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洞白蓮內,林蠻兒盤坐在碧玉池中。沒多久,原本清澈的水浴變成了濃稠的湯浴,也不知是因為天材地寶的緣故,還是因為林蠻兒太久沒沐浴了。


    風瀾瞅著神情尷尬的林蠻兒,打趣道:“多年積累一朝散,是否心裏不舍?”


    林蠻兒嗅了嗅自己的胳膊,疑惑道:“俺覺得也沒啥味道,咋會這麽髒呢?”


    風瀾心裏偷笑,不過表麵卻一本正經道:“這說明你的感覺是錯的,以後要勤快一點。”


    林蠻兒一聲歎氣道:“好吧!”


    半柱香後,林蠻兒不想再待了,讓風瀾轉過身去,他要出來了。風瀾看了看林蠻兒那件已經破損的衣服,猶豫了一下,拿出自己早已備好的衣服。隻是,衣服的款式以及顏色搭配似乎有點過於莊重。


    白蓮外,金三胖看到這一幕,叫喊道:“親娘哎,這不是禮服嗎?”


    燕子期微微頷首,點評道:“就風格製式而言,似乎不屬於咱們東昊皇室。倒像是,中原皇室的風格。”


    金三胖略顯驚訝地看著他,調侃道:“沒想到師兄對禮服也有涉獵,想來是為自己準備的吧?”


    燕子期笑了笑,回道:“醉八仙中,黃土塬師兄的祖籍在益州。多年前,我曾聽他談起過。故而,才有淺薄的了解。”


    金三胖點了點頭,隨口問道:“不知醉八仙中可有祖籍是西羅皇室的?”


    “沒有,西羅太遠了,基本不可能會到梅州來。”


    金三胖聽後,笑而未語。


    白蓮內,林蠻兒看著風瀾手中的禮服,壓製著內心的喜悅,問道:“是給俺的嗎?”


    風瀾點了點頭,回道:“本想以後再給你,但早晚都一樣,拿去穿吧!”


    然而,林蠻兒想了想,似乎覺得禮服太麻煩了。於是,便從自己的弟子腰牌中取出學院弟子服穿上了。風瀾明白他的心思,無奈道:“我確實是想讓你學些禮儀,但你也不至於怕成這樣吧?”


    林蠻兒摸了摸禿腦袋,憨笑道:“俺還是覺得簡單些好。”


    風瀾搖了搖頭,收回了禮服。她明白,若想改變林蠻兒,絕不是靠一件衣服就能做到的。有趣的是,隨著林蠻兒換上學院弟子服,白蓮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良久,風瀾最先打破尷尬。


    “你一定要殺掉任飛揚嗎?”風瀾轉頭盯著林蠻兒的眼睛問。


    “俺不是非要殺他,而是讓他沒有能力跟俺作對。”


    風瀾思索道:“如果是這樣,那也不是沒有辦法。”


    “啥辦法?”


    “龍梅榜!”


    “龍梅榜是啥?”林蠻兒問的同時,白蓮外的金三胖也發問了。


    風瀾解釋道:“梅州分院的第一任院長出自青龍殿,這點你也知道。青龍殿傳承古老,其主要職責是抵禦外族。所以,青龍殿為了激勵弟子修行,特設青龍弟子榜。據我所知,五年前咱們遇到的那位顏若汐,她的排名應該在三百之後。”


    林蠻兒回想當年的一幕,他記得顏若汐在離開時帶走了吳剛,並對他說:堅守本心,為人族而戰。而且,那顏若汐似乎實力也不差,咋就排到三百之後呢?


    風瀾一聲感慨道:“如今看來,你確實更適合去青龍殿。最起碼,在哪裏不會涉及派係之爭。”


    林蠻兒連連搖頭道:“你在哪俺就在哪。”


    風瀾甜美一笑,繼續講道:“肖瑩玉如今已是四品純劍仙,若將她以青龍弟子榜排名,估計在二百名左右。但若以咱們學院的龍梅榜排名,應該在一百名左右。”


    “差距有這麽大嗎?”


