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煙伣看了過去。


    那男人麵目俊朗,一身掐金絲的黑藍綢袍,五指女人般纖長精致,看著便是個不幹重活的公子爺。


    屋裏就兩人,蘇止姓蘇,那方才小廝口中的“森爺”勢必就是他了。她在心裏揣度著。


    本就是個不輕不重的笑話,連謝應斂都沒有駁意,蘇止麵上的笑容卻不自然了一瞬:“二小姐是應斂妹妹,說是心頭好未免太輕浮。”


    “這般帶在身側,不是心頭好是什麽。”藍袍男人不屑他的反應,扭頭看了過來,但在見了江煙伣的瞬間,原先的一臉無謂卻凝滯了些許。


    不會是又認識她吧!江煙伣在心底哀叫連連,還未盤算出如何脫身,卻眼睜睜看著男子的眉頭因興致而稍稍抬了起來。


    “二小姐這雙眼睛倒是特別。”


    蘇止看了他一眼。


    她一怔。原來他好奇的是她的眼睛麽?


    “我這……天生的。”她懈下勁來,訕訕笑了笑。


    “患了一場病後得的,”謝應斂淡淡補充道,“算不得天生。”


    “對對,患病後落下的。”她忙不迭點點頭,跟著圓了說辭。


    蘇止嘴角諷然一勾。


    “噢……”藍衣男子若有所思了起來,最後頗遺憾道,“可惜了。若你非應斂的妹妹,這雙眼睛我非得收來珍藏才是。”


    “……”江煙伣笑容僵在了臉上。


    收?是她想的那個收嗎?這雅間裏的人都還能不能好了,怎麽到頭來從外黑到內的謝應斂才是最純良的那一個???


    見男人遺憾得真切,她膽戰心驚地往謝應斂身側蹭了兩蹭,生怕他突然決定彌補這一遺憾。


    男人見她如此,忽然失笑了起來:“我是連人帶眼收進府裏伺候的意思,二小姐這是想到哪去了?”又對謝應斂道,“你這妹妹倒是有意思,什麽都敢想。”


    “是挺愛瞎想的。”謝應斂慢慢道了句。


    於是她又從他背後蹭了出來,絞著袖角訕訕:“我這不……這不話本子看多了嗎。”


    男人笑笑,像是她討到了他的喜:“我名森晟,你隨意稱呼便是。”


    她乖覺點頭:“森公子。”


    這人似乎比蘇止好周旋不少。


    如此一番寒暄後,她由著謝應斂帶進了雅間;久楓留在門口守著。


    蘇止把持得倒是相當好,若不留心看,是真真看不出來他前些天還想殺了自己。江煙伣一麵在心裏嘀咕著,一麵磨磨蹭蹭挨著謝應斂坐了下來。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所想,蘇止眼神在她眉間流連了一瞬,最後還是沒說什麽,垂下眼又喝起了茶來。


    幸好這人懂得管住自己的嘴。不過細想想也是:謝應斂喜怒無常——她若是翻車了,和她撇不清關係的蘇止能不能討到好還得另說。區區一個行醫的,還能鬥得過曾經的侯爺不成?


    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蟻罷了。


    森晟敲了敲桌子:“二小姐前些天發的威風,我可是全聽說了。”


    她還在想著蘇止一事,腦子一時半會沒能轉過來:“我發了什麽威風?”她怎麽記得自己不是對著謝應斂狗腿就是被蘇止掐脖子,什麽時候還有威風的命了。


    “不是當眾辭退了三晉源的趙前掌事麽?還將一屋子的人震懾了一回。”他道,“那前掌事我見過一次,確然是勢利得惹人生厭。”


    “噢,那……那都是得了我兄長提點的。”她不好意思地將馬屁繞回了謝應斂身上,又好奇道,“森公子也是從商的麽?”


    “做些軍火的買賣罷了。”


    古時做軍火的還得了?能輕描淡寫說出這句話,想必是有權勢慣了的。也難怪能擔得住旁人一句“森爺”。


    “與宮裏做點小買賣罷了,我們間若論地位,還要屬我最低。”他像是在開玩笑又不像,“二小姐今日與在下有一茶之故,日後宮中若有個什麽能提拔的,可別忘了在下。”


    她便也打趣了回去:“公子要什麽沒有?我指不定還得倚仗公子的麵子呢。”


    “怎麽要什麽沒有。”他語氣依舊輕緩緩的,“鬼印,我就沒有。”


    此話一出,雅間裏剩下的兩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奈何二人異樣一閃即逝,加之她注意力本就不在他們身上,她隻覺氣氛凝固了那麽一刻,卻也分說不出來更多,不由疑惑:“什麽……鬼印?”


    “怎麽。你兄長未同你說過麽?”


    她搖頭。


    森晟嘴角起了點笑意,看向了一邊自顧自斟茶的謝應斂:“外頭爭這東西爭得頭破血流,你卻也不告訴她,就不怕哪日出了事,你妹妹傷都傷得不明不白?”


    她一聽心說好家夥,她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頭破血流的可能性,瞪圓了眼睛也去看謝應斂。


    “不過銷聲匿跡許久的東西,真見過的怕也沒幾個。”後者淡淡道,“我說來嚇唬她做什麽。”


    你嚇唬我嚇唬得還少嗎?江煙伣疑惑又悲憤。他倆四舍五入也能算是生死之交了,怎麽就不能坦誠相待一點呢。


    森晟笑起來:“那你是不信了。”


    “我是不信。”謝應斂掃他一眼,“你信?”


    江煙伣愈發困惑:“你們在說什麽?”


    “自然在說鬼印了。”森晟聞言便看了回來,似乎很喜歡與她講故事,“據稱隻是枚尋常印璽,若給放在鋪子上都不定有人看第二眼。但偏偏就是這巴掌大的東西,引得……”


    “森晟。”謝應斂輕喝了一句。


    森晟笑容深長起來,但還是遂他的意略過了一段:“說是開啟珍寶的鑰匙。總之是個好東西。”


    “噢……”她眨眨眼,“說到底還是錢麽。”


    不過能讓這幾個闊少爺惦記至此,這珍寶怕不是一般地珍。


    他也不反駁,隻著手為她倒了杯茶:“二小姐……不喜歡錢?”


    她一咳嗽,心說這問的什麽傷天害理的廢話:“我視金錢名利為糞土。”


    謝應斂輕笑一聲,笑得她略心虛,拿起剛斟滿的茶杯喝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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