣賞我的,”赤霞忍不住酸道:“不該是被你的狐媚之術神魂顛倒了吧?白狐仙兒吃的一聲笑出聲,繼續道:”這你算說錯了,當此時,蚩尤戰神的心中恐怕隻有玄女娘娘了,哪會看上我這等半吊子的妖狐之屬?


    赤練道:也算自知之明,白狐仙兒繼續道:“我白狐仙兒被二郎神君追得走投無路之時,躲進蚩尤戰神的軍帳之中,才總算躲過一劫,後在他的屬地內選一深山繼續修煉,完成夢想。卻不想,沒過幾年,他就戰死---身首異處。白狐仙兒為此差點兒尋了短見,心想,這等義薄雲天,戰功卓著的天神,竟落下如此下場,看來上蒼也有不公之時,為報答知遇之恩,我白狐仙兒放棄多年的修行,立誓一定要尋回蚩尤戰神的屍骨,將他好好地安葬,並終生守護。我的願望實現了,可我的麻煩也接踵而至,也不知我的這一舉動惹上了那位神靈,無論我躲藏到哪裏,都會有一群妖魔鬼怪對我發難,逼我交出戰神的屍骨。你說我能嗎?就這樣,曆盡千年的艱辛,總算在此安穩下來,守著他,在這野狐嶺一呆就是幾千年過去,原以為終於可以過上安穩的日子,誰知,就在近幾百年中,野狐嶺開始不太平了,不知從哪裏陸續來了一群妖魔。其中,尤以三個樹妖最為難纏,他們似乎是為蚩尤戰神而來,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們的主人應該就是那個自稱本宮的狂妄女人,“


    赤霞仙子道:“你說的沒錯,她正是我們太昱天帝的正宮娘娘曹天後。當年,所謂的清除妖魔精靈,清平環宇,其實乃是曹氏家族為擴充自己的勢力,對抗天帝,為自己網羅門徒的障眼之法,你說的三大樹妖,便是其收羅的爪牙。


    赤霞赤練聽完述說,不由感動萬分,白狐仙兒道:“話不多講,你們來啦我就放心,咱們趕緊去尋烏龍神駒,萬不可讓那倆老妖拐走,”遂又悄悄告訴赤霞赤練:“蚩尤戰神的靈魄被離恨婦人追殺,來到這裏,被我藏了起來,


    赤霞赤練不無憂慮道:“你是瞞不住她的,她可是天帝之女,手握天帝賜予的無上神兵縛魂索,以及驚天地泣鬼神的毀靈神雀。單憑我們的力量簡直就是以卵擊石。


    白狐仙兒有些驚懼,問:“那我們該怎麽辦?”


    赤霞道:“沒關係,車到山前總會有有路,即便是天帝的內親外戚,都躲不過“正義”二字,你放心,隻要我們齊心合力,一定能將蚩尤戰神完整帶回天庭,令他重生,為我太昱盛世驅除韃虜,“


    村婦呆呆而立,眼看白狐仙兒與兩位仙子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麽,似乎根本不知她的存在,直覺像在夢中,直到三人飛逝而去,才如夢初醒,拾起桃木劍,疾疾追了上去。嘴裏罵罵咧咧:“喂,站住,你們什麽人?白狐仙兒,你是跑不了的,你殺死我的夫君這筆賬我一定要給你清算,你給我站住。“追了一陣,白狐仙兒三位仙子早已沒了蹤影,肩上之傷疼痛加劇,遂坐在地上,捂住傷口,大氣不出,實在忍不住,便借機大罵司馬曹一通:“這老東西就是個掃把星,一來就給老娘惹禍,上輩子欠你怎麽著吧。你個龜孫,老不死,呸1--“罵完一通,忽覺不妥,心想,好不容易盼他上山又給咒黃嘍,將他推入別的女人懷中卻是極不劃算,遂忍不住又想起與司馬曹往昔的歡樂恩愛--情不自禁道:”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村婦正自憂心掛念,卻見鬥兒和大黃匆匆奔來大呼小叫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大爺二舅被青藤老妖纏住,他的大驢也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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