    “或許比我猜想的還要更大一些。”


    “那任無雙要是不打榜呢?”


    “絕不可能!他一定會打榜的。”風瀾肯定道。


    有趣的是,白蓮外,金三胖同樣問燕子期這個問題。燕子期也同樣說了風瀾的話。並解釋道:“龍梅榜的排名關乎天庭招募,但凡有進取之心的弟子,是絕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金三胖一番思索,問道:“龍梅榜的排名與推薦名額有何區別,或者說關聯?”


    “天庭的招募有多種類型,如修為、天賦、聲望、功績、推薦等等。”


    “照師兄所言,龍梅榜應該是天賦類型了?”


    “沒錯!有天賦的苗子在哪裏都吃香。”


    “那令姐排名幾何?”


    “龍梅榜與青龍弟子榜還是有區別的。前者有年齡限製,後者受修為限製。家姐所學太雜,錯過了。”


    “那另外七仙呢?總不會都錯過吧?”金三胖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最好的成績是龍梅塔留名。”


    白蓮內,林蠻兒問風瀾:“龍梅塔又是啥玩意?”


    “龍梅塔共計九層,每一層代表一個排名。至於第一名,我就不清楚,不過應該還是與龍梅塔有關。”


    “俺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隻要是參加打榜,就生死不論是吧?”


    風瀾搖了搖頭,解釋道:“學院是不會輕易讓嫡傳弟子死掉的。即便是打榜,也會有三位長老同時監場,以便在關鍵時刻救人。”


    林蠻兒發出一聲歎息,若不是風瀾講的,他會當初回一句:這不跟脫褲子放屁一樣嗎?


    然而,若是一樣風瀾就不會講了。其主要區別在於龍梅塔,用一句弟子中較為流傳的話說,就是“龍梅塔內爭排名,七月冰雹花飄零。”


    翻譯過來就是,但凡進入龍梅塔打榜的弟子,就好像經曆了一場冰雹,幾乎很少有完整出來的。當然,這裏的很少完整指的不是缺胳膊少腿,而是元神受損。因為,龍梅塔內的比試非常特殊。


    換言之,龍梅榜有年齡限製,總不可能一直有人守擂吧?故而,龍梅塔就應運而生了。它的作用是完美複刻前十榜單中弟子的實力,以及在沒有長老監場的情況下,保留弟子的性命。至於複製的方法可不是用傀儡代替,而是以絕妙的陣術配合魂術創造的一個特殊空間。


    值得一說的是,前三名已經數萬年沒有變更過了。而第四、第五的取代者,也早已在仙界任職了。由此可知,時間的悠久,以及挑戰的難度。


    話說回來,風瀾的想法是,等任無雙打進前十,林蠻兒再去挑戰。屆時,任無雙身處學院,自然需要親自應對。雖然有陣法保留弟子的性命,但元神的創傷可是非常嚴重,且難以複原的。


    白蓮外,當金三胖聽到風瀾的計劃後,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心想,這女人可真夠狠的。


    燕子期卻一臉茫然道:“那任無雙與林師弟有何恩怨,為何非要置對方於死地?”


    金三胖一番猶豫,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燕子期聽後,並未表現出多麽憤怒的一麵,而是感慨道:“梅丸之爭果然殘酷啊!”


    金三胖點了點頭,回道:“其實若任無雙正麵搶奪,就算殺了林蠻兒也在規則之內。隻是,他以玩弄的手段就顯得有些過分了。”頓了一下,補充道,“尤其是那虛偽的樣子,讓人作嘔。”


    燕子期卻意味深長道:“虛偽就像是一張麵具,戴久了,就摘不掉了。更何況,修行之人,哪一個不戴麵具呢?”


    “哦?照師兄所言,是林蠻兒不對了?”


    “非也!現如今,世事早已不分對錯,隻論結果。若林師弟成功,那便是得嚐所願。若任無雙成功,那便是技高一籌。”


    “那師兄覺得,誰勝算高呢?”


