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珠嫁人的時候就是冬天,過了冬雪,就是第四個年頭,她真的能回家嗎?


    她不禁看著地上堆雪人的兩個孩子,眼中的淚花止不住,她提袖一擦,鑽進了廚房。


    “媳婦兒,我們也去玩?”薛知安雙手撐著門,身上貼著葉淑兒,下巴輕輕靠在了她的頭頂上。


    葉淑兒心跳瞬間加速,他暖洋洋的溫度隔著衣衫傳過來,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她瞧一眼大丫堆出來四不像的雪人,點點頭:“好。”


    葉淑兒已經好幾年沒見雪了,身處南方,天氣回暖,沒曬死人就不錯了,哪還能下雪。


    薛知安拿了一把鐵鍬,把雪都鏟到一起,葉淑兒和大丫小寶,則負責把雪人堆圓。


    一大一小的圓雪球摞在一起,再找來一根玉米棒子做鼻子,掃帚當手,幾片黃樹葉充當頭發,大丫又拿來一條破布條當圍脖。


    葉淑兒附耳薛知安,低語了幾句。


    薛知安眼神一亮,回屋拿了筆墨,點睛。


    就是這成品看起來,似乎也不怎麽樣,葉淑兒微微垂頭,思考著怎麽改改才好時,院門忽然被人推開。


    來了一群烏壓壓的人頭,為首的就是王婆子和王能,身後跟著都是年紀稍大的老者。


    這陣勢,活脫脫要吃人樣。


    王能四顧隻看到了幾個年齡小的,上前就把氣撒在了雪人上,嚷嚷著:“薛氏,你給我出來!”結果腳滑,一個大趔趄才站穩,臉色尷尬的退回去。


    大丫氣呼呼的抓了一把雪,扔到王能身上,“你個壞人,欺負了姑姑還欺負大白!”


    大白是她和小寶給雪人起的名字。


    氣勢夠了,不過人小,雪花扔到一半就散了。


    廚房裏,張氏還在安慰女兒呢,乍然聽到聲音,抄著菜刀在身後就拉著薛明珠走了出去,一瞅那麽多人,冷哼道:“仗著人多,想欺負我閨女,沒門!”說著她亮出菜刀。


    薛老大夫婦和薛老二夫婦也走到院子裏,擔心牽連孩子,李玉梅叫大嫂抱著小寶牽著大丫進屋去,門一關上,她沒好氣道:“欺負到我家門前來了,覺得我家沒族老撐腰是不是?老二,去叫人來。”


    也沒人攔著薛老二去。


    葉淑兒被薛知安護在身側,秀眉輕輕蹙起,察覺到了不對勁,王家這陣勢,是要幹什麽?


    “隨你們今天幹什麽,我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的,今兒來就為兩件事,第一,得把我家之前的禮金退了,第二,薛氏得答應我兒娶親,你們答應我們才不會休了薛氏!”王婆子說得恩賜般,高抬著頭顱。


    王能跟著接話:“還得給我們家風風光光的操辦。”


    “我呸!”氣得張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臉色通紅:“想得真美,白娶我閨女就算了,還想讓我閨女給你們操辦,這不是把我閨女的臉麵往地上踩?”


    要真這麽幹了,以後誰都能欺辱薛明珠,葉淑兒看向張氏身後的人兒,自出廚房就躲著,也是,不躲著的話,看王能的陣勢怕要衝上來打人了。


    王家族老被王父推了下,便往前一步,蒼老威嚴的容顏,應是威望較高的。


    他先掃了眼薛家人,溫和的嗓音說的話卻刺耳:“薛氏婦嫁入王家四年,未曾有孕,犯了七出,王家念舊情,不休妻,但你們也要讓王家的香火繼承不是?”


    說得好像薛家人得了便宜還賣乖,葉淑兒多看了老者兩眼,無奈輕歎氣,這個時代,無所出是可休妻的,薛家人不占理。


    怪不得三姐自回來,一句也不提為何在王家過得如此艱難,怕也是覺得不能生育是自己的錯,一忍再忍。


    薛明珠牽著張氏的衣袖緊了緊,想要反駁,又咬緊了牙關,把話硬咽了回去。


    葉淑兒看著三姐嘴角都流血了,顯然是隱忍著怒氣,恐怕事情沒那麽簡單,默默往三姐身邊挪動腳步。


    薛知安也跟著她,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他得保護媳婦兒。


    張氏深吸了一口氣,怒懟回去:“生不出孩子就是我閨女的問題?”


    “秀兒都已經懷有身孕,不是薛明珠有問題還能是誰?”王婆子口快,更是破罐子破摔:“秀兒現在是不娶也得娶,薛明珠你今天回不回去我不管,禮金要退我家,還得賠償我兒當時辦宴席及四年給你吃喝的花銷,一共,一百一十四兩。”


    雖然她也看不上秀兒,但好歹比薛家這個不下蛋的母雞強!


    王能氣勢洶洶:“要是不退,我就鬧得十裏八鄉都能知道她薛明珠是不下蛋的母雞,看看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娶她。”


    “一百多兩,人命都能買兩條了,真是夠貪心的,還有你那什麽秀兒,你確定懷的就是你的骨肉?你看我薛家,除了淑兒,誰沒孩子?你是綠帽戴到了驢頭上,還倔著非要戴。”李玉梅雙手一插腰,氣勢半分不弱,加上陰陽怪氣的神色,話都真了幾分。


    張氏也不閑著,刀直接拎起來:“來,把你剁了我就給你們銀子!”


    看著人都衝上來,王能往剛說話的族老身後躲。


    族老也害怕,抬手一擋,慌亂說道:“你們這樣對薛氏的名聲不利,有話好說啊。”


    顧及薛明珠,張氏才停了下來。


    身後的老大和李玉梅,也跟著收手,但心中總是不快,薛老大喝道:“要娶別人也行,讓我妹妹休了你這個渣夫。”


    眾人麵色嘲弄,盯著薛老大。


    “薛大,你怕是弄錯了,自古以來,哪有休夫的道理?”


    “說出來也不怕被人恥笑?她薛明珠有什麽資格說休夫。”


    “嗬,我不休你就給我感恩戴德算了,還想休我,薛明珠,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又欠了是吧?”王能氣得雙眼發綠,手握成拳就上前。


    薛明珠嚇得慘叫,立馬鑽回廚房。


    張氏幾人見狀,往門口一攔,雙方劍拔弩張。


    “王能,看我不宰了你!”


    “真是老母豬上樹,稀奇了,打上我家門來,不教訓教訓你們,還當薛家沒人了。”


    “嘿,我還怕你們不是,既不退禮金,那人我們得帶走。”


    葉淑兒一開始就被張氏推著進了廚房,聽著這些話,怪不得王家帶那麽多人來,原來是打算來硬的,現在薛家人少,要吃虧的。


    “三姐,你怎麽想的?”


    薛明珠蜷縮在角落,整個人如受驚的小兔子,抬起猩紅的眼睛,顫著聲搖頭:“我不知道,出嫁女被休回來,以後薛家都要被人恥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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