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第一次牽小姑娘的手,激動得心跳比那雨點還急。


    何況,小姑娘的手還這麽軟……


    如此,激動之下,他的步子也跟著邁得急了起來。


    他本就長得高,兩條大長腿跟兩根柱子似的,又習慣邁大步走路,再加之步子又急,如此,兩步下來,就聽到身後傳來‘撲嗵’一聲。


    “嗚……”


    蘭草的小短腿那裏跟得上,被扯得摔在了泥地裏。


    當即,她就氣得甩掉長亭的手,坐在雨地裏哭了起來。


    長亭前一刻有多歡喜激動,這一刻就有多慌亂無措。


    “啊,我……你……”


    他語無倫次,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蘭草氣得扯下身上的披風扔給他,這一下,她身子淋濕了,又沾上了泥土,淒淒慘慘的,別提多可憐了。


    長亭又心痛又不知道怎麽辦。


    他蹲下身子,想去扶她又不敢,隻得小聲求饒道:“你別哭了……我錯了,我給你賠禮……我給你賠新衣裳,鞋子也賠,你要什麽,我都賠好不好……”


    此處離書房,就十幾步的距離,主子好不容易與姑娘重修舊好,若是這個時候因為他,破壞了氣氛,他大抵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可相比主子的處罰,他更害怕蘭草哭,急得差點給她跪下,要喚她姑奶奶了。


    蘭草也怕驚擾了自家姑娘,怕她為自己擔心,就抹了淚爬起身,紅著鼻子往回走。


    可方才一摔,剛好膝蓋磕地,沒走兩步,膝蓋處就痛得她受不住,忍不住哼哼了兩聲。


    長亭跟在李翊身邊這麽多年,不止眼睛厲害,耳朵也練就得厲害,比他主子還靈通。


    所以那怕膈著雨聲,他也聽到蘭草的哼哼聲,再看到她拖著腿,一瘸一拐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方才摔著了。


    遲疑片刻,長亭上前,攔在蘭草麵前,背轉身朝她蹲下身子,回身一扯,就將蘭草扯到他背上去了。


    “你……”


    蘭草沒料到他會突然背起自己,臉羞得紅通通的,害怕被人看見,要從他背上下來,可兩條小短腿蹬啊蹬的,根本掙脫不得。


    等長亭背起她風風火火往前走去時,她看著突然離地麵那麽遠,嚇得趴在他背上不敢再亂動了,怕摔下去。


    反而將他的衣裳扯得緊緊的,小貓似的乖乖趴著。


    長亭舒服極了,仿佛被背著那個人是他自己。


    而這一回他學乖了,一離開書房的視線,他的步子就慢了下來,踩著小碎步慢吞吞的送她回去。


    蘭草害怕被人發現,躲在他背後小聲催促他走快些。


    “你快點……姑娘的鞋襪濕了,我還要去給她送幹淨的……”


    長亭連忙道:“你千萬別去,這個時候,那怕那屋子裏著火了,發大水了,咱們都不要去……”


    蘭草剛想問為什麽,話到嘴裏,突然恍悟過來,臉倏地紅了,忍不住嗔罵道:“你們男人……臭不要臉。”


    長亭以為她是罵他牽了她手的事,紅著臉鄭重道:“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等回了京,我向殿下請示後,就……就請媒人上門,求陸姑娘開恩,將你嫁給我……”


    彼時,他剛好背著蘭草到了她們的屋子門口,他放下蘭草,對她說了這番話。


    蘭草還沒站穩,聽他這麽一說,嚇得雙腿一軟,又摔了一跤……


    書房裏,陸晚對男人道:“殿下,你放我下來罷,裏麵的麵湯要灑了……”


    李翊依言放她下來:“不是說不給我做麵?”


    陸晚沒想到長亭什麽事都同他稟告了,臉上不由一紅,囁嚅道:“我是做給蘭草吃,順便給殿下也做了一碗……”


    她將食盒放到桌子上,揭開蓋子,麵湯確實灑了一些出來,不過沒有完全灑完。


    陸晚看著麵碗,有些遲疑,不知道還要不要端出來給他吃。


    李翊眸光一直不舍的落在她身上,見她顰眉看著食盒發愁,湊上前一看,就順手端了出來。


    “本王正好餓了。”


    他向她伸手,陸晚取出銀筷遞給他。


    李翊心情通暢了,五髒六腑也不窒堵了,胃就感覺到了餓意。


    他吃麵的時候,陸晚替他倒好茶,然後隔了一方位置,在他旁邊坐下。


    “殿下,我今天來,想同你說一件事……”


    陸晚鼓起勇氣開了口。


    李翊停下筷子,“你說。”


    陸晚道:“蘭草告訴我,阿晞身體大好了,我想回去看看他,免得他擔心我……爾後,我就要帶他回京/城去了……”


    “所以,你是來同本王告別的?”


    陸晚垂下眸子慌亂笑道:“那裏是道別?以後回到京/城還可以再見麵,隻是我先帶著阿晞回去,祖母已經來信催過好幾回了……”


    李翊沒有回她的話,繼續把麵吃完。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


    陸晚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他不言語,她就當他答應了……


    李翊吃東西很快,不一會兒就將麵吃完,還喝了兩口麵湯。


    他喝茶漱了口,又淨了手,起身走到窗台前的茶台前坐下,招陸晚過去同坐。


    陸晚依言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


    李翊一麵給兩人麵前的杯子裏斟茶,一麵道:“我去過那山寨,還抓到了那個叫鄭七的頭領,就是救你下山的墜影的師兄。”


    陸晚心口繃緊,麵上淡淡一笑:“想必他向殿下招供了許多事情。”


    那日她與墜影一起演的那場戲,勢必已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所以,她從不怪他的閉口不談,他對她,真的是已經做到極致了。


    “嗯,他確實說了許多,可我細想想,卻一句話都不相信,我想聽你說。”


    李翊抬眸靜靜看著她,眸光深邃,卻帶著鼓勵和深沉的柔情。


    他希望她自己說出這件事,如此,她的心結才會真正放下。


    陸晚白著臉怔怔看著他。


    聰慧如她,又如何看不出李翊對她的鼓勵,他是在拉她走出陰霾。


    胸口某個地方被擊中,陸晚長長的睫羽輕輕顫抖,她嘴唇哆嗦幾下,苦澀笑道:“殿下,鄭七他們聽到的,是我與墜影做的一場戲,從到至尾,除了逃跑時,他拉過我的手,我與他,是清白的……”


    當著最愛的人,說出這些最難啟齒的話,陸晚仿佛花盡了所有的氣力。


    眼淚流下來之前,她看著他問道:“殿下,你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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