    “我並未見過任無雙,但依你所言,再結合林師弟目前的情況,他勝算很低。”


    金三胖一聽這話,有些擔憂道:“師兄可否明示?”


    “凡事欲速則不達,過猶則不及。林師弟走了歧路,恐怕早晚要出事啊!”


    “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辦法自然是有的。不過,就怕他不願意啊!”


    “什麽辦法?”


    “種花、釀酒、讀書、耕地,無一不可。”燕子期說著一副世外高人之姿。殊不知,他此言隻是轉述而已。因為,他就是這麽過來的。


    沉澱,難不難?


    對於不同的人而言,答案自然也是不同的。但對於天之驕子而言,答案幾乎是一樣。他們會微笑且不失禮貌地反問你——我需要嗎?


    或許,唯有吃過虧後,才會意識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而林蠻兒的情況就更加特殊了,短短幾年,由一個漁村蠻娃搖身一變成了實力可達三品的仙,這種機遇或者說天賦,太過罕見了。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應該沉澱下來。修行不是短跑,而是一條至死方休的不歸路。越往後走,就越需要足夠強大的心智去麵對。因為,在這條路上,你會得到很多,同時也會失去很多。到最後,要麽成帝君,創帝界,開枝散葉,享受無盡的歲月;要麽中途失敗,黃沙葬骨;要麽九尊爭帝,淪為踏板。


    話說回來,風瀾待的時間也不短,該會迎鬆殿修行了。雖然有些不舍,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臨別前,風瀾決定給林蠻兒一點小獎勵,即額頭一吻。然而,不知為何,風瀾竟然看到了雪梅在林蠻兒額頭留下的唇印。


    額……那一刻,風歸山林,瀾入四海,時間仿佛靜止。


    漸漸地,風瀾緩了過來,並咬破嘴唇,在雪梅唇吻之上的位置留下屬於她的唇吻。同樣的,帶血的唇吻竟然奇跡般消失了。而這一幕,卻被白蓮外的金三胖與燕子期看在眼裏。


    燕子期眉頭一皺,有些辛酸道:“用情至深啊!”


    金三胖摸著肥碩的肚子,調侃道:“師兄在感情方麵也有涉獵?”


    “略有心得。”燕子期裝出一副情聖的模樣。


    然而,金三胖卻當場拆穿。隻聽他嘲弄道:“師兄精血未泄,恐仍舊保留陽剛之身。不知師兄所謂之心得從何而來,難道是浪子之心,撩而不娶嗎?”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寫卻人生事,世間百態吾自知。”


    金三胖聽到這話,不由敬佩道:“師兄高見。”


    燕子期頷首道:“金師弟若想看書,我可以借你幾本。”


    “師兄好意,師弟心領了。隻不過,師弟我更喜歡實踐。”


    說話間,風瀾與林蠻兒飛身而出。金三胖連忙裝出一副閉目冥修的模樣。而燕子期則十分坦然道:“林師弟有所不知,那最大的白蓮乃是方便觀察修行的狀態而特別改造的。故而,裏麵的景象,外邊也能看見。”


    風瀾回想白蓮內發生的事,並沒有羞愧地低頭。反而大大方方道:“不知剛才的表演是否讓兩位盡興?若盡興了,可否讓我回去?”


    金三胖可裝不下了,連忙否認道:“風瀾師姐,我可是一直在池底研究陣法,出來沒多久。”


    然而,燕子期卻揭穿了他。“金師弟啊!做人要敢於擔當,看就是看了,有什麽不敢承認的?反正都是無心之過。”說完開啟陣法,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風瀾哼了一聲,返回迎鬆殿。至於回去後,該如何麵對東方清棠的盤問,她早已編好了故事。反正,這事活熟。


    白蓮內,林蠻兒倒沒覺得有什麽。反正,他與風瀾也沒做什麽刺激的事。至於他泡藥浴,那就更沒關係了。大家都是男人,有啥稀罕的。


    有趣的是,金三胖擔心林蠻兒報複他,解釋道:“林師兄,我真的隻看了一點點。”


    林蠻兒掃了一眼周圍,問道:“他們還沒出來嗎?”


