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敏一路上都在想該怎麽對自己苦命的女兒說曲寧遠已經死了的事情,她怕殷綰承受不住,但如若不說,殷熙依舊會想方設法讓她嫁到張府,因為畢竟曲寧遠已死,依殷熙的性子是絕不會讓她滿懷希望守活寡的,他遲早會把這件事告訴給殷綰,讓她死了這條心。葉敏躊躇,自己若隱瞞,女兒將來知道後定會怨自己,倒是苦了這對鴛鴦了。


    罷了罷了,還是將一切都告訴女兒吧,長痛不如短痛,一時的不好受總比一直期冀突然絕望來得強,女兒如今沒了夫君,她這個作娘的是無論如何也得保她的孩子不入那張家過未知的生活。


    “娘,你來了。”殷綰清瘦的臉龐拂著些許憂愁,聽到門口動靜便見著自己的母親鬆開丫鬟的手,慢慢地走了進來。


    葉敏細細打量著滿麵倦容的女兒,頭已經梳成了婦人發髻,心中不免心疼,是啊,如今曲家小子走了,自己的女兒豈不是成了寡婦,作孽,作孽啊。她有了退縮的念頭,自己到底該不該說與綰兒聽?心中做了好一番爭鬥。


    見母親長長不言一辭,殷綰有些疑惑,有氣無力地站起身來,長時間久坐也有些累了,便長籲了一口氣:“娘這是何意?為何不說話?”


    “娘確是有事···不知該怎麽和你說,恐你承受不了。”葉敏閉上了眼睛,暗道天意弄人。


    殷綰從未見過自己身為相府大夫人的娘親如此緊張,感受著這種緊張氣氛,心裏也不由得發怵:“娘···出了什麽事?”


    葉敏心一橫,便一邊觀察著自己女兒的態度,一邊說著曲寧遠的消息。


    “怎麽會···不可能,爹不是已經放過遠郎了嗎?為什麽會是右相救了他?不,不···不會的,遠郎不會離開我的。”曲寧遠已被處死的消息對於殷綰來說無疑是個噩耗,他們才相離不久,她如今活著就是為了再見遠郎一眼,她還在等著與遠郎在一起。


    “不,遠郎,我們說好的在一起,如今你怎麽忍心······”男子意氣風發的模樣仿佛就在自己眼前,她還記得他的“室猶陋矣,此心亦堅”,自己偷偷跑出相府與他私會,跟他以天地做媒結為夫妻的場景曆曆在目。鏡花水月,就在這聽到消息的一瞬間全化為幻影,殷綰已經崩潰了,哭的肝腸寸斷,暈厥了過去。


    葉敏看著倒地的女兒,慌了心神,對丫鬟采薇說道:“快,快去找醫師。”


    采薇找來的醫師上前查看了殷綰的情況,對葉敏匯報:“夫人,小姐這是傷心過度,動了胎氣,稍加注意控製自己的情緒便可,待小的去開幾服藥為小姐調理。”


    “你說···小姐有了?”葉敏聽著醫師的話感到驚訝,這是個什麽事啊···曲家小子走了,自己的女兒還懷了他的孩子。哎,造化弄人啊。


    得到醫師確切的回答,葉敏便向采薇使眼色,拿了自己的鐲子讓醫師收下:“這件事若有其他人知道,本夫人好歹是相府的女主人,你知道該怎麽做······”


    醫師見慣了這些豪門大族的事情,自己也不願摻和這些事,還是保命要緊,拒絕了丫鬟遞過來的鐲子,若是拿了恐有錢沒命花,便道:“小姐隻是偶感風寒,開了藥便是。”


    殷綰早在醫師來時便醒了,聽了醫師的話,心中更是悲痛,遠郎啊遠郎,你既然已經走了,為何不讓我與你共赴黃泉,你好狠的心······


    殷綰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痕,沉默良久對著葉敏說道:“娘,我要走。”


    葉敏也知如今的殷府已是殷綰的傷心地,若女兒繼續留在這兒,恐再出什麽事,女兒如今有了身孕,她一個作娘的自然懂女兒的心思,罷了罷了,這樣也好,那個小生命如今陪著女兒也算是慰藉。她老淚縱橫,對著殷綰囑咐道:“是娘沒用,娘不該遇到你爹,如今讓你落得如此境地···娘最後能為你做的事情便是助你離開,走吧,走得越遠越好,照顧好自己,如今你不再是一個人了,千萬得小心兩條生命···采薇是娘的貼身丫鬟,聰明伶俐,從此以後就讓她代替娘陪著你······”


    殷綰從床上起來,跪到了地上,給葉敏磕了頭:“娘,女兒不孝,還望娘保重身體。”


    葉敏不忍直視弱不禁風的女兒,把頭轉到一邊,狠下心來:“走,快走···采薇,照顧好小姐。”


    采薇拉著葉敏逃離了殷府,從小道行進,因著葉敏有孕在身,便走走停停走了一個月,到了葉敏以前常生活的地方淮安。


    淮安,名如其狀,不同於京城的繁華,有的卻是平穩的生活節奏和舒適的氛圍,在這裏即使是平民百姓,也能聽到他們勞作時自發哼出的打油詩,興起也便吹吹曲兒逗得商客駐足一笑。葉敏是第一次感受到沒有壓迫的生活是如此自在,旅途的奔波勞累感在踏進淮安時便消散了,她很好奇,淮安人是生來就如此樂觀積極的嗎?


    問了采薇,采薇說道:“以前在夫人身邊的時候,也常聽夫人思念故地,說著淮安因得一好的地方官,便少有剝削,即使是勞作的小民、自食其力的小販,都慣會在單調的生活中找樂子的。”


    殷綰便在淮安置了房子定居下來,懷胎十月生下曲含灀後,也思索著該如何為夫君曲寧遠報仇,既然她靠不了她那位高權重的爹,那她便用自己的方法扳倒右相費謀,她不信遠郎會謀反,後來想通這是費謀布下的棋局,一個隻為與殷熙抗衡的棋局,自己的遠郎便是被費謀犧牲的棋子。


    淮安多精通樂舞之人,便是小孩也能像樣地來上一段兒,殷綰在孕期觀望許久,突然想到當今太子荒淫無道,猶愛美姬,喜愛樂舞,她便想出借太子的勢,讓右相與他內訌,除掉太子一派的費謀這樣的計策。於是她隱姓埋名,以從殷府拿出來的錢成立了紀舞閣,做了紀舞閣不露麵的掌事,專門收納培養女子學舞,日裏也隻以這些女子賣藝表演來掩人耳目。


    當然,她報仇的意圖沒和曲含灀講:“所以我成立紀舞閣,佑得你我和采薇三人在淮安容身。”又接著對曲含灀道:“今日紀舞閣有人鬧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是你丞相祖父所派之人來降住了那個劉太尉之子。他對我說你祖父如今身體不行了,作為他女兒,離家數載,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殷綰把以前自己的經曆和身世全講了出來,埋在心底的痛又一次泛上心頭,訴說著以前的故事也不清楚是什麽感覺,後悔?不。無奈?有吧。五味陳雜,像經曆了一邊別人的故事,隻覺筋疲力盡,她需要緩緩,便留了曲含灀一人,自己隨采薇走了,徒留落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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