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散人年過六十,見父親待自己還如孩童一般,囑咐他人關照,再見父親老態,心裏既是酸楚又有甜蜜。


    瑞陽子十分懂事,張口道:“老爺爺,小道友給您見禮啦!”


    人若老了,都喜歡孩子。太子淩見瑞陽子爽朗的性格,便覺得自己又能教個好材料。他是奇人,隻要見得道家興盛,在他心裏,便沒有世俗的遠近親疏。


    妙真散人刻意把張天師安排在最後。


    “瑞陽,這位叫。。師伯。”她不知怎樣給張天師安排稱呼。


    瑞陽子早就留意到張天師,唯獨他與師傅靠得最近,還被安排到最後介紹。他看張天師麵容有些熟悉親近,心裏本來喜歡,卻被這稱呼搞暈了頭:“師傅,我們不是道家麽?他是和尚!”


    妙真散人被他問得措手不及,脫口而出:“假和尚。”


    “噗”的一聲,瑞陽子沒憋住,嬉笑道:“那什麽是真的。”


    本來張天師夫婦心裏便忐忑激動,經他一問,啞口無言。


    瑞陽子盤問道:“您是出家人。書上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您倒是說說,為何是我師伯?”


    張天師從瑞陽子進屋,便目不轉睛的盯著,見他問自己,思索片刻,欣喜地說:“我會娶你師傅的,所以你要叫師伯。”


    “啥?”瑞陽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和你師傅要成親了。”張天師與妙真散人相互對視,滿眼都是甜蜜。


    瑞陽子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從小陪他玩的人多,但十有八九對他敬畏。他能感覺出,唯獨師傅全心全意的疼愛自己。從自己記事起,無論背著,抱著,騎著,扛著,但凡自己想出來的花樣,師傅從沒拒絕過。那些女官雖肯陪自己玩,但哪怕自己跌一下都會立即跪下一片,祖師伯屢次訓斥,這些女官都沒改正過。


    瑞陽子知道自己是孤兒,在他心裏,師傅便是母親,非但與那些女官有差別,即便祖師伯等人也代替不了。可他又是從小被關起來,接觸人事甚少,便有些戀。母情結。


    陡然聽聞,有人要娶了師傅,心裏頓時不是滋味,再看張天師便覺得可惡。


    瑞陽子懂得禮教,給張天師鞠躬行禮,卻不再說話,兀自盤坐在妙真散人身旁,一言不發的悶著。


    妙真散人哪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詫異道:“怎麽了?”


    瑞陽子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好一會兒,低聲冒出來一句:“有點醜,不般配您!”他不知道怎樣找借口留住師傅,想到一個陌生人把自己的愛奪走了,心裏便不舒服。


    妙真散人“噗呲”一聲,抿嘴笑了出來。知子莫如母,孩子秉性思維,當娘的怎麽能不知道。


    “那我便不嫁,陪你一輩子。”妙真散人考驗出孩子與自己感情深厚,心生歡喜,便開始哄騙他。


    “可我覺得孤獨怎麽辦呢?”妙真散人借機開導孩子。


    “我陪您抓魚呀!上次您不說極喜歡抓魚?”瑞陽子生得環境單純,也不知受了母親多少欺騙。


    張天師自覺極其尷尬,又感到可氣,他沒養過孩子,便把兒子幻想成理想的樣子。現在不符合想象,便有點不痛快,嘟囔道:“你咋養的!這。。”他卻說不出有什麽過錯。


    妙真散人得了丈夫兒子雙雙在意,喜悅得難以抑製。向張天師炫耀道:“有情敵了吧!緊張不?”


    張天師看看這個極是得瑟,看看那個冷眼窺視,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以為自己受了排擠,而這個小圈子,卻是他一生的宿命!他不能不在意。


    略一思索,他便有了主意。自言自語道:“我捉魚極其厲害!”


    這下把瑞陽子吸引住了,急切問道:“您也捉魚麽?也是在池塘裏!?用網還是跳進去捉?”


    張天師見他中計,便口若懸河,把隱居的經曆添油加醋,濃墨重彩的講述起來。


    瑞陽子哪裏聽過這麽多奇異故事,立即聚精會神的聽。到了精彩處,兩人竟然還要手舞足蹈,比比劃劃的演示一番。


    妙真散人見父子二人玩得如此融洽,便偷偷閃到一旁,癡癡的看著他們,眼裏泛起了淚花。


    揚光子,揚空子也是默默注視著,心裏百味雜陳。揚光子更是傻呆呆的看著,淚已經順著臉頰滴滴垂落。他的心裏悔恨萬千!他覺得自己走錯了一步,若是再錯一步,便要眾叛親離,惶惶地孤獨終老了。


    瑞陽子玩得興起,倐忽瞥見,脫口問道:“祖師伯,你怎麽拉?”趕緊湊近揚光子,給他擦拭淚水。


    揚光子振作一下,謊說:“難得有人陪你玩得興高采烈,老祖跟著高興!這些年為了陪我,待在宮裏,委屈你了。”他怕失去孩子,淚水更是止不住的流淌。


    瑞陽子學著大人哄自己的模樣,把揚光子摟在懷裏,嬉笑道:“老小孩,你別哭,小心媽媽打屁股!”


    揚光子再也忍受不住,放下尊嚴與脾氣,緊緊的盯著張天師,眼裏滿是悔恨與哀求。


    生為人子,性本孱弱。張天師骨子裏的善良儒雅被這可憐的老人激發出來,壓抑了仇恨。話到嘴邊,脫口而出:“瑞陽,生你的是父母,教養你的是卻是祖師伯,你要善待他。”


    揚光子得了應允,心裏巨石落地,不再忐忑。


    瑞陽子見這人初見,說話卻口氣十足,也不見怪,說道:“你等我哄他高興,再找你討故事聽!你多住幾天,不準講了一半,人卻跑了!”


    他打小尊貴,雖然被板正教養,卻也自有一點驕傲。


    沒等張天師應允,揚光子便說:“瑞陽,男人生來有什麽責任?”


    瑞陽子慷慨陳詞道:“振興正一,廣傳道學。肩上要挑得起楚地民眾!對民,要心存仁愛,對敵,要雷霆手段。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老祖,今天晨課上便說了!”


    這話是瑞陽子從冒話開始,便每日說一遍的。


    揚光子指了指地上的茶杯,說:“撿起來。”


    瑞陽子沒防備,伸手想拽起茶杯。


    “嘠,”茶杯應聲碎裂。


    他發現了異常,驚詫道:“真有神仙麽?這是什麽手段!”


    揚光子坦然道:“瑞陽,你有仙緣,得了一位老師。這杯子便是他鑲嵌的。你從小修煉的好,眾人也謙讓你,我怕你有驕傲,對老師生出不敬,才讓你看看杯子,知道深淺!”


    “你要隨靈虛真人遠去蕭國,學藝半年。你若能學得本事回來,剛剛的話,才不是空談。”


    (縱橫首發書名幻世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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