    “都沒有,想來遇到麻煩了。”燕子期回道。


    “啥麻煩?”


    “我不懂陣法,也從未進去過。故而,裏麵的情況我並不清楚。”頓了一下,指著最後一扇石門說,“要不,林師弟進去看一下?”


    本以為林蠻兒會拒絕,不承想,他竟然答應了。隻不過,需要一個懂陣法的人跟他一起進去。很顯然,這個人便是金三胖了。


    金三胖一番猶豫,問燕子期道:“你姐應該不會下手太狠吧?”


    燕子期看著他,認真道:“家姐宅心仁厚,是不會與你們為難的。”


    有趣的是,當燕子期說完前半句時,金三胖與林蠻兒極為同步地進入第八扇石門。也就在進入的那一刻,金三胖明白了為何石門會輕易開啟。因為,這他娘根本不是門,是傳送陣的入口。


    隨著一陣炫目,金三胖與林蠻兒來到一處峽穀內。隻見峽穀兩側是褐紅色的土山,隨著歲月的侵蝕,逐漸變成毫無特征的斷崖。


    峽穀下方是一條渾濁的河流,河流寬約兩丈,從表麵看,水流較為平緩。兩岸沒有雜草與植被,隻有看起來尖銳的碎石。金三胖撿起一塊,輕輕一捏就化為碎渣了。


    林蠻兒不懂陣法,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金三胖雖然懂陣法,可麵對這毫無提示的地方,他也沒什麽頭緒。林蠻兒聽後,一臉埋汰道:“你不是拜那啥副院長為師了嗎?咋就學成這副鳥樣呢?”


    金三胖不服氣道:“老子學的是誅仙陣,殺人用的,不是破陣。”


    “那不都是陣法嗎?既然能布陣,就應該能破陣。”


    “破陣也要先看到陣法。”


    “那你看呀!”林蠻兒催促道。


    “我看個屁!燕子期他姐如今已是六品陣仙,我才是二品。六大於二,懂不?”


    “那你進來有個錘子用。”


    “當然有用了。最起碼,老子能看懂這裏的風水走向。”


    “盜墓啊?”


    “盜個屁的墓,你死了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埋嗎?”


    “那現在該咋辦?”


    “走一步看一步,我就不信她還能弄死我不成。”


    林蠻兒一拍胸口,得意道:“不用走,俺現在已經會飛了。”


    “不行,陣法之道,在情況未明時,切忌影響其布局。萬一,你剛一飛上去,人沒了,老子可咋辦?”


    於是乎,兩人一直沿著河流的行進。一開始倒沒什麽異常,峽穀的後麵河流也跟他們放進來時看到的類似。除了容易碎的石頭,沒有一點生命的活力。


    漸漸地,金三胖似乎察覺哪裏不對。環視四周,斷崖、河流、碎石,老三樣。抬頭望天,天空就很有意思了。好比一張漸變的油畫,前麵的色彩總比後麵的更加藍一些。似乎是在告訴他們,前方便是出路。


    金三胖揉了揉眉心,問道:“咱們進來多久了?”


    林蠻兒打開靈力表一看,顯示不到一個時辰。因為,紅色點每變化過。金三胖一聽,煩心道:“咱們陷入幻陣了。”


    “為啥?”


    “我一直數著步子,以咱們的腳程,不可能連一個時辰都不到。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咱們陷入幻陣了。”


    有趣的是,這一次林蠻兒乖乖閉上了嘴巴,沒有與金三胖頂嘴。然而,這可讓金三胖心裏一驚。下意識拉開與林蠻兒的距離,試探道:“禿子,當初你花了多少靈石買的紫羅蘭?”


    “你問這幹嗎?俺早就忘了。”


    “忘了?是嗎?這才五年多,你的記性怎麽會這麽差呢?莫非……”金三胖暗中取出阡陌劍,朝著林蠻兒的禿腦袋便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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