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良田恭敬喜悅的送別中,周柏坐著馬車離開連片的田地,踏上前往北安郡的路途。


    “柏少爺,二十兩是不是多了,我們平蒼屬於北境且出產牲畜,馬、牛的價格可都不高,買頭牛再開兩條溝渠,那老農起碼能掙五兩。”駛出不久,駕車的老把式還是開口了。


    周柏掀開車前的簾布,坐了出來道:“就是讓他賺,等我後麵有更多田畝了,是不是會有更多的人願意給我種田?”


    老把式愣了愣,深深看了周柏一眼道:“還沒問柏少爺怎麽看上我這個馬夫的。”


    “那自然是你從過軍,經驗豐富。”周柏依舊在觀望沿途地勢風貌,似很隨意地道。


    草原之敵被掃出大旭北境不久,隨時可能卷土重來,蒼山藏匿了太多不安分因素。


    就連掛著周字旗的商隊居然也有匪徒窺視。


    “我以為我藏得很好,老爺都沒看出來,您不怕惹來麻煩?”


    “不怕,不,應該還是有點怕的,畢竟我連你名字都沒問。”


    ……


    大旭地域極其廣袤,邊地州郡猶甚,周柏二月二十日出發,二月二十一日晚才入住郡城客棧。


    周家雖隻是一介鄉族,但多有在縣城、郡城做生意的,大事幫不上,這不讓幫忙預定個客房還是可以的。


    悅來客棧,地字號房間內,窗明幾淨,周柏環顧一周十分滿意。


    “柏少爺,還請見諒,天字號房提前一月就已被訂光了。”一個年輕幹練的夥計摸了摸頭,不好意思道。


    “這就很好了,替我謝謝五叔。”周柏微微笑道,又在夥計手裏塞了一塊碎銀。


    “那您先歇著?我帶他去下麵的客房。”年輕夥計很高興,做事越發有勁,馬上就要帶著老把式入住另外的單獨房間。


    二月二十七日方才郡試,報名,適應都是有充裕時間。


    在郡城,周家不算地頭蛇,也沒有特權,但周柏兩世記憶在身,一些流程也不會出錯。


    照例是親供、互保、具保,三張保單文書沒變,不過具保需要再加一位廩生擔保。


    早先周柏中得榜首,就有一位縣學中的廩生主動上門,這點也已完善。


    最後憑借童生文書,周柏領到了考號牌,並且被告知有幾個地點,會免費發放外地考生的餐食,如有困難還可申請臨時住宿。


    拿著童生文書放在一般的地方也就是多點尊重,或者說應聘啟蒙老師能得到信任,沒有實質性的好處。


    然而在舉行郡試的這段時間,參加考試的童生就是特權加身,郡府及以下各級官府均不得為難童生,如有困難需要協助。


    所以像一般話本小說中,鄉下讀書人到大城市參加考試被為難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平常街麵上的潑皮或者跋扈少爺都沒了蹤跡。


    周柏去看過文吏提到的幫助,餐食都是饅頭稀飯,住宿的地方也是平房通鋪,條件萬分粗陋。


    這種助考舉措對於大部分童生都沒什麽用,畢竟能讀書科舉家裏就不會太窮,但周柏也不得不承認,就是此等小恩小惠,讓底層讀書人看到了一線希望。


    寒門可出進士,農家能出舉人,有上升通道,激化的矛盾就能緩解。


    考試前的幾天,周柏沒有閉門讀書,而是主動參加同期考生組織的文會、詩會。


    在憑借不凡的談吐和幾首短詩後,周柏聲名鵲起,於郡城有了一定名氣。


    這幾首短詩流傳到郡城中的舉人進士耳中,一口斷定都是紅詩,並且有家族拿出特殊器物檢驗文氣,最後有首詩測出一線崢嶸金氣。


    雖還是紅氣詩詞,但已有了金詩氣象,如果給多些時間去作詩,說不定真有金詩出世。


    更多人聽聞平蒼縣童生榜首的才氣,紛紛邀約,就連幾個青樓也傳出某某名妓想共度良宵的傳聞。


    周柏當然知道這名妓不過是求詩博名,自是沒去,安身立命他可都還沒做到。


    考前最後一場詩會在北安城郊三十裏的滄瀾亭,此亭曆史悠久,造型別致古樸,高高聳立,遠遠看去還以為是一座樓。


    就連滄瀾亭坐立的山也因此得名亭山,不過說起來也算是互相成就,這亭山背倚潺潺溪流,山峰秀美挺拔,來遊玩之人無不讚歎。


    周柏拾級而上,望著不遠處的高大亭樓,心裏默默盤算。


    前麵幾天的揚名鋪墊,就是為了讓舉辦亭山詩會的人邀請他,這裏事關一樁記憶中的機緣。


    望氣術不能觀自身氣,周柏便以氣運天書第一頁的人影時常自觀,從縣試後,他的外運就一直在減少。


    就算有童生榜首帶來的氣運加身,他如今的外運中也已沒有一絲紅氣,第一根氣運線香的功效消耗殆盡。


    周柏可是打聽過,北安郡的幾家郡望都會有嫡脈參加郡試,再加上其他各縣的縣豪嫡脈,他的氣運隻能位居底層。


    縣氣為紅,郡氣為黃,那幾個郡城天才哪個不是氣運之子。


    一根氣運線香能讓他勉強拿個縣試榜首,卻不代表兩根就能衝刺郡試案首,沒有青文榜前十都難。


    青文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給你題目都難寫,周柏兩世積累也不能保證一蹴而就。


    何況讀書人的才氣有限,寫出一篇青文往往需要積蓄很長一段時日,他還想靠青文衝擊舉人進士,哪能隨意透支才氣。


    童生、秀才還不會涉及道經,可鄉試考取舉人就增加了道經解讀,再到進士更是通篇考道經。


    這便是先道後法,先學大道再學具體法門,進士一旦開始學法,往往會在數年之內修為大增,超過道門學了幾十年的道士。


    沾染了道經內容的青文,能幫助他修行,周柏不想涸澤而漁。


    滄瀾亭裏麵人影綽綽,琴聲嫋嫋,儼然聚會正熱鬧。


    周柏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停在一塊石碑前,看起了這滄瀾亭的記錄。


    大旭元光十五年,興武伯立亭於此,告祭亭山山神,護佑桑梓,興盛武風於北安……


    興武伯,開邊功臣,崇尚武道,立亭拜神是想在北安郡興武?


    周柏啞然,結果現在這滄瀾亭卻成了文人雅士聚會之所,興武變成了興文。


    “哎,我們的周大詩人來了,來來,給你們介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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