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鄧清妤家時,日頭已到了一天當中最毒辣的時候。


    陸晚坐在馬車裏,熱得一身的汗,腦子也暈乎乎的,鄧清妤同她說的那些話,不是冒出兩句來,攪得她腦袋痛。


    她當然知道,鄧清妤不會無緣無故同她說這麽多掏心窩子的話,隻是她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她的用意。


    第二日一大早,宮裏傳來諭旨,正式選定陸佑寧為翊王妃。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陸晚瞬間恍悟過來。


    鄧清妤大抵是提前知道陸佑寧即將成為翊王妃,所以要托她的嘴巴告訴陸佑寧,甚至整個鎮國公府,她們母女的存在。


    換句話說,她並不擔心李翊娶陸佑寧後,不會再納她進門。


    相反,她很清楚自己在李翊心裏的地位,所以無所畏懼。


    因為被偏愛,所以無畏……


    聖諭一下,整個鎮國公府都歡騰起來,大長公主當即下令,大擺宴席,好好慶賀。


    大家都去前麵給陸佑寧道賀,惟獨陸晚沒去。


    不是她不想去,而是昨日冒熱從外麵回來後,中了暑氣,上吐下瀉,難受至極。


    “姑娘,你把這碗藥喝了。若是再吐,奴婢就去稟明老夫人,去府外請個大夫回來給你看病……”


    蘭草伺候了她一晚上,看著她吐了一晚上,心急如焚。


    “你別去……府上正在辦喜事,你這個時候去找祖母,隻會讓人覺得我在觸大家的黴頭……”


    陸晚閉著眸子無力的躺在床上,吩咐她道:“你將妝奩裏那對翡翠鐲子,還有那對玉枕,一迸送過去給三姑娘,就當是我的賀禮……”


    人沒去,禮卻不能少。


    蘭草坐在床邊腳踏上抹眼淚,沒動。


    她原以為自家姑娘與翊王會有開花結果的那一天,可如今三姑娘成了翊王妃,自家姑娘什麽都不是,這以後可要怎麽辦?


    陸晚聽到抽泣聲,知道是蘭草在哭,苦澀笑道:“傻丫頭,你又胡想些什麽?快別哭了,去洗把臉,替我把禮送過去……”


    蘭草回頭看著她,紅著眼睛難過道:“姑娘,你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


    陸晚虛弱笑道:“我從沒期望過,又怎麽會難過?倒是你們,不要這副這樣子,沒得惹人懷疑,反而就麻煩了。”


    從李翊與陸佑寧定下親事這一刻,她與李翊這段見不得光的關係,越發不能見人,她隻盼著永遠不要被人知道,直到被帶到棺材裏去……


    蘭草下去後,屋子裏安靜下來。


    陸晚閉眸躺著,耳邊傳來花園戲台子那邊傳來的熱鬧聲。


    為了慶賀嫡孫女成為未來的翊王妃,大長公主請了戲台班子,在花園的水榭裏,連演五日大戲。


    陸晚昏沉沉的聽著,恍惚間,想起前世她違抗師命,執意要跟李睿下山時,師傅對她的告誡。


    師傅說,你本純善,不是世俗洪流之人,若執意融入,隻會陡添傷悲。


    那時,她不懂師傅話裏的深意,可重活兩世,她還有什麽不懂的。


    就像此刻一樣,她雖置身鎮國公府這個富貴窩裏,卻總是與他們格格不入,被他們摒棄在外……


    其實,上一世她就悔了,她後悔沒聽師傅的話,跟著李睿離開痷堂,踏入這片世俗洪流的醃髒地,連她自己都變得麵目全非,汙濁不堪……


    花園裏,李翊閑閑坐著,身前圍滿道賀奉承之人。


    他眼角餘光再次朝女席那邊看去,還是沒有看到那道身影。


    戲都唱到一半了,大家都聚在這裏,沒道理她不來的……


    心情莫名煩悶起來,正在此時,長亭從後麵過來,附到他耳邊低語了兩句,李翊神情一凝,當即起身,對一旁陸承裕道:“坐久乏了,隨本王去走走。”


    陸承裕早已看出他的不耐,連忙起身陪他往外走。


    長亭在前麵領路,主仆二人步子又長又急,似乎在趕著什麽似的。


    陸承裕幾乎是追著兩人跑,滿頭大汗。


    轉出花園,再折過一個回廊,長亭往前方岔路口看了一眼,不露聲色的緩下步子來。


    李翊見了,隨手就在長廊邊上的石凳坐了下來。


    陸承裕見這裏沒啥好看的,又在毒日頭底下,正要開口邀他去書房坐坐,卻見前麵低頭走來一個丫鬟,似乎在抹眼淚。


    不等他開口,長亭已出聲:“殿下,好像是二姑娘身邊的蘭草,怎麽在哭?”


    李翊掀眸看了眼陸承裕,涼涼道:“大抵是被欺負了。”


    說完,又對長亭低叱道:“你管人家府上的閑事做甚?”


    陸承裕本不在意,聽了李翊的話,反而不能不管了。


    他喚住蘭草:“你怎麽了?”


    蘭草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三人,這條路又偏又曬,連下人們都不喜歡走這裏的。


    長亭也上前問道:“蘭草,今天怎麽沒看到你與二姑娘去水榭那邊看戲?”


    蘭草先前對李翊還挺滿意的,可如今隻恨自己當初瞎了眼,竟以為他會是姑娘的良配,連著對長亭也厭惡起來。


    她不搭理長亭,隻對陸承裕道:“回世子爺的話,我家姑娘病了,又吐又瀉……”


    陸承裕一驚:“多久的事,可讓府醫看過了?”


    蘭草道:“昨日從外麵回來就這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吃了府醫開的藥也不管用……”


    李翊眉心攢緊,神情不覺冷下來。


    陸承裕想了想,對蘭草道:“你先別急,等明日我讓餘慶拿我的名貼去宮裏請太醫……”


    今日府裏賓客太多,他實在忙不過來。


    “長亭,拿本王的名貼進宮去請太醫。”


    李翊白了陸承裕一眼,他這個婆婆媽媽的毛病,還是沒有改。


    長亭知道他心急,得了令,轉身飛快出府去了。


    太醫很快來了,為了不驚擾其他賓客,陸承裕請他從側門進來。


    來的卻是一個麵生的年輕太醫,李翊打量著他,不滿道:“陳太醫呢,他怎麽沒來?”


    太醫恭聲稟道:“陳太醫去後宮替娘娘們把平安沒有回來,下官見府上叫得急,就毛遂自薦來了。”


    他抬頭的瞬間,李翊看清他的麵容,長相俊秀,清風朗月,神情也是不卑不亢,竟是個十分出眾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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