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灌下一壺酒,思緒卻越發清晰起來。


    難怪上次讓她進宮領賞,父皇問她有何心願,那麽好的機會,她不提與李睿解除婚約的事,卻將這個恩典給了欺辱她的陸家。


    聰慧如她,不會看不懂他給她這個機會的動機,可她卻沒有好好利用,氣得他直罵她‘好了傷疤忘了痛’。


    如今看來,她是從來就沒想過與李睿解除婚約。


    她與他發生的一切,正如她自己所說,是為了報複李睿……


    所以,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下的多此一舉……


    辣口的酒,喝下去胸口卻是涼的,李翊又灌下一壺。


    酒勁一上頭,他開始後悔了。


    天下女子那麽多,為何非要她一個?


    她既心心念念放下不別人,他霸著她的身子又有什麽意思?


    李翊扔下酒壺,起身往水池走去。


    水池那裏靜悄悄的,見到一片衣袍漂浮在南角池邊上。


    李翊走過去,見到女人半邊身子浸在水裏,雙手緊緊抓著岸沿,生怕被水衝走了。


    離得近了,看到她的臉上還在發燙,雙眸緊閉,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看樣子,藥效還沒過。


    李翊冷冷凝著她:“上來。”


    陸晚沒動,聲音嘶啞道:“我已無礙了……”


    在她最絕望、最悲痛的時候,他不願意伸手拉她一把,如今她咬牙邁過那道血淋淋的坎,她已不需要他的慰藉……


    泡在水裏這會兒,她身體的難受得到壓製,人也冷靜下來了,從先前陷入前世的悲痛混亂中抽離出來,再次恢複成如今的她。


    失去理智時,她會放下身段、沒臉沒皮的去求他。


    如今的她,無論身子再難受,她都不會去求他半句……


    李翊冷冷睥著她。


    她臉上雖然還泛著潮紅,但神情間已完全冷卻下來,全然沒有了方才意亂情迷的樣子。


    那怕她沒有睜開眼睛,李翊也能想象,此時那雙星眸裏,必定是冷若寒星,又成了她平時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樣子。


    也隻有在李睿麵前,她才會表露她最真實的情感。在他麵前,她從來都是敷衍、抑或是冷漠……


    李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聲線冷下去:“上來。”


    陸晚被迫睜開眼睛望向他。


    男人的手指冰涼,深邃鳳眸裏湧動著她看不明白的陌生情緒,陸晚心裏一慌,咬牙道:“我自己呆著就好……”


    李翊勾唇嘲諷一笑,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放心,我不會碰你,隻是不想你髒了我的池子。”


    陸晚神情一怔,不等她反應,身子已被拽出水麵,落在了岸上。


    陸晚慌亂的拾起地上的披風披上。


    “長亭!”


    李翊朝外喊了一聲,長亭立刻進來,“送她出去。”


    李翊讓長亭將陸晚送出翊王府,可長亭那裏真敢就將她丟在門外——主子明顯是一時氣頭上,他若是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那真是白跟他身邊十幾年了。


    長亭駕馬車抄小路送陸晚回鎮國公府。


    車上,長亭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陸晚,以為她在生自家主子的氣,不由替他解釋道:“殿下今日去找姑娘,是要告訴你已將趙嬤嬤安排妥當,隻等旺兒一出來,就將他們祖孫二人送去安全的地方的……後來一聽小姐去了睿王府送酒,殿下立刻察覺到不妥,就跟過去了……”


    說到這裏,長亭撓撓頭,訕笑道:“殿下去時好好的,後麵突然就不高興了,大……大抵是見到小姐被欺負,心裏氣惱了……”


    “長亭……”


    陸晚披著披風一身濕漉的靠在軟枕上,問他:“我記得你先前並不喜歡我,為何突然又對我好起來?”


    長亭之前對她的反感,陸晚感覺得到的,她也明白他反感她的原因,他不想自家主子與她這樣有了婚約的女人攪在一起,免得壞了李翊的名聲。


    長亭一怔,卻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


    好一會兒,他不好意思道:“不瞞二姑娘,先前為了勸殿下不要同你在一起,我還挨了三十軍棍。但後來我看到每次殿下與姑娘你在一塊兒,都很高興,我想,殿下大抵是真的喜歡小姐,所以就……”


    “嗬……”


    陸晚一聲輕笑打斷了長亭的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別人說她會信嗎?


    她永遠記得,遊船上他是如何冷漠無情的拒絕她,丟下她獨自逃生的。


    加上方才,他將她扔在水池邊揚長而去,已是第二次在她絕望之時,對她棄之不顧了。


    李翊哪裏是喜歡她,他隻是貪戀她的身體,抑或是為了報複李睿,將她當成發泄的工具……


    回到青槐閣,陸晚命人關上大門,大長公主派了金嬤嬤來見她,她也不見。


    蘭英蘭草兩人躲在門外哭了好久,她們萬萬沒想到陸家竟會將這樣醃髒的手段,用在自家姑娘身上,她再不受待見,也是陸家二小姐啊,怎能被她們當成娼妓般送給睿王玩弄?


    不一會兒,院門再次被敲響,卻是李睿來了。


    原來,李睿帶人滅了書房大火後,回頭去臨水亭找陸晚,卻發現人已不在了。


    李睿立刻懷疑,是有人故意放火引開他的注意,帶走了陸晚。


    這個念頭一起,李睿心裏恨如頭醋——如果真是這樣,不論帶走她的人是誰,她都已經不潔了。


    如此,他立刻朝鎮國公府趕來,就是要看一看她是回府了,還是跟人跑了?


    蘭英正要開門去趕人,陸晚卻從屋裏出來,親手打開了院門。


    李睿站在門外,一見到她,目光從頭打腳打量了她一番,質問道:“表妹一聲不吭就走了,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我如何跟鎮國府交待?”


    陸晚此時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聽到他的聲音都感覺惡心。


    但又不得不見他。


    他疑心那麽重,若是不打消他心裏的疑慮,隻怕他會像對付沈鳶一樣,對她也下手。


    在沒有十足的把握離開他的掌控之前,陸晚一步都不敢踏錯。


    忍下心中的嫌惡,陸晚紅著臉嗔道:“那樣的處境,我若不走,難道要留在那裏任你輕薄嗎?”


    李睿看著她嬌憨的樣子,心裏的疑慮打消了大半,想起先生的話,笑道:“我等下就去找姑祖母,商議下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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