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從小到大,何時被人這般對待過?


    看著門口一臉決然等著自己的離開的女人,李翊突然笑了。


    他打從她身邊過,眸光冷冷絞著她:“下回,你要死,也不要死在我的麵前,免得髒了我的眼睛。”


    陸晚低頭掩下眸光裏的苦澀,應道:“我記住了。”


    李翊甩袍揚長而去,再不回頭……


    屋裏安靜下來,陸晚拖著步子來到桌前坐下,想給自己倒杯水,手卻抖得厲害,水灑了滿桌子。


    “小姐……”


    蘭草從外麵進來,一臉擔心的看著她。


    “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安慰著蘭草,也像是在安慰著自己。


    是啊,她已然走到人生絕境,往後的路,還有比這更艱難的麽?


    “小姐,翊王他是真心為你,這次的謠言,若不是他替我們頂下,隻怕早就被睿王發現了……”


    蘭草不明白小姐為何一次又一次將翊王從身邊推開。


    陸晚抬眸怔怔的看向窗外。


    暴雨的夜晚,黑暗濃稠得像化不開墨汁,也像她夢裏掙脫不了的深淵。


    既然已知前路是深淵,她又何苦再拉上他……


    大雨足足下了兩日兩夜,到了第三日晌午後方才停歇。


    陸晚兩宿沒睡,身子冗重,本想去榻上休息一下,可老夫人卻差人來請,說請她過去,有事相商。


    傳話的下人,態度極其恭敬。


    陸晚明白,這是見她與李睿定下親事,睿王妃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所以大家都對她恭敬起來。


    來到上院,葉氏與陸佑寧都來了,沈鳶也在。


    大長公主見她憔悴不堪的樣子,嚇了一跳。


    “二丫頭怎麽了?怎麽這副形容?”


    陸晚擠出笑來:“多謝祖母關心,不過是昨晚風雨太大了,吵著睡不安穩。”


    金嬤嬤在一旁笑道:“遇到大喜的事,心裏歡喜激動,也會睡不著。”


    大長公主聞言笑了,道:“你母親將睿王的聘禮單子理好了,我的意思是,這些東西都歸你,家裏再按著上麵的數,添上半數,就當是給你的嫁妝。”


    金嬤嬤將禮單交給陸晚過目,陸晚沒看,乖順道:“孫女但憑祖母作主。”


    了卻一樁大事,大長公主很歡喜,又見她乖順聽話,心下越發滿意,讓金嬤嬤搬到繡凳,令她到跟前坐了。


    沈鳶上前,對陸晚笑道:“恭喜姐姐,終是與睿王殿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陸晚隻覺得刺耳,抬頭看去,隻見沈鳶滿臉喜色藏不住,不由道:“不知表妹與睿王的婚期定在哪一天?想必此次葉姨母有時間趕得及來上京,親自送你出嫁了。”


    沈鳶看了眼大長公主,笑道:“母親前些日子來信,已出發在路上,想必不用多久,就會到了。”


    她私下已聽陸繼中說了,會娶她母親進門,再將她認祖歸宗。


    而她也知道,此事已得到大長公主的首肯。


    隻要大長公主同意,任葉氏再鬧騰,也無濟於事。


    果然,此言一出,葉氏臉色大變,目光狠戾的朝沈鳶看去,正要開口,已被大長公主攔下來。


    大長公主岔開話頭,問葉氏:“怎麽兩天沒見到承裕了?他在忙什麽?”


    葉氏咽下肚子裏的氣,回婆母的話:“這幾日發大水,城內倒了房子,郊外也淹了好些村子,幾個衙部都幫忙救災,翊王病了,劉尚書老母過世,家裏治喪,刑部群龍無首,一應事都壓到了他身上,能不忙嗎?”


    陸晚低頭坐著,聽到大長公主在問葉氏:“翊王病了?那樣鐵打的身子都會病麽?”


    葉氏:“都是吃三餐五穀的人,哪有不病的?聽說也是淋了雨,著了風寒,加之上回遇刺的傷也沒好痊吧,所以一迸發作了。”


    大長公主想了想,對陸佑寧道:“你等下去庫房裏拿幾樣補品送到翊王府去,去看看他。”


    陸佑寧這一回倒沒有拒絕,應下了。


    大長公主見了,心裏一鬆——看來,還是自己的辦法管用,隻有睿王與二丫頭定下來,才能讓她死心。


    大長公主又對陸晚道:“你若得空,就去刑部給承裕送換洗的衣服,告訴他,讓他按時吃飯,不要累垮了身子。”


    陸承裕還沒娶親,他與威遠侯家的嫡女早就定了親的,隻不過前年,侯府老侯爺去了,女方要守孝三年,婚期就推遲了。


    他房裏沒有人,陸佑寧要去翊王府,那送衣服這事,就落到陸晚頭上。


    陸晚應下來,出了上院後,隨葉氏去了陸承裕的院子,葉氏親自收拾好東西讓陸晚送去。


    馬車一路往刑部去,走到半路上,陸晚想起陸承裕喜歡吃拾味齋的點心,就讓車夫繞道去拾葉齋。


    因著這兩天的突降暴雨,城中到處有倒塌的房子,所以街人行人很少,往日生日興隆的拾味齋裏,也不見幾個客人。


    陸晚撿了陸承裕喜歡的糕點買了幾樣,又另買了一些給他的同僚們吃,正要離開時,一道聲音卻叫住了她。


    “陸姑娘?!”


    陸晚回頭一看,卻是鄧清妤從一輛馬車裏下來了。


    “鄧娘子,你進城了?”


    鄧清妤笑了笑,道:“這幾日大雨,殿下怕山裏不安全,就接了我和潼潼進城來住了。”


    說罷,眼睛往馬車裏一掃,一臉嬌羞道:“潼潼想吃糕點,殿下說這家鋪子裏的糕最好吃,所以就帶我們過來了。”


    陸晚知道李翊此時就在馬車裏,怕與他遇到,就借故要給哥哥送東西,趕緊告辭。


    看著她幾乎落荒而逃的樣子,鄧清妤眸光微微一沉,轉而看向自家馬車,神情若有所思。


    自那日在常華寺後門那裏看到李翊將一個女人按在牆上親,這段日子以來,鄧清妤夜夜難寐,一直想找出那個女人是誰?


    後來,她去常華寺左右打聽,卻得知,那幾日,常華寺沒有旁的香客,隻有陸家二姑娘住在寺裏清修。


    後來她還聽說,這位陸二姑娘與睿王定親那日,李翊衝進鎮國公府抓人,攪了兩人好事,被皇上狠罵了一頓。


    他這次生病,也正好是睿王成功求娶這位陸二姑娘那天……


    而方才,他明明要陪自己下車,可看到她在,他又退回去了……


    一切都如此巧合,難道是她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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